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間廉價的速溶咖啡香氣混著打印機油墨的刺鼻氣味,像一張黏膩的網(wǎng),兜頭罩下。
林薇捏著那個印著公司Logo的白色馬克杯,指尖用力到泛白,
杯壁殘留的溫度燙得她心口發(fā)慌。隔著一層磨砂玻璃,
市場部經(jīng)理張莉刻意拔高的、帶著勝利者優(yōu)越感的笑聲,像淬了毒的針,
一根根扎進她的耳膜。“……方案泄露這種事,影響太壞了!林薇平時看著老實,
誰知道……唉,公司也是沒辦法,總得有人負(fù)責(zé)嘛。”林薇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那混雜的氣味嗆得她喉嚨發(fā)癢。
她甚至能想象出張莉此刻的表情——精心修飾過的眉毛微微挑起,
涂著斬男色口紅的嘴唇一張一合,把“惋惜”和“無奈”表演得淋漓盡致。
方案是她熬了三個通宵做出來的,核心數(shù)據(jù)只有她和張莉經(jīng)手?,F(xiàn)在,
它成了張莉送給公司新來的、她那個遠房表侄女的投名狀,而自己,
就是那個被推出去頂罪的倒霉蛋。手機在口袋里突兀地震動起來,
嗡嗡聲在死寂的茶水間里格外清晰。她掏出來,屏幕上跳動著“HR王經(jīng)理”的名字。
心臟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林薇,來我辦公室一趟。
”王經(jīng)理的聲音隔著聽筒傳來,平板,公式化,不帶一絲情緒,卻比任何斥責(zé)都更讓人窒息。
“好的,王經(jīng)理,馬上到。”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推開那扇沉重的、象征著權(quán)力和裁決的磨砂玻璃門時,林薇的腳步有些虛浮。
王經(jīng)理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鏡片后的目光掃過來,帶著一種例行公事的審視。桌上,
一份薄薄的、印著“解除勞動合同通知書”字樣的文件,像一塊冰冷的墓碑,
靜靜地躺在那里?!白??!蓖踅?jīng)理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對面的椅子,
“公司最近的情況你也知道,業(yè)務(wù)調(diào)整,需要精簡人員。你的崗位……很遺憾,
在優(yōu)化名單里?!彼屏送蒲坨R,語氣里聽不出多少“遺憾”,“補償金會按N+1支付,
手續(xù)今天辦完,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沒有解釋,沒有辯駁的機會。
一句輕飄飄的“業(yè)務(wù)調(diào)整”,就抹殺了她過去三年所有的加班、熬夜和小心翼翼。
林薇盯著那份通知書,白紙黑字,像一張判決書。她張了張嘴,
喉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辯解?在張莉早已編織好的證據(jù)鏈面前,
蒼白無力。憤怒?只會讓自己顯得更加狼狽可笑。她沉默地接過筆,指尖冰涼,
在簽名欄落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劃在心上,鈍痛蔓延。走出那間辦公室時,
身后傳來王經(jīng)理公式化的“祝你前程似錦”,虛偽得讓她胃里一陣翻攪。
抱著那個裝著寥寥幾件私人物品的紙箱,走出這棟曾承載了她無數(shù)希望和疲憊的寫字樓,
午后的陽光白得刺眼。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世界喧囂依舊,
卻仿佛與她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她站在十字路口,看著綠燈亮起又熄滅,
人群潮水般涌過,只有她像一塊礁石,被遺棄在原地。銀行卡里那點可憐的余額,
下個月就要到期的房租通知單……現(xiàn)實的冰冷觸感,比張莉的陷害更讓她感到絕望。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不是電話,是一條推送廣告。屏幕亮起,幽藍的光映著她失魂落魄的臉。
沒有應(yīng)用名稱,沒有開發(fā)者信息,只有一個簡潔到詭異的純黑界面,
中央懸浮著一行不斷閃爍的、仿佛帶著魔力的白色字體:“厭倦了現(xiàn)實的乏味與困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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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下方,是一個血紅色的、仿佛在搏動的按鈕——“立即體驗”。
林薇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微微顫抖?;闹?。這太荒謬了。
一個廉價的、粗制濫造的廣告推送,在她人生最低谷的時刻出現(xiàn),像惡魔的低語。1塊錢?
