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后的日子，是沈驚鴻兩年來過得最安穩(wěn)、最幸福的時光。
她不用再早起操練士兵，不用再擔(dān)心匈奴的進(jìn)攻，不用再處理繁雜的軍務(wù)。每天醒來，都能看到母親和顧昀的笑容，能喝到母親煮的陳皮茶，能吃到顧昀為她準(zhǔn)備的桂花糕。
皇帝給了她一個月的假期，讓她好好休養(yǎng)。這一個月里，顧昀每天都會來找她，陪她一起在京城游玩。他們?nèi)チ司┏亲钣忻木茦?，吃了京城最好吃的菜；去了京城最大的集市，買了很多好玩的東西；去了京城最美麗的公園，賞了京城最漂亮的花。
沈驚鴻發(fā)現(xiàn)，京城的春天原來這么美。柳樹發(fā)芽了，桃花盛開了，燕子從南方飛回來了，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景象。和雁門關(guān)的苦寒相比，京城的春天就像一幅五彩斑斕的畫。
這一天，顧昀帶著沈驚鴻去了京城的國子監(jiān)。國子監(jiān)是京城最有名的學(xué)府，里面有很多藏書，還有很多學(xué)識淵博的學(xué)者。
“我小時候經(jīng)常來這里看書。”顧昀笑著說道，“這里的藏書很多，有很多市面上看不到的孤本。我知道你喜歡看兵書，所以帶你來看看?！?/p>
沈驚鴻跟著顧昀走進(jìn)國子監(jiān)的藏書樓。藏書樓里擺滿了書架，書架上放滿了書籍，散發(fā)著淡淡的墨香。
“這里的兵書都在這邊?！鳖欔缼е叩揭粋€書架前，“你可以隨便看，有喜歡的可以借回去看?！?/p>
沈驚鴻看著書架上的兵書，眼里滿是驚喜。這些兵書有很多是她從未見過的，里面記載了很多古代名將的用兵之道，對她來說，簡直是無價之寶。
她拿起一本《孫子兵法注》，仔細(xì)看了起來。這本書的注釋很詳細(xì)，還有很多前人的心得體會，讓她受益匪淺。
顧昀坐在她身邊，看著她認(rèn)真看書的樣子，眼里滿是溫柔。他知道，沈驚鴻雖然回來了，但她心里還是放不下家國，放不下那些在邊關(guān)受苦的士兵。他希望她能在這里找到更多的用兵之道，以后能更好地為大炎效力，也能更好地保護(hù)自己。
沈驚鴻看了很久，直到夕陽把藏書樓的窗欞染成暖金色，才戀戀不舍地合上書。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還沾著些細(xì)碎的書塵，她抬頭時，正撞進(jìn)顧昀溫軟的目光里——他手里握著那只描金暖手爐，見她望過來，便輕輕遞到她手邊：“春日風(fēng)涼，書頁也寒，暖一暖再走?！?/p>
?沈驚鴻接過暖手爐，掌心瞬間被暖意裹住。她低頭看著書封上的題字，忽然笑了：“從前在雁門關(guān)，夜里看兵書，只能就著馬燈的光，凍得手指握不住筆，哪有這般自在?！?/p>
?顧昀聞言，指尖輕輕拂過她鬢邊的碎發(fā)，替她掃去一點不易察覺的書塵：“往后想看，便來這里，或是我?guī)湍銓?，在將軍府的暖閣里看，再不會讓你凍著?！?/p>
?他的動作很輕，指尖擦過耳尖時，沈驚鴻竟覺耳尖有些發(fā)燙。她連忙錯開目光，看向窗外：“天色是晚了，該回去了，免得母親惦記。”
?兩人并肩走出藏書樓，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們早已散學(xué)，石板路上落著幾片新抽的槐葉，被夕陽映得透亮。顧昀走在她身側(cè)，步伐不快，正好與她的步調(diào)相合。路過門口那棵老槐樹時，沈驚鴻忽然停下腳步——這棵樹她小時候見過，那時她跟著父親來國子監(jiān)拜訪先生，顧昀還曾爬上去給她摘過槐花。
