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dāng)晚,我捅了謝無虞一刀。謝無虞是我的新婚夫君,可是我恨他,恨他強娶我,
奪走我心上人的性命,害死我全家。紅燭高燃,我手中的匕首沒入謝無虞腹部。
他低頭看著血染的喜服,竟笑了:“棠棠,這一刀……我等很久了。
”“只是……沒想到是在……在我們的新婚之夜?!?.紅燭噼啪一聲爆開喜花,
氤氳的光暈染滿殿閣,龍鳳喜燭燃得正旺,將滿室奢華陳設(shè)映照得一片朦朧暖色。
我坐在鋪著大紅鴛鴦戲水錦被的床沿,繁復(fù)沉重的鳳冠壓得我脖頸酸疼,
可更沉的是袖中那柄冰冷的匕首。門軸吱呀輕響,沉穩(wěn)的腳步聲漸近,
帶著一身清香停在我面前。蓋頭被一柄玉如意緩緩挑開。視線驟然開朗,謝無虞就站在眼前。
他穿著同樣的大紅喜服,金線繡制的四爪蟒紋在燭光下流光溢彩,襯得他面容愈發(fā)英俊,
劍眉星目。這個人,長成這樣,怪不得京中那么多名門閨秀哭喊著要嫁給他。
聽說陸家二小姐為了等他,硬是拒絕好幾門親事,被人嘲笑熬成老姑娘也不在乎。
那雙總是深不見底的冷眸,此刻不知是因為喝酒還是燭光映照的曖昧氛圍,而染上幾分朦朧,
專注地看著我。2.“棠棠?!彼谖疑韨?cè)坐下,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卻溫軟。我袖中的手猛地攥緊,指甲摳進掌心。這個歹毒之人怎么就成了我的夫君?就是他,
強娶我入府,殺了賀臨風(fēng)——我日夜想嫁的心上人。構(gòu)陷罪名,讓我沈家家破人亡,
父親命喪城外,母親受不了父親的死訊,也隨他去了。恨意如毒藤,瞬間絞緊了心臟,
壓過了那片刻因他眼神而產(chǎn)生的詭異恍惚。謝無虞似乎并未察覺我的殺意,或是察覺了,
也不在意。他微微傾身,拿起合衾酒,將其中一杯遞到我面前,動作輕柔,
仿佛我是什么易碎的珍寶?!巴螅惚闶俏业耐蹂恕!彼曇舻统?,目光落在臉上,
細細描摹,帶著一種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我沒有接那杯酒。我抬起頭,心底滿是憤恨,
一字一句,從齒縫里擠出來:“謝無虞,我只恨自己無能,不能將你千刀萬剮,
祭我家人和臨風(fēng)在天之靈!”謝無虞遞酒的動作頓住了。他看著我,
眼中的朦朧酒意似乎散了些,露出底下深沉的墨色?!吧驎?,你別忘了,我們已經(jīng)成婚了,
你現(xiàn)在是寧王妃,別在我面前提別的男人的名字!”“如果我非要提呢?”他沉默了片刻,
竟輕輕笑了笑,那笑意薄涼又苦澀,將酒杯隨意扔回桌上。“恨我是嗎?”他重復(fù)了一遍,
朝我貼近了一些,幾乎貼上我的身子,香氣將我籠罩,“也好?!?.他毫無防備地靠近,
單手捏住我的下巴,俯身吻了上來,另一只手摟住我的腰,想扯下我身上的喜服。
我所有理智被仇恨燒灼殆盡。猛地抽出袖中匕首,用盡了全身力氣,朝著他的腹部,
狠狠刺了過去!“呵……”溫?zé)岬难查g涌出,濺在我身上,
大紅喜服上染開更深、更暗的痕跡,幾乎與那衣袍的顏色融為一體。謝無虞身體猛地一顫,
悶哼一聲,低頭看向自己腹部。但那柄匕首全部沒入,
留下鑲著寶石的柄端和半截未能插入的刀片,依舊觸目驚心??伤谷辉谛ΑK痤^,
臉色迅速蒼白下去,嘴角卻勾著一抹極淡極詭異的弧度,目光依舊鎖著我,
像是怎么也看不夠。“棠棠…”他聲音低啞,血沫從唇角溢出,
“這一刀……我等很久了”我握著匕首的手劇烈顫抖著,粘稠溫?zé)岬难赫礉M了指尖,
那溫度燙得我心驚?!爸皇恰瓫]想到,是在……在我們的新婚之夜。
”4.不等我從那詭異的笑容和話語中回過神,門外的侍衛(wèi)就已經(jīng)沖入房間,
將我我圍成一圈,用劍指著我?!岸汲鋈ァ!薄巴鯛敗薄拔艺f都滾出去!