豪門貴婦?騙局,絕對是騙局??尚牡咨钐?,那個被現(xiàn)實碾壓得幾乎粉碎的角落,
卻滋生出一絲扭曲的渴望。哪怕只有24小時,哪怕只是一個虛幻的泡沫……至少,
能讓她暫時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泥沼,喘一口氣。鬼使神差地,指尖落下。
“?!币宦晿O其輕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電子音響起。支付成功的提示一閃而過。
緊接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強烈的眩暈感猛地攫住了她!
視野里的高樓、車流、行人瞬間扭曲、拉長,化作模糊的光帶,飛速向后掠去。
身體像是被拋入了高速旋轉(zhuǎn)的離心機,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她甚至來不及驚呼,
意識便猛地沉入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庾R回籠時,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極致的柔軟。
林薇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極高、極開闊的穹頂,繁復(fù)華麗的水晶吊燈從穹頂垂下,
折射著窗外透進來的、柔和而充足的自然光線,灑下細(xì)碎璀璨的光斑。
身下是觸感細(xì)膩如云朵的絲絨床褥,空氣里彌漫著清雅昂貴的香氛氣息,
淡雅的白茶混合著若有若無的雪松木香。她猛地坐起身。這是一間大得驚人的臥室。
落地窗外,是修剪得一絲不茍、如同綠色地毯般的巨大草坪,
遠處點綴著盛放的玫瑰園和波光粼粼的私人泳池。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
溫暖而明亮。這不是她的出租屋。絕對不是。她低頭看向自己。
身上穿著一件質(zhì)地精良、剪裁完美的真絲睡袍,柔滑的觸感貼著皮膚。抬起手,
手指纖細(xì)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透著健康的粉色光澤,無名指上,
一枚碩大的、切割完美的鉆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幾乎閃瞎了她的眼。
豪門貴婦……那1塊錢的APP……是真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她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光滑、紋理天然的大理石地板上,走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
是真正的、只存在于電影和雜志里的頂級豪宅景象?!疤蚜??
”一個溫和恭敬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林薇嚇了一跳,猛地轉(zhuǎn)身。
一位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制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女士站在臥室門口,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微微躬身:“早餐已經(jīng)為您準(zhǔn)備好了,先生和小少爺在餐廳等您。
”先生?小少爺?林薇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憑著本能,跟著這位管家模樣的女士走出臥室。
穿過鋪著厚厚地毯的奢華走廊,步入同樣開闊明亮的餐廳。長長的歐式餐桌上,
銀質(zhì)餐具閃閃發(fā)光。一個穿著精致小西裝、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正端坐在椅子上,
手里捧著一杯牛奶,小口小口地喝著。他長得粉雕玉琢,睫毛又長又密,看到林薇進來,
立刻放下杯子,眼睛亮晶晶地看過來,奶聲奶氣地喊:“媽咪!早安!”那聲音像蜜糖,
瞬間甜到了林薇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從未有過孩子,此刻卻有種奇異的、血脈相連的悸動。
“早,寶貝?!彼乱庾R地回應(yīng),聲音有些干澀。小男孩旁邊,主位上坐著一個男人。
林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呼吸微微一窒。他穿著質(zhì)地精良的淺灰色家居服,身形挺拔,
氣質(zhì)沉穩(wěn)內(nèi)斂。面容英俊得無可挑剔,鼻梁高挺,下頜線條清晰利落。
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卻漾著溫和的笑意,專注地看著她,
帶著一種能溺斃人的溫柔。“薇薇,昨晚睡得好嗎?”他開口,聲音低沉悅耳,
像大提琴的弦音。這就是她的“丈夫”?林薇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發(fā)燙,喉嚨發(fā)緊,
只能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嗯……還好?!薄澳蔷秃谩!彼⑽⒁恍?,
那笑容仿佛帶著陽光的溫度,“今天有什么安排?