?“還記得嗎？”顧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底漾起笑意，“你那時非要槐花編的花環(huán)，我爬上去摘，被先生罰站了半個時辰?！?/p>
?沈驚鴻忍不住笑出聲，眼角彎起：“我記得，后來我還偷偷把母親做的桂花糕塞給你，你卻咳得厲害，差點被噎著?！?/p>
?兩人相視而笑，晚風(fēng)拂過，帶著槐葉的清香，把過往的細(xì)碎回憶都吹得鮮活起來。沈驚鴻忽然覺得，這般安穩(wěn)的日子，比打贏任何一場勝仗都更讓人心安——不是忘了邊關(guān)的風(fēng)沙，而是知道，自己守護(hù)的，正是這樣的人間煙火。
?回到將軍府時，暮色已經(jīng)漫了進(jìn)來。暖閣里亮著燈，母親正坐在窗邊縫補，見他們回來，連忙放下針線迎上來：“可算回來了，灶上溫著你愛吃的糖醋魚，再晚些就要涼了?！?/p>
?沈驚鴻剛坐下，丫鬟就端上了飯菜。糖醋魚的香氣飄滿暖閣，魚身金黃，澆著濃稠的醬汁，正是她小時候最愛的味道。母親一邊給她夾魚，一邊絮絮地說：“昀兒這幾日天天來，幫著打理庭院里的花，還說你回來肯定想喝新采的明前茶，特意讓人去西山茶場買了來?！?/p>
?沈驚鴻抬眼看向顧昀，他正低頭用公筷挑去魚刺，聞言抬頭，眼底帶著淺淺的笑意：“不過是舉手之勞，伯母不必掛懷?！?/p>
?飯桌上的氣氛暖融融的，母親說著家里的瑣事，顧昀偶爾補充幾句京城的新鮮事，沈驚鴻聽著，偶爾應(yīng)和，心里滿是踏實。她忽然想起在雁門關(guān)的那些夜晚，帳外是呼嘯的北風(fēng)，帳內(nèi)只有孤燈一盞，那時她從未敢想，有朝一日能這樣安穩(wěn)地和家人、心上人一起吃飯說話。
?晚飯后，沈驚鴻剛回到臥房，就見丫鬟捧著一封信進(jìn)來：“將軍，雁門關(guān)來的信，是周副將寫的?！?/p>
?沈驚鴻的心猛地一緊，連忙接過信。信里的字跡是周凜的，筆畫剛勁，字里行間滿是穩(wěn)妥：“將軍，雁門關(guān)一切安好，匈奴余部雖有零星騷擾，皆已擊退。只是近日降溫，新兵們的棉衣尚有不足，小鄭總念叨將軍在時，冬日里會領(lǐng)著大家煮姜湯驅(qū)寒……”
?沈驚鴻握著信紙，眉頭微微蹙起。她雖回京休養(yǎng)，卻始終記掛著雁門關(guān)的弟兄們。新兵大多是去年剛?cè)胛榈纳倌?，第一次在邊關(guān)過冬，若是棉衣不夠，怕是要凍出病來。
?“備筆墨?！彼龑ρ诀哒f，轉(zhuǎn)身走到桌案前，剛要提筆，就見顧昀走了進(jìn)來。他手里拿著一件厚披風(fēng)，見她對著信紙出神，便輕輕把披風(fēng)搭在她肩上：“怎么了？雁門關(guān)出了什么事？”
?沈驚鴻把信遞給顧昀，語氣帶著幾分擔(dān)憂：“新兵的棉衣不夠，周凜怕我擔(dān)心，只說‘尚有不足’，想來是缺了不少?！?/p>
?顧昀看完信，沉吟片刻，道：“我認(rèn)識工部的李侍郎，他管著軍需采買，明日我去拜訪他，請他優(yōu)先調(diào)撥一批棉衣給雁門關(guān)。另外，我家中還有些往年的厚棉料，也可讓人趕制幾件，先解燃眉之急?！?/p>
?沈驚鴻抬頭看著他，心里一陣暖意。她知道，顧昀向來體弱，從前連出門都要仔細(xì)斟酌，如今卻為了她的士兵，主動去奔走。她握住顧昀的手，輕聲道：“謝謝你，顧昀。”
