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黃浦江上的風裹著水汽，像一匹濕透的綢子，往車窗縫里鉆。錦瑟縮了縮肩膀，指尖仍維持著宮妃的端莊——脊背挺直，雙膝并攏，雙手交疊，連指尖的角度都像是用尺量過?？伤?，自己這副皮囊已經(jīng)被“系統(tǒng)”釘在了倒計時上。
【叮！宿主當前壽命：23天 04小時 18分?！?/p>
藍色光幕懸浮在擋風玻璃前，司機看不見，陸以辰也看不見。只有錦瑟，被迫與這塊冷冰冰的倒計時對視。她垂下眼睫，指腹在真皮座椅上輕輕敲了三下——這是她在宮里等圣旨時的習慣，三下之后，往往就是雷霆或雨露。
“蘇小姐，”陸以辰忽然開口，聲音低而淡，“你怕黑？”
錦瑟側(cè)頭，對上他漆黑的眼。車燈一閃而逝，她看見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二十四歲的現(xiàn)代殼子，三百年前的靈魂。
“有點?！彼p聲答，心里卻在飛快盤算：系統(tǒng)發(fā)布了第一個主線任務，三十天內(nèi)讓陸以辰親手把她送進精神病院，失敗就抹殺；可一旦成功，她就得真的在精神病院里待到情節(jié)結(jié)束——無論哪條路，都是死局。
陸以辰?jīng)]再追問，只伸手把副駕駛的遮光板放下，擋住了外面晃眼的霓虹。這一瞬，錦瑟聽見他心里的聲音：
【怕黑的人，卻敢在雨里泡那么久，矛盾?！?/p>
那聲音帶著一點倦意，一點不易察覺的柔軟。錦瑟指尖一頓。她意識到，陸以辰的 OOC值正在下降——
【OOC值：77%→75%】
下降，意味著他正被原著的“高冷”人設(shè)一點點拉回。再降下去，任務難度將成倍增加。錦瑟眸光微斂，忽然伸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搭在扶手箱上的手背。
“陸先生，”她聲音壓得極低，像夜風里一縷香，“可以借你的袖子擦擦雨水嗎？”
陸以辰垂眸，目光落在她蒼白指節(jié)。那只手，指骨纖細，卻在微微發(fā)抖——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冷。他喉結(jié)動了動，沒說話，只把西裝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肩頭。
外套帶著他身上的溫度與冷杉香，一瞬間，錦瑟聽見他心里的聲音炸開了鍋——
【她手指好冰?！?/p>
【趙大剛說她會游泳，可泡久了也會感冒吧？】
【要是發(fā)燒，明天劇組又要停工……】
OOC值 75%→80%。
錦瑟在心里輕輕“呵”了一聲。原來如此，讓他“關(guān)心”自己，也算偏離人設(shè)。她索性把整個身子往外套里縮了縮，鼻尖蹭過他的袖口，像一只被雨淋濕的貓。
車子駛?cè)胪鉃┑牡叵峦＼噲?，司機識趣地升起了隔板。密閉空間里，只剩雨刷器偶爾發(fā)出的“咔噠”聲。錦瑟靠在窗邊，看似閉目養(yǎng)神，實則把系統(tǒng)面板上的每一個字都刻進腦海。
【主線任務：30天內(nèi)，讓陸以辰親手簽署《精神障礙鑒定申請表》?！?/p>
【當前進度：0%】
【失敗懲罰：抹殺?！?/p>
【附加提示：宿主不得主動向第三方透露任務內(nèi)容，否則立即執(zhí)行電擊?！?/p>
錦瑟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她想起前世，內(nèi)務府慎刑司的規(guī)矩——“不得喧嘩，不得申訴，違者加刑”。三百年過去，換了個殼子，竟還是同一套把戲。
“到了?！标懸猿降穆曇舸驍嗨乃季w。
錦瑟睜開眼，車窗外是辰曜影業(yè)旗下的私人酒店，臨江，三十二層，頂層總統(tǒng)套房常年空著，只留給陸家人。電梯里，鏡面墻映出兩人并肩的影子——男人西裝筆挺，女人外套滑落肩頭，露出濕漉漉的宮裝領(lǐng)口，像一幅格格不入的古畫。
電梯門合攏的瞬間，系統(tǒng)忽然彈出紅色警告——
【檢測到宿主試圖破壞主線，予以一級懲罰：心絞痛 30秒?！?/p>
下一秒，尖銳的疼痛從胸口炸開，像一把冰錐直插心口。錦瑟臉色瞬間慘白，指尖死死掐住掌心，卻連一聲悶哼都沒漏。陸以辰察覺到異樣，伸手扶住她：“怎么了？”
