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里,諸清玥跪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父親,父親,女兒以后可怎么辦啊。”
這三天對諸清玥來說簡直就是噩夢般的三天,她被帶進宮中后沒過多久,身上的毒性便自動解開了。
清醒過來的她還記得之前發(fā)生的事情,那種血液噴濺在身上的粘稠濡濕感,讓她當場就吐了出來,然后便是無盡的惶恐。
諸清蕓的死不算什么,但是不能和她有關(guān)啊。
弒親之事但凡沾上一星半點,那便是千古罵名,這讓她以后可怎么辦啊。
而她清醒的同時,太子盧鄞也清醒過來,對方同樣保留了記憶,當時看她的眼神便充滿了懷疑,這讓諸清玥頓時如墜冰窟。
她忍不住問諸鐸,“父親,我是不是沒辦法嫁給太子哥哥了?”
諸鐸簡直要被這個女兒給氣笑了,“你還想著嫁人呢?咱們滿府上下這次能留得一命,都已經(jīng)是陛下看在以往功勛的份上了,若我換成是你,干脆一根白綾吊死算了,還活著干什么?敗壞門風的東西!”
諸鐸一想到被陛下親自審問時,對方冰冷懷疑的目光,就感覺心里發(fā)緊,尤其太子清醒過后說的一些東西,更是讓他如芒在背。
“秉父皇,孩兒當時還是清醒的,但就是感覺諸家二小姐不同凡俗,讓兒臣心生蕩漾,恨不能將全天下都捧到她面前,就像,就像中蠱了一樣?!?/p>
宮中禁絕巫蠱之說,能讓盧鄞說出這樣犯忌諱的話,可見當時的情況有多詭異。
若不是知道自己的二女兒沒這個本事,諸鐸都差點以為真是諸清蕓生了攀附之心,對著太子盧鄞使手段,想入主太子后院。
這樣的能力,這樣的手段,皇室之人看了怎么會不害怕?
像失了魂一樣的掏心掏肺,理智全無,換了哪個當權(quán)者能夠接受,再往深處想想,是不是對方想篡權(quán)奪位,中招者也會雙手奉上?
回想當時皇帝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死人,若不是諸清蕓當場死亡,諸清玥中毒,都是實打?qū)嵉氖芎φ?,再加上諸家功勛卓著,沒有實質(zhì)性證據(jù)前不好隨意發(fā)作,他們怎么可能只是在偏殿里關(guān)了幾天,又被盤問數(shù)次后放了回來。
如今再看諸清玥這個女兒,諸鐸只想將對方勒死了事,他甚至都可以想到,這幾日彈劾的折子會有多少,怕不是要壓塌皇帝的御桌吧。
然而姜氏聞言卻是拍桌而起,“諸鐸,你什么意思?你想讓我的女兒去死?”
姜氏猶如護崽的老母雞,將諸清玥牢牢掩在自己身后,“陛下都沒有說清玥什么,也沒有讓大理寺查辦,就證明清玥是無辜的,你憑什么要她自裁,就為了你的清譽?你的清譽難道還比不上女兒的一條命嗎?”
“你……”諸鐸指著姜氏,只感覺枕邊之人愚不可及。
“她現(xiàn)在什么名聲你難道不知道嗎?再護著,整個諸氏一族,嫡支和旁支未出閣的女子都會沒有活路,便是男子也討不了好!”
諸鐸氣急,抄起手邊的茶盞就扔了出去。
他乃武將,生得高大威猛,能開十石硬弓,也能揮舞百八十斤的馬朔,這一茶盞扔出去正中諸清玥額角,頓時便磕出偌大的傷口,血流如注。
“諸鐸,你瘋了吧!”
姜氏震驚,將諸清玥攬進懷中,用干凈帕子按住對方傷口。
“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姜氏的貼身婢女匆匆去請大夫,而諸鐸見狀本想出聲阻攔,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再是希望諸清玥以死謝罪,也不能死在他這個親爹手上啊,殺害親子難道又是什么好名聲不成?
