一、九月的風卷著夏末的余溫,把籃球場的喧囂吹得老遠。林小雨被蘇曉曉拽著胳膊,
在攢動的人頭里艱難地擠出個縫隙,剛站穩(wěn)就被撲面而來的汗味和歡呼聲嗆得皺了皺眉。
“快看9號!沈硯!”蘇曉曉的聲音裹著興奮,幾乎要刺破耳膜。
她手里舉著瓶沒開封的可樂,指尖戳向球場中央那個穿黑色球衣的身影,“計算機系的神話!
績點斷層第一就算了,臉還長這么殺,簡直不給普通人活路!”林小雨順著她的視線瞥了眼,
只看到個模糊的高挑背影。她對“校園男神”這類生物向來沒什么概念,
此刻全部注意力都黏在手里那杯加了雙倍珍珠的奶茶上。吸管戳破塑封的瞬間,
甜膩的奶香味漫出來,她滿足地吸了一大口,Q彈的珍珠在舌尖蹦跶。“花癡病又犯了,
”她含糊不清地吐槽,“看帥哥哪有奶茶香?!痹捯魟偮洌驁鐾蝗槐l(fā)出震耳欲聾的尖叫。
林小雨下意識抬頭,正撞見那個穿黑球衣的男生縱身躍起,長臂一伸,
干脆利落地給了對方一個蓋帽。陽光恰好落在他揚起的下頜線上,
側臉的輪廓鋒利得像精心雕琢過,落地時帶起的風掀動了他額前的碎發(fā),
露出雙沒什么溫度的眼睛?!巴邸 敝車呐w倒抽氣。林小雨也跟著心顫了下,
手里的奶茶隨著激動的動作晃了晃。就在這時,那男生轉身準備回防,
不知被場邊什么東西絆了下,微微彎腰去撿掉落的毛巾。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慢放鍵。
林小雨只覺得手腕一麻,半杯奶茶連帶著幾顆不聽話的珍珠,
以一個詭異又精準的拋物線飛了出去——“啪嘰”一聲悶響,不偏不倚地扣在了男生的頭頂。
奶白色的液體順著他利落的黑發(fā)往下淌,幾滴掛在他線條分明的下頜,
深色球衣的肩膀處迅速暈開一大片狼狽的奶漬。還有兩顆飽滿的珍珠,黏在他發(fā)梢,
隨著他抬頭的動作輕輕晃動。全場的尖叫戛然而止,連籃球滾到場邊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林小雨手里的空杯子“哐當”掉在地上,塑料碰撞的脆響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她看著那個男生緩緩直起身,臉上沒什么表情,可周遭的空氣像是突然被凍住,
連風都帶著冰碴子。他的目光掃過來,冷得像淬了毒的刀,直直扎進她眼里?!皩W…學長!
”林小雨的舌頭像打了結,腦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最本能的反應,“對…對不起!
我…我賠你奶茶?!”話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男生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下,
抬手煩躁摸了把頸側。那片皮膚已經(jīng)泛起淡淡的紅痕,像塊被潑了墨的宣紙,正慢慢暈開。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又掃了她一眼——那眼神里裹著震驚、錯愕,
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荒謬。然后,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球員休息室,
留下一個渾身散發(fā)著低氣壓、還帶著點奶茶甜香的背影?!巴炅送炅送炅耍?/p>
”林小雨抓著頭發(fā),感覺自己的腿都在打顫,“我把高嶺之花潑成珍珠奶茶花了!
