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機場時，我的手機剛開機就跳出了丈夫何剛的短信："落地了嗎？我在出口等你。"簡短的文字像一根細(xì)針，輕輕戳破了我這些天在馬來西亞構(gòu)筑的粉色氣泡。
"子梅，需要幫忙拿行李嗎？"張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溫?zé)岬臍庀⒎鬟^我的耳際。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搖頭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走出海關(guān)，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何剛穿著那件我去年送他的藏青色風(fēng)衣，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看見我時眼睛一亮，快步走來接過我的行李箱，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吻："辛苦了。"
就在這一刻，我余光瞥見張珩拖著行李從我們身邊經(jīng)過，他的目光在我和陳巖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秒，然后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中。我的心臟突然漏跳一拍，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被抓了現(xiàn)行。
"怎么了？臉色不太好。"何剛關(guān)切地問。
"可能是時差還沒倒過來。"我勉強笑了笑，任由他摟著我的肩膀走向停車場。他的手掌溫暖而熟悉。
回家路上，何剛絮絮叨叨地講著樂樂這半個月的趣事，說她在幼兒園得了小紅花，說她把玩具熊的胳膊縫好了，說她每晚都抱著我的睡衣睡覺。我聽著，心里像塞了一團(tuán)浸了醋的海綿，又酸又漲。
"媽媽！"剛推開門，一個粉色的小炮彈就沖進(jìn)我懷里。樂樂仰著紅撲撲的小臉，眼睛亮晶晶的，"我好想你呀！怎么出差需要這么久，我再也不要你出差了！好不好，答應(yīng)我嘛！"
我蹲下身緊緊抱住她，聞著她頭發(fā)上熟悉的草莓洗發(fā)水味道，眼眶突然發(fā)熱："好，媽媽聽女兒的。"
晚飯后，何剛一邊洗碗一邊問我："這次出差還順利嗎？有沒有遇到什么難處理的事？"
"一切都非常順利。"我低頭整理著行李箱，避開他的目光。那些和張珩在醫(yī)院，在仙本那潛水、劃船、沙灘看夕陽，張珩為我日日送甜點、水果——這些都不能說，也不該記得。
深夜，我坐在書房假裝整理工作郵件，手機突然震動，一條短信跳出來，發(fā)件人顯示"張珩"，內(nèi)容只有簡單幾個字："睡了嗎？"
我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心跳快得像是要沖破胸腔。我點開對話框。
"你明天上班不開車，我來接你可好，反正我順路，你工作那么辛苦，有我開車，你就可以好好休息。"
我咬著下唇，手指在鍵盤上徘徊許久才回復(fù)："我不累的，我也可以照顧好自己，你不用那樣，你也有你的事情，謝謝你的關(guān)心。"
幾乎是立刻，他的回復(fù)就來了："?。【妥屛宜鸵淮伟?！主要我這有份可好吃的甜點，明天想帶給你，不然壞了可惜了。"
甜點。這個詞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在馬來西亞的所有記憶閘門。張珩知道我對甜食毫無抵抗力，他總能找到最特別的甜品店，記得我所有的口味偏好。我的胃比我的心先一步做出了反應(yīng)，手指不受控制地打字："好吧！就只一次，咱說好了哦，以后不許再提啦！"
"OK，我的女王。"他回復(fù)道，后面還跟著一個笑臉。
我猛地扣下手機，像是握著一塊燙手的炭。環(huán)顧四周，確認(rèn)書房門關(guān)緊后，我迅速刪除了整個對話記錄，連帶著把張珩的號碼備注改成了"快遞小王"。做完這一切，我的手心已經(jīng)沁出一層薄汗，鏡子里的自己臉頰緋紅，眼睛里閃爍著某種危險的光芒。
第二天清晨，我比平時早起半小時，精心化了一個看似隨意實則費心的妝容。穿上那件收腰的藏藍(lán)色連衣裙時，我在鏡子前轉(zhuǎn)了兩圈，又覺得太過刻意，最后換成了普通的白襯衫和鉛筆裙。
"今天怎么這么早？"何剛睡眼惺忪地從臥室出來，樂樂還蜷縮在床上睡得正香。
"有個早會。"我低頭系著絲巾，不敢與他對視，”
這個謊言像一塊石頭壓在我的胃里。我需要確保何剛不會在送孩子時碰見張珩的車。
下樓時，我特意繞到小區(qū)側(cè)門，遠(yuǎn)遠(yuǎn)看見張珩的黑色奔馳停在轉(zhuǎn)角處的梧桐樹下。他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匆娢易呓?，他立刻下車，夸張地拉開副駕駛門，做了個戲劇化的"請"手勢："公主，請上車。"
"你還挺會的喲！"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隨意，卻控制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
"必須會呀！"他眨眨眼，"在我喜歡的人面前，我靈智大開。"
車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檀香混合著咖啡的氣息，座椅加熱恰到好處的溫度讓我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正當(dāng)我伸手去拉安全帶時，他突然傾身過來："別動，公主，小的幫你。"
他的胸膛幾乎貼著我的手臂，我能聞到他須后水中微妙的雪松味道。他的手指在摸索安全帶插口時不經(jīng)意擦過我的腰側(cè)，那一小塊皮膚立刻像被烙鐵燙過般灼熱起來。整個過程中，我屏住呼吸，生怕一呼氣就會泄露胸腔里瘋狂鼓動的心跳。