”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退了出去,關(guān)上了門。我看著謝無虞腹部的匕首,
聲音冰冷:“你可以選擇讓你的侍衛(wèi)殺了我?!敝x無虞什么也沒有說,
踉蹌著走到角落的箱子旁,拿出幾瓶藥,開始脫下喜服自顧自地上藥止血。
他的動作熟練得令人心驚,仿佛早已習(xí)慣處理這樣的傷口?!拔抑滥愫尬遥彼鴼?,
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可是,我想等你了解完事情的真相,再考慮要不要殺我。
”“你陷害我父親,設(shè)計讓他在城外被馬匪劫殺,害得我家破人亡,還殺了臨風(fēng),
你這種心腸歹毒之人……”“你再敢提賀臨風(fēng)試試看!咳咳……”因為情緒激動,
他開始劇烈咳嗽,地上又多了一片血?!澳阕龅倪@些事,足夠你死八百次了!
”謝無虞逐漸體力不支,他朝我的方向,很輕地動了一下手指,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終,
卻只是無力地垂落。高大的身軀,如同山傾玉倒,重重向后倒去。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倒退一步,大腦一片空白?!皝砣税。靵砣税?!王爺他暈倒了,
快叫太醫(yī)……”最終,我還是下不了手看他死去,沖到門外大聲呼救。5.太醫(yī)來得很及時,
經(jīng)過一番診治,說是幸好匕首偏了幾分,沒有傷及要害,加上止血及時,性命無礙,
但需要靜養(yǎng)一段時間。謝無虞被安置在偏院養(yǎng)傷,而我,還是住在新房。他在裝什么可憐?
父親慘死,母親隨他而去,賀臨風(fēng)也已經(jīng)死了,謝無虞所謂的真相是什么?
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半月前,我滿心歡喜在家等著賀臨風(fēng)來下聘,
等來的卻是宮中來人通知:沈大人在返京途中被馬匪劫殺,賀臨風(fēng)被寧王射殺……一時間,
京城都在傳是不是寧王狼子野心,想謀權(quán)篡位,殺了賀家和沈大人想要滅口。
接著就是謝無虞請求皇帝賜婚,不顧我父親還在喪期?;始肄k事,講究一個效率,
很快就下聘,三書六禮,八抬大轎迎娶我進了寧王府……想到這,我對他簡直恨之入骨。
接下來的日子,寧王府表面平靜,暗地里卻波濤洶涌。
我的貼身丫鬟茯苓總是小心翼翼地勸我:“王妃,您就去看看王爺吧。外面?zhèn)鞯每呻y聽了,
說您新婚夜派人刺殺王爺……”我冷哼一聲:“難道不是事實嗎?
”“王爺已經(jīng)下令壓下流言,說是那晚有刺客潛入,他為保護您才受傷的?!避蜍叩吐暤?,
“王爺這是在護著您啊。”我怔了怔,隨即壓下心頭那絲異樣:“不過是做戲罷了,
畢竟他也不想影響自己的名聲?!敝x無虞養(yǎng)傷期間,王府來了許多朝中大臣探病,
都被擋了回去。但偶爾我能聽到他們在院中的低語,
提及“賀家”、“謀反”、“勾結(jié)沈大人”等字眼。6.次日,太后宣我入宮。慈寧宮內(nèi),
十三歲的小皇帝也在場。他看向我的眼神復(fù)雜,有責(zé)備,有不解,還有一絲憐憫?!吧蚬媚?,
哦不,現(xiàn)在該叫寧王妃了。”太后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無虞的傷勢如何了?
”我垂眸:“回太后,王爺傷勢漸好?!碧髧@了口氣:“你知道無虞為何非要娶你嗎?