聽說你之前看中的那款限量版Birkin,SA通知今天到貨了?!盉irkin?
那個傳說中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一只、需要配貨還要排隊等幾年的愛馬仕鉑金包?
林薇感覺自己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學(xué)著電視里貴婦的樣子,
拿起精致的骨瓷杯,抿了一口香醇的咖啡:“嗯……去看看也好。”“好。”男人點點頭,
眼神里的寵溺幾乎要溢出來,“讓司機送你去。下午我讓秘書約了SPA,你最近太累了,
好好放松一下?!币活D早餐,在精致得如同藝術(shù)品的食物和林薇極力掩飾的恍惚中度過。
小男孩,名叫小宇,活潑可愛,嘰嘰喳喳地跟她分享幼兒園的趣事。丈夫,名叫沈鐸,
體貼入微,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語,都充滿了恰到好處的關(guān)心和愛意。
沒有職場的勾心斗角,沒有生活的柴米油鹽,只有被精心呵護的、無憂無慮的奢華。
司機開著勞斯萊斯幻影將她送到市中心最頂級的商場。穿著制服的SA早已在VIP室等候,
笑容恭敬而熱切。當(dāng)那只傳說中的霧面鱷魚皮Birkin被小心翼翼地捧到她面前時,
林薇的手指拂過那冰涼光滑的皮革,感受著它沉甸甸的分量和觸手可及的奢華。
她甚至不需要看價格標(biāo)簽,只需要輕輕點頭,說一句“包起來”。刷卡時,
她看著那串長得令人眩暈的數(shù)字被輕描淡寫地劃走,
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近乎病態(tài)的暢快?,F(xiàn)實中的拮據(jù)、被裁員的屈辱,
在這一刻被這揮金如土的快感沖刷得干干凈凈。下午的頂級SPA,技師手法精妙,
精油的芬芳讓她昏昏欲睡。傍晚,沈鐸親自開車來接她,
帶她去俯瞰全城夜景的旋轉(zhuǎn)餐廳用餐。小提琴手在旁演奏著悠揚的樂曲,燭光搖曳,
他隔著桌子握住她的手,眼神深邃:“薇薇,能娶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他的掌心溫暖干燥,眼神真摯得讓人心顫。林薇幾乎要沉溺在這片溫柔的海洋里,
忘記這只是一場用1塊錢買來的、限時24小時的幻夢。夜色漸深,回到那座宮殿般的豪宅。
小宇已經(jīng)睡了,管家和傭人們也悄無聲息。偌大的主臥里,只剩下她和沈鐸。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曖昧氣息。沈鐸靠近她,溫?zé)岬臍庀⒎鬟^她的耳廓,
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冽的木質(zhì)香氣。“累了吧?”他的聲音低沉,帶著磁性的沙啞,
手指輕輕拂過她散落在肩頭的發(fā)絲。林薇的身體瞬間繃緊,心臟狂跳。她猛地后退一步,
臉頰滾燙,眼神慌亂地避開他深邃的注視:“我……我先去洗澡!