"好了。"他抬起頭，我們的臉近在咫尺。他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細(xì)密的陰影，瞳孔里映出我慌亂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他要吻我，但他只是笑了笑，退回駕駛座發(fā)動了車子。
去公司的路上，他體貼地調(diào)低了音樂音量，遞給我一個保溫杯："蜂蜜柚子茶，你上次說喜歡的。"杯身上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我小口啜飲著，甜中帶苦的液體滑過喉嚨，像極了此刻我心中的滋味。
"累的話就睡會兒。"他輕聲說，指了指后座的靠枕，"我開車很穩(wěn)的。"
我搖搖頭，假裝專注地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這條走了五年的上班路線，因為身邊換了人而變得陌生又新鮮。紅燈時，他用余光偷偷看我，被我抓到后又假裝在研究導(dǎo)航。
"到了。"他在我公司大樓前緩緩?fù)Ｏ拢?下班需要接嗎？"
"不用！"我的反應(yīng)過于激烈，引得他挑眉看我，"我...今天公司有聚餐。"
他點點頭，臉上看不出失望還是了然："那明天見？"
"明天我開車。"我堅定地說。
第二天清晨，當(dāng)我正啟動引擎時，“嘭”的一聲，把我嚇壞了，我下車檢查卻看到后側(cè)車輪爆胎了?？粗T掉的后輪，我計劃著，趕緊讓拖車師傅來，然后打車去上班。而恰巧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是張珩打來的：
"公主，今天需要搭車嗎？我已經(jīng)到你們樓下了！"他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雀躍。
"你是什么神仙嗎？這么會算。"我努力讓語氣聽起來像在開玩笑，但顫抖的尾音出賣了我。
"梅子姐姐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叫子梅，不是梅子..."我機械地糾正著，同時環(huán)顧四周，生怕被鄰居看見。
當(dāng)他知道我車胎真的爆了時，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壓抑的歡呼："哈～真的嗎？我還擔(dān)心你會拒絕呢！快來，我在老地方停著..."
再次坐進(jìn)他的車，熟悉的檀香氣息包裹著我。他今天格外興奮，嘴角掛著掩不住的笑意："嘿嘿，公主，今天可不是我要求送你的哈。"
"只是剛好我車壞了，我只是蹭下順風(fēng)車而已。"我嘴硬道，卻忍不住偷瞄他握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
"其實我只是想問問看你，沒報什么希望，誰知道你車爆胎了！嗯，爆得好，你看，是不是老天都想讓我們見面。"
他盯著我的眼睛聲音突然低沉下來，"好了，不逗你了，認(rèn)真講，我是真的很想你，想你想得睡不著覺。想見你，每時每刻都想能見到你，我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你魔怔了?！?/p>
我的心跳加速，喉嚨發(fā)緊。理智告訴我應(yīng)該制止這種危險的對話，但身體卻像被施了定身術(shù)般動彈不得。
"可...可是...我有家庭，你..."我的聲音細(xì)如蚊吶。
就在這時，他毫無預(yù)兆地傾身過來，溫?zé)岬拇桨旮采衔业拇?。這個吻來得突然又猛烈，帶著咖啡的苦澀和薄荷的清涼。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雙手懸在半空，既沒有推開他，也沒有擁抱他。他的手掌貼著我的后頸，拇指輕輕摩挲著我的耳垂，這個細(xì)微的動作讓我渾身戰(zhàn)栗。
"我都知道，"他在我唇邊低語，"但是請求你別拒絕我。我不會要求你什么，我只想在你身邊照顧你，疼愛你。"
他的睫毛掃過我的臉頰，呼吸灼熱。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時間仿佛靜止了。我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這個錯誤卻甜蜜的吻中，暫時忘記了家庭、責(zé)任和所有應(yīng)該記住的一切。
當(dāng)他終于退開時，我仍然閉著眼睛，不敢面對現(xiàn)實。引擎啟動的聲音驚醒了我，我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飛逝的景色，淚水無聲地滑落。這不是悔恨的淚，而是某種更為復(fù)雜的、摻雜著罪惡感和解脫感的情緒。
下班時，我故意拖延到最后一個離開辦公室。推開大樓玻璃門的瞬間，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他靠在車邊向我招手。夕陽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像極了那些俗套愛情電影里的場景。我站在原地，腳像生了根。
這一刻，我必須做出選擇：是走向他，開啟一段注定痛苦的禁忌之戀；還是轉(zhuǎn)身離開，回到那個安全卻平淡的婚姻牢籠。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婚戒，金屬已經(jīng)被我的體溫焐熱，卻突然顯得如此沉重。
他看見了我的猶豫，笑容漸漸凝固。隔著十幾米的距離，我們無聲地對峙著。最終，是我先邁出了腳步——不是走向他，也不是轉(zhuǎn)身離開，而是折中地拐進(jìn)了旁邊的一家咖啡店。我需要時間思考，需要一杯黑咖啡的苦澀來沖淡嘴里殘留的甜蜜。
透過櫥窗，我看見他的肩膀垮了下來，但很快又挺直。他沒有追進(jìn)來，只是回到車上，耐心地等待。這種克制的體貼比任何熱烈的追求都更讓我心碎。
咖啡杯在我手中微微顫抖。我知道，無論今天做什么選擇，都將永遠(yuǎn)改變我的人生。而更可怕的是，我內(nèi)心深處早已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