他會不會記恨我一輩子啊?”蘇曉曉捂著額頭,聲音都在發(fā)抖:“姐妹,
你何止?jié)娏怂氵€‘請’他喝奶茶…你沒刷過校園論壇嗎?有人扒過,
沈硯對奶制品嚴重過敏啊!”“什么?!”林小雨如遭雷擊,眼前陣陣發(fā)黑。
她看著沈硯消失在休息室門口的背影,頸側那片越來越明顯的紅痕在她腦海里無限放大。
人群漸漸恢復了嘈雜,可林小雨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她好像…不止是惹了麻煩那么簡單。
遠處的球員休息室外,陳默拿著備用毛巾追上去,正好撞見沈硯對著鏡子扯領口,
頸側的紅痕已經(jīng)蔓延到鎖骨。“硯哥,你沒事吧?”陳默看著那片紅腫,咋舌,
“那學妹也太虎了…等等,你這過敏反應來得好快?”沈硯沒說話,指尖按在發(fā)紅的皮膚上,
眼神沉得像積了雨的云。二、林小雨僵在原地,直到蘇曉曉用力拽了她一把,
才像提線木偶似的被拖出人群。走出籃球場范圍,她的腿一軟,差點癱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你看你那點出息,”蘇曉曉拍著她的背順氣,語氣卻帶著后怕,“剛才沈硯那眼神,
我還以為他要當場把你凍成冰雕?!薄八麜粫ジ胬蠋煱??”林小雨抱著腦袋,
聲音都在發(fā)顫,“聽說學神都很記仇的…而且他還過敏了,萬一出事怎么辦?
”“應該…不會吧?”蘇曉曉也沒底,掏出手機點開校園論壇,飛快地滑動屏幕,
“你看這個帖子,說沈硯高中時被同學誤塞了牛奶蛋糕,當場休克送醫(yī)院,
從那以后就沒人敢在他面前提奶制品?!绷中∮隃愡^去看,帖子里還附了張模糊的照片,
是沈硯被同學圍著送醫(yī)務室的場景,臉色白得像紙。她的心臟猛地一縮,
愧疚感像潮水似的涌上來?!拔也皇枪室獾摹彼哉Z,眼眶有點發(fā)熱,
“我去跟他道歉吧?”“現(xiàn)在?”蘇曉曉指了指球員休息室的方向,“你敢進去?
剛才他那氣場,門口的保安都不敢攔?!绷中∮昕粗巧染o閉的門,
想象著沈硯可能還在里面處理過敏反應,腳步像灌了鉛似的沉。這時,休息室的門突然開了。
沈硯走了出來,換了件干凈的白T恤,頭發(fā)顯然洗過,還帶著點濕意。他的臉色依舊清冷,
但頸側的紅痕淡了些,大概是涂了藥膏。林小雨的心跳瞬間提到嗓子眼,下意識想躲,
卻被蘇曉曉按住了?!翱烊グ?!”蘇曉曉壓低聲音推了她一把,“錯過這次,
你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或者說,他再也不想見到你了!”林小雨被推得一個踉蹌,
正好撞進沈硯的視線里。他的腳步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身上,沒什么情緒,卻讓她渾身發(fā)僵。
林小雨深吸一口氣,攥緊了衣角,一步一步挪過去,像個等待宣判的犯人?!吧颉虺帉W長,
”她低著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剛才的事…真的很對不起,你的過敏…沒事吧?
”沈硯沒說話,只是看著她。陽光穿過樹葉落在他臉上,
能看到他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林小雨被他看得更慌了,
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錢包:“我…我可以賠你醫(yī)藥費!或者請你喝…不,請你吃點別的?
除了帶奶的都行!”她越說越亂,最后把錢包都遞了過去,活像個認錯的小學生。
沈硯的視線落在她遞過來的錢包上,又掃過她通紅的耳尖,終于開了口,
聲音清冷得像初秋的風:“不用?!眱蓚€字,簡潔得沒有一絲波瀾。林小雨愣住了,
舉著錢包的手僵在半空。他這是…原諒她了?還是懶得跟她計較?沈硯沒再看她,
轉身就要走。林小雨看著他的背影,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喊了一聲:“學長!
”他停下腳步,卻沒回頭?!拔摇医辛中∮?,中文系大一的,”她鼓起勇氣,
聲音帶著點顫,“如果你之后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我負責到底!
”沈硯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動了下,像是輕笑,又像是不耐煩。他沒回應,徑直走遠了,
白T恤的衣角在風里輕輕晃動。林小雨看著他消失在路的盡頭,才緩緩松了口氣,
腿一軟坐倒在長椅上,手心全是汗?!案愣耍俊碧K曉曉湊過來,一臉八卦,“他沒罵你吧?