?“謝我做什么？”顧昀反握住她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劍留下的痕跡，“你的弟兄，也是我該惦記的人。再說，能為你做些事，我心里也歡喜。”
?沈驚鴻看著他眼底的溫柔，忽然覺得，這兩年在邊關(guān)吃的苦，都值了。她俯身，輕輕靠在顧昀的肩上，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jìn)來，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溫柔得像一場不會醒的夢。
?“顧昀，”她輕聲說，“等過些日子，我們一起去雁門關(guān)看看好不好？我想讓你看看，我守護(hù)的土地是什么樣子，想讓弟兄們見見你?！?/p>
?顧昀的手緊了緊，聲音里滿是期待：“好。等我把棉衣的事辦妥，我們就去。我還想看看踏雪，它陪你走了那么多路，是匹好馬?！?/p>
?那天夜里，沈驚鴻伏案寫了回信，細(xì)細(xì)叮囑周凜照顧好新兵，又讓小鄭多煮些姜湯，還特意提到顧昀會幫忙調(diào)撥棉衣，讓弟兄們安心。寫完信，她把信交給驛卒，看著驛卒騎馬消失在夜色里，心里才稍稍安定。
?回到庭院時，顧昀正站在梅花樹下等她。月光灑在他身上，月白色的錦袍泛著淡淡的光，他手里拿著一盞燈籠，見她回來，便迎了上去：“風(fēng)大，怎么站了這么久？”
?“想著弟兄們能早點收到信，就安心了?！鄙蝮@鴻笑著說，伸手接過燈籠，“我們回去吧?！?/p>
?兩人并肩走在回廊上，燈籠的光映著腳下的青石板，投下兩道長長的影子。沈驚鴻忽然想起顧昀送她護(hù)心丹的那天，也是這樣的雪夜，他站在梅樹下，臉色蒼白，卻眼神堅定。那時她不懂他的牽掛，如今才明白，原來最好的感情，不是花前月下的纏綿，而是你守護(hù)家國，我守護(hù)你；你惦記弟兄，我便為你奔走。
?“顧昀，”她忽然停下腳步，認(rèn)真地看著他，“等天下太平了，我們就在將軍府的庭院里種滿梅花，好不好？春天看桃花，冬天賞梅花，再也不分開。”
?顧昀的眼里泛起光，他伸手，輕輕拂去她發(fā)間的一片落梅，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好。我等著你，等天下太平，等我們一起種梅花?！?/p>
?那天夜里，沈驚鴻睡得格外安穩(wěn)。她夢見雁門關(guān)的雪化了，弟兄們穿著新棉衣在操練，顧昀站在她身邊，手里拿著一枝剛折的梅花，笑著遞給她。她接過梅花，聞到了淡淡的花香，也聞到了和平的味道。
?她知道，或許未來還會有風(fēng)雨，或許家國還需要她去守護(hù)，但只要有顧昀在身邊，有弟兄們在身后，有這人間煙火在眼前，她就有勇氣，去面對一切。
?因為她是沈驚鴻，是大炎的鎮(zhèn)國將軍，是顧昀的心上人。家國大義在她心中，永遠(yuǎn)排在第一位，而這份感情，卻成了她守護(hù)家國的力量，成了她心中最柔軟、也最堅定的支撐。
?建安五年的春天，就這樣在溫柔的月光和梅花香里，悄悄流淌著。而屬于沈驚鴻和顧昀的故事，也在這和平的歲月里，繼續(xù)書寫著新的篇章——關(guān)于家國，關(guān)于深情，關(guān)于一場跨越了風(fēng)雪、終于迎來春暖花開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