諸鐸權(quán)衡利弊,最終不發(fā)一言。
襄城侯府本就養(yǎng)了府醫(yī)在內(nèi),不多時便趕了過來。
諸清玥此時已是半暈,額角滲出的鮮血浸透了半張帕子。
“沒傷到要害,上些金瘡藥然后靜養(yǎng)幾日便可,傷愈后用些祛疤的膏藥,定然不會留下痕跡?!?/p>
堂上氣氛冷凝,府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不敢抬頭,快速處理傷勢后低聲說了情況。
姜氏這才松了口氣,神色微微平緩,吩咐身邊的丫鬟道:“叫肩輿過來,送大小姐回梧桐苑,讓他們路上萬分小心,腳下平穩(wěn)著點?!?/p>
一眾丫鬟小廝退了出去,很快堂上就只剩諸鐸和姜氏二人。
姜氏一甩袖子,眉宇唇邊全是冷凝的寒意,“諸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覺得清玥殺了諸清蕓,名聲已經(jīng)爛了,不僅不能替諸家聯(lián)姻,反而還會拖累諸家?!?/p>
諸鐸聞言沉默不語,算是默認了。
見到這樣的諸鐸,姜氏毫不意外,“但是我告訴你,清玥是我的女兒,誰也別想動她,便是你也不行,大不了咱們拼個魚死網(wǎng)破!”
姜氏此話擲地有聲,諸鐸知道她不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準備這樣做。
片刻之后,諸鐸緩緩開口道:“那我退一步,讓清玥去家廟清修,我畢竟是諸氏族長,要為族人考慮?!?/p>
不過幾天功夫,諸氏旁支就已經(jīng)有出閣的女子被休回娘家,其余退親悔婚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
姜氏垂眸思考片刻,“家廟清修不急在一時,名聲之事我有辦法處理,但是需給我一段時間準備,若是計劃順利,清玥不僅名聲無礙,甚至還有可能更上一層樓,到時候便無需去往家廟?!?/p>
家廟清苦,又是犯了錯的家中女眷去處,進了那里,諸清玥一輩子就徹底毀了,再無翻身的可能,姜氏怎么可能會按照諸鐸說的去做。
“此話當真?”
諸鐸聞言有些詫異,這種局面,姜氏難道還能助力諸清玥翻身不成?
姜氏只是冷笑,“真真假假,你待日后觀察便是?!?/p>
諸鐸暗自思忖片刻,才勉強點頭應允,“半個月,我最多給你半個月的時間?!?/p>
“半個月足矣!”姜氏一甩袍袖,干脆利落的離開。
待到姜氏走遠,諸鐸突然拍了拍手,然后便是一道深色的人影從屏風后轉(zhuǎn)出,躬身行禮。
“侯爺!”
諸鐸指尖在案幾上敲了敲,然后說道:“有查出藥物來源嗎?府里的下人有沒有異動?”
一切的起因都是諸清玥和太子盧鄞中毒,但兩人交集有限,能給兩人同時下藥的人定然就在身邊,不將對方揪出來,諸鐸寢食難安。
他相信皇上的人肯定也在追查此事,但為了太子地位穩(wěn)固,一切都是暗中秘密查探,并未大張旗鼓。
只見來人不疾不徐的說道:“府中有幾人是別家的探子,我已派人暗中跟著,不日定會露出馬腳?!?/p>
“嗯。”
諸鐸微微點頭,這和他料想的并無出入。
如此奇詭的藥物,說不定就是哪個世家大族的藏品,目的就是對付他這個襄城侯,而諸清玥和諸清蕓兩人不過是被利用的刀而已。
諸鐸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判斷沒錯,于是吩咐道:“盯著和侯府有舊怨的那幾家,八成是他們在搗鬼?!?/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