”“沒…他說不用賠。”林小雨摸著發(fā)燙的臉頰,心里卻更亂了。她總覺得,
沈硯那句“不用”,不像結束,反倒像個開始。而此刻,剛回到宿舍的沈硯,
正被陳默圍著追問。“那學妹跟你說什么了?看你臉色好像緩和點了。”陳默湊過來,
一臉好奇,“她叫林小雨是吧?我剛在旁邊聽見了,中文系的,看著挺乖啊,怎么手那么抖。
”沈硯沒理他,徑直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里面躺著一板抗過敏藥。他倒出一粒,
就著溫水吞下,喉結滾動的弧度清晰可見。陳默看著他平靜的側臉,
突然“咦”了一聲:“硯哥,你抽屜里什么時候多了包烏龍茶?你不是只喝黑咖啡嗎?
”沈硯的動作頓了頓,目光落在那包沒拆封的茶葉上,沒說話。
那是前幾天幫教授整理資料時,對方隨手塞給他的伴手禮,他隨手扔在了抽屜里。
可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剛才林小雨攥著衣角的樣子,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還有她那句“負責到底”,帶著點笨拙的認真。沈硯拿起那包烏龍茶,
指尖摩挲著包裝上的字跡,眼神里閃過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波動。
林小雨…他低聲念了遍這個名字,舌尖似乎還殘留著剛才被潑奶茶時的甜膩感。有點麻煩。
三、林小雨把自己悶在宿舍三天,連專業(yè)課都差點遲到。
蘇曉曉看著她對著鏡子練習道歉的樣子,終于忍無可忍:“你再不去,
沈硯學長的過敏反應都該好了!”被這句話戳中痛點,林小雨揣著攢了三天的勇氣,
溜進了圖書館。她蹲在三樓自習區(qū)的拐角,盯著靠窗那個熟悉的位置——沈硯果然在,
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光映在他側臉,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桌上擺著瓶沒開封的礦泉水,
不是她上次送的那瓶。林小雨的心往下沉了沉,從背包里掏出新買的礦泉水,
瓶身上還貼著便利店的價簽。她哆嗦著拿出便簽紙,畫了個跪地求饒的小人,
旁邊歪歪扭扭寫著:“學長,我錯了!這瓶絕對沒奶!”趁沈硯起身去接水的空檔,
她像做賊似的躥到桌邊,把水放下就跑。跑到樓梯口回頭望,正撞見沈硯拿起便簽紙,
指尖在那個小人臉上頓了頓,居然沒扔進垃圾桶。林小雨捂著發(fā)燙的臉跑下樓,
后背都在冒汗。文學理論課是每周最讓她頭疼的課,偏偏這天上到一半,后門被輕輕推開。
林小雨抬頭時,心臟差點從嗓子眼里跳出來——沈硯居然站在門口,手里還拿著本筆記本。
“他怎么來了?”她戳了戳前排的蘇曉曉?!奥犝f他要跨專業(yè)申研究生,來攢學分的。
”蘇曉曉回頭擠眉弄眼,“你的機會來了!”整節(jié)課林小雨都坐立難安,
鋼筆在筆記本上戳出好幾個小洞。下課鈴一響,她看著沈硯收拾東西的背影,
突然抓起自己的筆記復印件沖了過去。“學長!”沈硯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午后的陽光從走廊窗戶斜射進來,給他周身鍍了層金邊。林小雨把筆記往他懷里一塞,
聲音細得像蚊子哼:“這個…你可能用得上?!闭f完轉身就跑,書包帶甩到后背都沒敢回頭。
跑出老遠,才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極輕的“謝謝”,她的耳朵“騰”地一下紅透了。從那以后,
“偶遇”成了常態(tài)。去食堂打飯,剛排到窗口就看見沈硯站在前面,
黑色衛(wèi)衣的帽子拉得很低;在教學樓走廊背書,總能在轉角撞見他抱著書走來,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秒就移開;甚至去超市買零食,
都能在貨架盡頭和他手里的黑咖啡對上視線。林小雨開始練就“看見沈硯就拐彎”的本能,
直到某天在去圖書館的小路上被堵了個正著。她正低頭數(shù)著地磚步子,
肩膀突然撞上一堵“人墻”。抬頭看見沈硯的白T恤,她嚇得轉身就想溜,
手腕卻被輕輕攥住了?!傲中∮辏俊彼穆曇舯绕綍r低了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無奈。
林小雨僵在原地,感覺手腕上的溫度燙得驚人,結結巴巴地應:“到…到!”沈硯松開手,
目光落在她差點撞上樹干的腦袋上:“走路看路?!闭f完便徑直走了,
留下林小雨在原地石化。他居然記得她的名字?而且…他的指尖好像有點涼。
這事過去沒兩天,林小雨在圖書館門口被麻煩纏上了。大二的張昊不知從哪聽說她單身,
捧著束蔫了的玫瑰堵著路:“小雨,我觀察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吧?