錦瑟抬眼，冷汗順著鬢角滑到下巴，滴在他手背上。她看見自己頭頂飄起一行金色小字——
【懲罰進行中：00:29】
她咬住舌尖，血腥味彌漫，才勉強壓下顫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低血糖?！?/p>
陸以辰皺了皺眉，電梯正好停在頂層。門一開，他打橫抱起她，大步走向套房。錦瑟窩在他懷里，聽見他心跳得很快，一下一下，像戰(zhàn)鼓。
【她輕得像一片葉子。】
【趙大剛說替身演員一天三百，她就這么拼命？】
【要是出事，劇組……】
OOC值 80%→82%。
錦瑟疼得眼前發(fā)黑，嘴角卻無聲地翹了一下。系統(tǒng)想讓她痛，她就偏要讓陸以辰更痛——心疼也是偏離人設(shè)的一種，不是么？
套房里暖氣充足，陸以辰把她放在沙發(fā)上，轉(zhuǎn)身去打電話。錦瑟蜷縮成一團，聽見他吩咐客房部送紅糖姜茶、葡萄糖、毛毯，甚至記得讓前臺找個暖水袋。系統(tǒng)倒計時終于歸零，疼痛像潮水退去，留下一層冷汗。
錦瑟緩過氣，撐起身子。落地窗外，黃浦江燈火綿延，像一條金色的龍。她赤腳走到玻璃前，指尖在冰涼的玻璃上畫下一道豎線——
“三十天?！彼p聲說，“本宮倒要看看，是你先崩，還是我先亡?！?/p>
身后傳來腳步聲，陸以辰拿著毛毯靠近，想披在她肩上。錦瑟忽然轉(zhuǎn)身，指尖抵住他胸口，聲音軟得像江上的霧：“陸先生，你相信人有前世嗎？”
陸以辰一怔。
【她眼睛好亮?！?/p>
【前世？】
【要是真有，她會不會……】
OOC值 82%→85%。
錦瑟踮起腳，唇貼著他耳廓，吐息溫熱：“我夢見你了?！?/p>
“夢見我？”男人嗓音低啞。
“嗯，”她笑，一字一頓，“夢見你背《出師表》，背到‘親小人，遠賢臣’，就哭醒了?！?/p>
陸以辰瞳孔驟縮。他確實在車里背過《出師表》，可這件事，沒有任何人知道。
錦瑟退后一步，笑得像只偷到魚的貓：“晚安，陸先生。”
她轉(zhuǎn)身進臥室，關(guān)門，落鎖。
門外，陸以辰站了許久，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耳廓，那里還殘留著她呼吸的溫度。
OOC值 85%→87%。
……
臥室里，錦瑟背靠著門，滑坐在地上。
系統(tǒng)面板再次亮起——
【檢測到宿主誘導角色 OOC，予以二級懲罰：剝奪味覺 24小時?！?/p>
錦瑟嗤笑，隨手拿起桌上的礦泉水灌了一口。
果然，寡淡如水。
她抬手，指尖在虛空里輕輕一點：“剝奪味覺？本宮七歲學毒，十三歲制藥，早知味不過虛妄?！?/p>
系統(tǒng)沉默。
錦瑟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xiàn)出陸以辰耳廓那顆小痣——前世御前侍衛(wèi)，今生辰曜霸總，都是同一個人。
她忽然有了一個更大膽的計劃：
與其讓陸以辰親手送她進精神病院，不如讓他親手撕碎這本爛書。
三十天，足夠了。
凌晨四點，錦瑟被手機震醒。
屏幕藍光刺目，一條微信置頂彈出——
趙大剛：【@所有人騰訊S+戀綜《心動24小時》緊急補位嘉賓名單更新，蘇錦瑟、陸以辰，明早7點虹橋機場T3口集合，全程直播，不許遲到！】
下面跟著一個【位置共享：橫店—上海虹橋】。
錦瑟瞇起眼。
戀綜？
原著里根本沒有這一出。系統(tǒng)果然開始加戲了。
【叮！情節(jié)偏移補償事件已加載：戀綜修羅場?！?/p>
【任務目標：在綜藝錄制期間，將陸以辰OOC值提升至100%，并阻止女主夏梔與其產(chǎn)生官方糖?！?/p>
【失敗懲罰：抹殺?！?/p>
錦瑟掀開真絲被，赤腳踩在地毯上，像只無聲的夜貓。落地窗外，黃浦江沉在鉛灰色的霧下，偶爾有貨輪鳴笛，像從三百年前傳來的更鼓。
她在便簽上寫下一行小字——
“第一步：讓陸以辰在直播里親口承認他討厭甜食?！?/p>
寫完，她順手把便簽塞進睡衣口袋，推門而出。
二
總統(tǒng)套房外，走廊燈光昏黃。
陸以辰倚在吧臺前，黑襯衫袖口卷到小臂，正往玻璃壺里倒冰塊。他聽見腳步聲，側(cè)頭，聲音還帶著晨起的啞：“趙大剛說，你也接到通知？”
錦瑟點頭，目光落在他手邊——一杯黑咖啡，無糖無奶。她忽然伸手，端起旁邊另一杯粉色草莓拿鐵，輕啜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