”她幾乎是逃也似的沖進了浴室,反鎖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大口喘氣。
鏡子里映出她緋紅的臉頰和迷亂的眼神。不行,絕對不行!這只是一場交易,一場體驗。
她不能,也不該陷進去。她用力甩了甩頭,打開花灑,
讓冰冷的水流沖刷著發(fā)燙的皮膚和混亂的思緒。當(dāng)她裹著浴袍,帶著一身水汽出來時,
沈鐸已經(jīng)不在臥室了。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溫?zé)岬呐D?,下面壓著一張便簽紙?/p>
是他遒勁有力的字跡:“喝了牛奶早點休息,晚安,我的女孩?!I”林薇端起那杯牛奶,
溫?zé)岬挠|感透過杯壁傳來。她看著那張便簽,心里五味雜陳。溫柔體貼,無可挑剔。
可越是完美,越讓她感到一種不真實的虛幻和……隱隱的不安。她強迫自己躺下,閉上眼,
卻毫無睡意。這24小時,像一個太過甜美的毒蘋果,誘惑著她,
也讓她恐懼著結(jié)束的那一刻。不知過了多久,意識再次陷入混沌?!眢w猛地一沉,
像是從云端跌落。林薇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出租屋熟悉的天花板,
角落里有一小塊滲水留下的淡黃色污漬。身下是硬邦邦的廉價床墊,硌得她骨頭疼。
空氣中彌漫著隔壁傳來的油煙味和淡淡的霉味。她回來了。24小時的豪門幻夢,結(jié)束了。
強烈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的問候、小宇奶聲奶氣的“媽咪”、沈鐸溫柔深情的眼神、揮金如土的快感……一切的一切,
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這間狹小、破舊、冰冷的出租屋,和銀行卡里那點可憐的余額,
以及被裁員的殘酷現(xiàn)實。巨大的落差讓她胸口悶得發(fā)慌,幾乎喘不過氣。她猛地坐起身,
抓過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時間顯示距離她下載那個APP,
僅僅過去了不到三十分鐘?,F(xiàn)實世界的時間流速,和那個“體驗世界”完全不同!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心頭一震。她顫抖著手指,點開手機。那個純黑色的APP圖標(biāo),
像一個神秘的入口,依舊靜靜地躺在屏幕上。她點進去,界面依舊簡潔得詭異。
間:72小時下次體驗費用:10000元賬戶余額:0.00元生命值:100%生命值?
林薇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100%?這是什么意思?是APP運行所需的某種虛擬能量?
還是……某種更可怕的東西?她甩甩頭,試圖驅(qū)散心頭那絲莫名的不安。
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那10000元的下次體驗費,像一塊巨石壓在她心上。一萬塊!
對她現(xiàn)在來說,簡直是天文數(shù)字??墒恰蜩I溫柔的眼神,小宇可愛的笑臉,
那種被捧在手心、無憂無慮的感覺……像最誘人的毒藥,在她腦海里瘋狂滋長。
現(xiàn)實太冰冷了,她需要那個溫暖的幻夢,哪怕只有24小時。她必須想辦法賺錢!
必須盡快回到那個世界!接下來的三天,林薇像瘋了一樣。她翻遍了所有招聘網(wǎng)站,
投出去的簡歷石沉大海。她甚至放下自尊,
去以前絕不會考慮的餐廳端盤子、去便利店值夜班。她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
啃著最便宜的面包,把每一分錢都省下來。身體的疲憊和精神的煎熬讓她迅速憔悴下去,
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支撐她的,只有一個念頭:攢夠一萬塊,再次登錄那個APP。
72小時的冷卻時間終于熬到了盡頭。
林薇看著手機銀行里那剛剛湊齊的、還帶著她體溫和汗水的10000.01元余額,
手指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劇烈顫抖。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點開了那個黑色圖標(biāo)。
支付成功的提示再次閃過。熟悉的、強烈的眩暈感瞬間襲來!……再次睜開眼,
依舊是那奢華到極致的主臥,水晶吊燈的光芒溫柔地灑落?!皨屵?!你醒啦!
”小宇像一顆小炮彈一樣沖進來,撲到床邊,仰著小臉,眼睛亮得像星星,
“爹地說今天帶我們?nèi)ズQ蠊珗@!看大鯊魚!”林薇的心瞬間被巨大的喜悅填滿,
所有在現(xiàn)實世界積攢的疲憊和委屈,在這一刻煙消云散。她一把摟住兒子柔軟的小身體,
親了親他的額頭:“好!我們?nèi)タ创篚忯~!”早餐桌上,沈鐸依舊溫柔體貼,為她布菜,
詢問她的意見。只是這一次,林薇敏銳地捕捉到一絲不同。他看向她的眼神,那深邃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