”我沉默不語。“你父親沈大人,是被賀家害死的?!碧缶従彽?,
“因為他拒絕了賀家父子謀反的提議。賀臨風(fēng)接近你,本就是為了拉攏沈大人。
”我猛地抬頭,耳邊仿佛晴天霹靂。腦海中閃過與賀臨風(fēng)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溫柔體貼,
那些年少的承諾,難道都是假的?小皇帝突然開口:“皇嬸,皇叔是為了保護你。
賀家余孽未清,他怕你遭報復(fù),才急著娶你過門,因此來求朕賜婚。
”“賀臨風(fēng)一向謹言慎行,效忠朝廷,怎會……”我喃喃道,不敢相信?!爸斞陨餍校?/p>
”太后冷笑一聲,“那只是表象。若不是無虞及時查出真相,這江山恐怕早已易主。
”“今日傳你進宮,是想先告知你真相,免得你們夫妻離心?!毙』实坶_口道:“皇嬸,
今日母后的撫旨天黑之前會傳下去。沈大人忠烈,朝廷必不會虧待忠臣之后。
”“謝皇上、太后恩典?!蔽逸p聲說,心中滿是感激。太后嘆息一聲:“沈大人一生忠勇,
卻遭此橫禍,實在是令人痛心。好在無虞一直暗中調(diào)查,終于將真相大白于天下。
”我微微一怔:“王爺他...一直在查這件事?”“可不是嘛,”太后面帶憐惜,
“即使養(yǎng)傷期間,他也沒閑著。書房燈火常常亮到三更,暗中接見證人,收集證據(jù)。
哀家勸他多休息,他卻說必須盡快還沈家一個清白,否則無顏面對你?!蔽业男拿偷匾活?。
原來那些深夜書房的燈光,那些悄悄來訪的官員,
都是為了我父親的事……小皇帝接著說:“皇叔今日已經(jīng)下令,
將所有牽扯謀反的官員都緝拿歸案,送進刑部大牢。這一次,不會再有任何漏網(wǎng)之魚。
”太后點頭:“這些亂臣賊子,險些打敗江山,害死忠良,罪該萬死。好在有無虞在,
才能將這一網(wǎng)打盡。”我聽著,眼前仿佛浮現(xiàn)出謝無虞重傷未愈卻仍伏案工作的身影,
心中涌起一陣酸楚與感動。他為我做了這么多,卻從不曾邀功,甚至在我誤會他、傷害他時,
也只是默默承受?!巴鯛斔蔽衣曇暨煅?,“從未告訴臣妾這些。
”太后慈愛地看著我:“無虞就是這樣性子,做事不喜張揚,尤其是為你做的事。
哀家也算是看著他長大,從未見他對誰如此上心過。
”小皇帝也插話道:“皇叔是真的在乎皇嬸。那日您……傷了他,他第一反應(yīng)不是怪罪,
而是下令封鎖消息,怕對您不利。”7.回到王府后,我心神不寧。
謝無虞已經(jīng)能下床走動了,我們在廊下相遇。他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清明:“進宮了?
”我點點頭,猶豫片刻,終于問道:“太后和皇上說的,都是真的嗎?”謝無虞凝視著我,
良久才道:“你還是不信我。”他帶我來到書房,
從一個暗格中取出一封信:“這是岳父大人遇害前托人送來的密信?!蔽翌澏吨纸舆^信紙,
上面是父親熟悉的筆跡:“無虞兄親啟:賀氏父子謀逆之心已昭,欲借小女婚事拉攏沈某。
某雖愚笨,亦知忠義二字,斷不會與之同流。然恐遭不測,若有不測,
萬望護小女周全……”信末還有斑斑血跡,刺痛了我的眼睛?!斑@血跡……”我聲音哽咽。
“是岳父大人的?!敝x無虞語氣沉重,“他早已料到賀家會下手?!蔽野c坐在椅子上,
淚水模糊了視線。所以這些日子以來,我恨錯了人?我愛錯了人?
“那賀臨風(fēng)……”我哽咽著問?!拔冶静幌霘⑺敝x無虞轉(zhuǎn)過身,望向窗外,
“但他已經(jīng)知道岳父大人留下證據(jù),我怕他對你下手……”父親知道他的計謀,
賀家斷不會留他性命,于是就有了后面的馬匪劫殺……賀臨風(fēng),
我喜歡了那么多年的賀臨風(fēng)竟是這樣的人。8.真相如驚雷般炸開在我腦海中,
我想起新婚夜的那一刀,想起這些日子來的恨意,想起謝無虞看我的復(fù)雜眼神。
原來那不是掠奪,是無奈之舉。我猛地想起,父親出事前,確曾憂心忡忡,
幾次欲言又止地提醒我莫要與賀臨風(fēng)交往過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