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銳的剎車聲。
世界被刺目的白光吞噬。
……
鐵銹與血腥的氣味,猛地灌入鼻腔。
溫翎的意識被強行拽回現(xiàn)實。
她趴在冰冷的泥地里,身下是黏膩的液體,混雜著泥土與草根。
耳邊,兵刃相接的撞擊聲刺得人耳膜生疼,瀕死者的慘嚎撕裂空氣。
這是一場古代戰(zhàn)爭。
活生生的,地獄。
一名滿身血污的士兵發(fā)現(xiàn)了她。
他身上的鎧甲樣式古怪,手中的長矛還在滴血。
“你是何人?敵國探子?”
他用一種勉強能聽懂的方言厲聲喝問。
長矛的尖端,抵住她的喉嚨。
不足一寸。
死亡的寒意順著脊椎骨,瞬間炸開頭皮。
解釋?
解釋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
只會死得更快。
溫翎的大腦在恐懼中飛速運轉,幾乎要燒起來。
她猛地伸出手,抓住士兵那只布滿老繭與傷痕的手腕。
她的聲音因恐懼而嘶啞發(fā)顫,卻被她強行扭成一種詭異的腔調。
“我?”
“我能看見你的命運?!?/p>
士兵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你左腿有舊傷,”溫翎的目光死死釘在他微跛的站姿上,“每到陰雨天,就疼得像有螞蟻在啃食骨頭?!?/p>
“你家里有位臥病在床的母親?!彼诚蛩g那個被磨得發(fā)亮的平安符,那是唯一的賭注。
“你上戰(zhàn)場,是為她掙救命的藥錢?!?/p>
士兵的臉上,錯愕變成了驚恐。
溫翎心一橫,用盡全身力氣,指向他左側不遠處的一片混戰(zhàn)。
“今日,死神會帶走你的袍澤?!?/p>
“但他,會與你擦肩而過!”
話音剛落。
那個方向,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傳來。
一名士兵的胸膛被長刀貫穿,直挺挺地倒下。
純屬巧合。
是這片戰(zhàn)場上每時每刻都在發(fā)生的必然。
但眼前的士兵卻信了。
恐懼壓倒了軍紀。
他丟下溫翎,踉蹌后退,像是看到了某種不可名狀的鬼魅。
就是現(xiàn)在!
溫翎連滾帶爬,拼盡全力沖向戰(zhàn)場邊緣稀疏的樹林。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從喉嚨里沖出來。
林中,一陣微弱的嗚咽傳來。
她循聲找去。
一只通體火紅的小狐貍,被一支羽箭死死釘在樹干上,后腿一片鮮血淋漓。
那羽箭的樣式……和剛才戰(zhàn)場上士兵用的,一模一樣。
追兵的箭。
小狐貍濕漉漉的眼睛里,充滿了哀求。
溫翎的惻隱之心被觸動了。
她環(huán)顧四周,確定無人,才小心翼翼地握住箭桿。
“咔嚓”一聲,她用盡全力將其折斷。
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她將斷箭從狐貍的傷口中猛地拔出。
狐貍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悲鳴。
溫翎撕下自己現(xiàn)代T恤的一角,笨拙地為它包扎傷口。
小狐貍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她的手指。
一個清晰的念頭,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溫翎的腦海里。
【謝謝你?!?/p>
不是聲音,是意念。
溫翎渾身一僵。
幻覺?
【不是幻覺?!?/p>
那個念頭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稚氣。
【他們來了,快躲起來!】
小狐貍用前爪焦急地扒拉著她的褲腿,指向一處茂密的灌木叢。
溫翎來不及細想,抱起這只會“說話”的狐貍,迅速藏了進去。
片刻之后。
一隊巡邏的騎士從她剛才停留的地方經過,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他們的鎧甲比戰(zhàn)場上的散兵精良得多。
直到騎士走遠,溫翎才抱著小狐貍,在它的指引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一個破敗的村落。
村口,一個正在晾曬草藥的老婦人看見了她。
她手中的竹籃“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老婦人嘴唇哆嗦,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驚駭。
“大……大小姐?”
她聲音發(fā)顫,像是見了鬼。
“您是將軍府……失蹤的大小姐,溫翎?”
溫翎。
和她一模一樣的名字。
她下意識地伸手進口袋,摸到了一片玉佩的殘片。
那是在車禍瞬間,她從算命老人那里得到的東西。
殘片正散發(fā)著微弱的熱量,似乎在與她懷中的小狐貍遙相呼應。
這個世界,這具身體,這只狐貍……
聯(lián)系它們的是什么?
不等她理清思緒,村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之前那隊身著精良鎧甲的騎士,已經將小小的村莊包圍。
為首的是一個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眼神如鷹。
他們的氣勢,與戰(zhàn)場上那些散兵游勇,是云泥之別。
男人翻身下馬,徑直走到溫翎面前。
他單膝跪地,動作標準,眼神里卻沒有絲毫敬意。
“大小姐,您讓將軍好找。”
“請隨我等回府?!?/p>
他抬起頭,冰冷的目光鎖定她。
“一場關乎朝堂的宮廷密謀,還需要您親自了結?!?/p>
這不是請求。
是命令。
兩名甲士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溫翎的胳膊。
她懷里的小狐貍發(fā)出一陣威脅的低吼,卻被男人冰冷的視線壓制得縮了回去。
溫翎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似乎從一個火坑,跳進了一個更大的漩渦。
在她被強行帶走時,村口那個老婦人忽然沖著她的背影,用盡全身力氣大喊:
“大小姐,別回去!”
“將軍府不是家,是座活棺材??!”
警告聲被馬蹄踏碎。
溫翎被粗暴地扔上馬背,朝著未知的命運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