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賀素秋抱著弟弟的遺像,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魂魄,只有眼淚無聲地流淌。幾天后,她干涸的嘴唇里吐出冰冷的字句:“年希,記住,你爸爸死了。”
年幼的我似懂非懂。死了,就是像電視里演的那樣,睡在一個冰冷的盒子里,再也見不到了嗎?
直到鄰居阿姨拉著她,指著街邊巨幅化妝品廣告上那個笑靨如花的女人,憤憤不平地說:“年希,看清楚了!就是那個叫莊如玉的女人,是她搶走了你的爸爸!你爸爸沒死,他是不要你們了!”
廣告牌上的女人光彩照人,幸福得刺眼。那一刻,小小的我的心里有什么東西“咔嚓”一聲碎了。不是死亡,是拋棄。世界上最甜的糖果,包裹著世界上最苦的真相。
生活的重壓隨即而來。弟弟童言的去世,是母親終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時而沉默如磐石,時而尖叫失控。母親為了生計和照顧我,迅速憔悴蒼老,家中的積蓄像陽光下的冰塊一樣消融殆盡,房了賣掉的錢償還了債務,所剩無幾,母女倆現(xiàn)在租在一個的老小區(qū)的一室戶,擁擠破舊。
我被迫一夜長大。學著做飯,打掃,在母親發(fā)病時用瘦小的胳膊努力抱住她,在母親偷偷哭泣時假裝睡著。我不再是需要糖果的小女孩,而是這個殘破家庭的隱形支柱。童年被硬生生剪斷,剩下的只有生存的本能。
父親這個詞,成了這個家里最惡毒的詛咒,連同那個叫莊如玉的名字,一起被刻在我的骨頭上。我常常在夜深人靜時,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想象著父親在另一個地方,過著怎樣幸福美滿的生活。這種想象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