”林小雨嚇得連連后退,正想找借口脫身,眼角余光瞥見個熟悉的身影。
沈硯背著雙肩包從圖書館出來,步伐沉穩(wěn)地往這邊走。情急之下,她腦子一熱,
沖過去抓住他的胳膊,像只受驚的小獸躲到他身后:“學長!幫幫我!
”沈硯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林小雨能感覺到他胳膊肌肉的緊繃,隔著薄薄的襯衫,
傳來溫熱的觸感。張昊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卻在對上沈硯投來的目光時慫了。
那眼神算不上兇,卻像結了層冰,凍得人不敢妄動。他訕訕地丟下句“我再聯(lián)系你”,
轉身灰溜溜地走了。林小雨松開手,指尖還殘留著他衣服的布料紋理。
她低著頭道歉:“對不起學長,又給你添麻煩了?!鄙虺帥]說話,只是看著她泛紅的耳垂,
過了幾秒才淡淡道:“下次直接叫保安?!彼D身離開時,林小雨看著他的背影,
突然發(fā)現(xiàn)他走路的姿勢好像有點不一樣——步伐比平時慢了些,右手似乎在悄悄摩挲著左臂。
當天晚上,蘇曉曉發(fā)來陳默的微信截圖,是張昊被沈硯“約談”的照片。
陳默配文:“硯哥說,以后離他學妹遠點?!绷中∮甓⒅貓D里沈硯站在樹影下的側影,
心跳亂得像打鼓。他說的“他學妹”…是指她嗎?而此時的男生宿舍里,
陳默正拿著手機起哄:“可以啊硯哥,都學會護短了?那學妹抓你胳膊時,
你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鄙虺幙吭谝伪成希讣庠阪I盤上停頓片刻,
屏幕倒映出他眼底的微光。他沒接話,只是點開瀏覽器,
輸入框里赫然是“女生喜歡什么奶茶口味”。窗外的月光爬上書桌,
照亮了角落里那瓶沒開封的礦泉水,瓶身上的便簽紙被壓在最下面,那個哭臉小人的嘴角,
似乎被人輕輕描過一筆。四、林小雨的“贖罪計劃”在第二周進入了新階段。
這天文學理論課下課,她抱著一摞剛發(fā)下來的復習資料,在走廊里又撞見了沈硯。
他正站在公告欄前看通知,側臉被窗外的陽光曬得透亮,下頜線干凈利落。
林小雨想起蘇曉曉說他最近總泡在實驗室,怕是用嗓過度,趕緊從包里掏出兩盒潤喉糖。
是她特意挑的草本薄荷味,包裝上印著“不含乳糖”的字樣。她捏著糖盒,
在他身后徘徊了半分鐘,終于趁他轉身的瞬間,把糖往他手里一塞:“學長,這個…護嗓子。
”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沈硯低頭看著手里的潤喉糖,又抬頭看她,
眼神里似乎有笑意一閃而過:“謝謝。”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除了“嗯”“不用”之外的詞。
林小雨的心跳漏了一拍,轉身跑遠時,書包上的鈴鐺叮當作響。從那天起,
她的“投喂”變得更有章法。知道他每周三下午會去圖書館三樓,
她就提前買好溫水放在他常坐的位置;聽說他要做畢設答辯PPT,
她就把自己整理的排版技巧筆記塞到他實驗室門口;甚至在食堂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