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風波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片刻漣漪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魱|宸似乎更忙了,連著幾天都是深夜才歸,甚至有時直接宿在公司。蘇晚樂得自在,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設計和照顧妹妹的事情上。
這日,她正在畫一幅新的設計圖,主題是“破繭”。線條凌厲,帶著一種掙扎而出的力量感,與她此刻的心境隱秘契合。
王管家敲門進來,手里拿著一份燙金的邀請函。
“夫人,霍氏集團旗下珠寶設計公司‘璀璨星光’舉辦新人設計大賽,這是內(nèi)部推薦名額。”王管家將邀請函放在桌上,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穩(wěn),“先生吩咐,您如果有興趣,可以參加。獲獎作品會投入量產(chǎn),設計師會獲得相應署名和獎金?!?/p>
蘇晚拿起邀請函。獎金數(shù)額十分可觀,更重要的是,署名權。
霍東宸這是什么意思?施舍?還是覺得她整天待在家里太無所事事,給她找點事做?或者……是某種試探?
她看向那份契約,版權歸屬條款清晰在目。參加這個比賽,即使獲獎,榮耀和利益的大頭依舊屬于霍氏。
但,署名權。這意味著她的才華有機會被看見,哪怕只是很小范圍。這是一個突破口。
“告訴先生,我會參加?!碧K晚收起邀請函,眼神堅定。她需要這個機會,哪怕只是邁出一小步。
大賽主題是“重生”。
蘇晚幾乎瞬間就被擊中了。她閉上眼,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妹妹蘇念蒼白的笑臉,是自己簽下契約時冰冷的決絕,是無數(shù)個夜晚在畫板前的掙扎與堅持。
重生……于絕境中尋找希望,于灰燼里開出花朵。
她有了靈感,幾乎廢寢忘食地投入創(chuàng)作。她謝絕了所有造型團隊的建議,選擇用最簡單的工具和最真摯的情感去勾勒。
最終的作品是一套名為“涅槃”的珠寶設計圖。主項鏈以斷裂的羽翼和重新生長的藤蔓為元素,寶石選用熾烈的紅寶石與充滿生機的祖母綠,碰撞出絕望與希望交織的力量感。設計大膽,充滿張力,完全打敗了她以往柔美的風格。
她將設計圖匿名提交了上去——大賽允許匿名參賽,直到最終評選。
評選日。
霍氏集團大樓,設計部會議室。氣氛嚴肅。
霍東宸作為集團總裁,罕見地出席了這次新人設計的終評。他坐在主位,聽著設計總監(jiān)和幾位資深設計師對入圍作品的點評,神色淡漠,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他對這種小比賽原本毫無興趣,只是今天恰好有空,又鬼使神差地想來看看。那個女人的作品,會是什么樣?大概是模仿薇薇那種柔美精致的風格吧。他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
“接下來是最后一件入圍作品,匿名參賽,編號089?!痹O計總監(jiān)打開投影。
“涅槃”的設計圖瞬間投放在大屏幕上。
會議室內(nèi)響起一陣細微的吸氣聲。
這設計太特別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充滿故事感和力量感,完全不像一個新人的手筆,甚至超越了市面上很多成熟設計師的作品。
幾位評委交頭接耳,眼中滿是驚艷。
“這幅作品對‘重生’主題的詮釋非常深刻,構圖大膽,色彩運用極具沖擊力!”
“線條流暢充滿力量,能看到設計師深厚功底和強烈的情感注入?!?/p>
“匿名?太可惜了,這位設計師絕對是可造之材!”
霍東宸敲擊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
他的目光牢牢鎖在大屏幕上那套設計上。
這風格……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不是模仿,更不是無病呻吟的華麗堆砌。這里面有一種 raw 的、蓬勃的、幾乎要破紙而出的生命力和吶喊。
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擊中了他。
他忽然想起家里那個安靜得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的女人。想起她偶爾看向窗外時,那雙清冷眼眸里一閃而過的倔強。想起她在舞會上,面對挑釁時挺直的脊背和冷靜的回擊。
會是她嗎?
這個念頭毫無征兆地竄出來,讓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他從未關心過她的設計水平,雇傭她,僅僅因為那張臉。
可如果真是她……那他一直以來,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這幅作品,毫無疑問是第一名?!痹O計總監(jiān)總結道,看向霍東宸,“霍總,您的意見?”
霍東宸回過神,壓下心底的波瀾,恢復冷峻:“就按你們的專業(yè)判斷。盡快聯(lián)系這位匿名設計師,我要見他。”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急切。
結果很快公布。
“涅槃”毫無懸念地奪得金獎。
設計部的人試圖聯(lián)系匿名設計師089,卻只得到一個加密的聯(lián)絡郵箱。郵件發(fā)過去,如同石沉大海。
這位神秘的設計師,在掀起波瀾后,似乎又悄然隱沒了。
只有蘇晚自己知道,收到獲獎通知郵件時,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很久。她沒有回復郵件,也不打算立刻去領取那份榮耀?,F(xiàn)在還不到時候。
但她握著鼠標的手,微微顫抖。
那是希望的微光,是未來的一顆種子。
晚餐時間。
霍東宸竟然回來了,而且似乎心情不錯。
餐桌上很安靜,只有餐具輕微的碰撞聲。
霍東宸忽然開口,狀似無意地提起:“公司那個設計比賽,結果出來了?!?/p>
蘇晚切牛排的動作頓了頓,輕輕“嗯”了一聲。
“金獎作品不錯。”他繼續(xù)道,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審視,“風格很特別,不像新人。”
蘇晚抬起眼,對上他的目光,心跳有些快,但臉上依舊平靜:“是嗎?那恭喜公司又發(fā)現(xiàn)人才了?!?/p>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仿佛真的只是個局外人。
霍東宸盯著她看了幾秒,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破綻,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難道猜錯了?
也是。那樣充滿力量的作品,怎么會出自這個安靜得甚至有些逆來順受的替身之手?
他心底莫名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又覺得可笑。他在期待什么?
“吃飯吧?!彼栈啬抗?,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蘇晚低下頭,暗暗松了口氣,手心卻微微出汗。
她知道,他起疑了。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
她埋下的種子,終會破土而出。
而他那堅固冰冷的世界,也即將因為她的“鋒芒”,出現(xiàn)第一道裂痕。
設計大賽帶來的微小波瀾,很快被日常的沉寂吞沒?;魱|宸似乎更忙了,偶爾回家,身上總帶著淡淡的煙酒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感。他不再提起比賽的事,看向蘇晚的目光卻偶爾會多一絲難以捕捉的探究。
蘇晚依舊安靜地待在她的“金絲籠”里畫畫,照顧妹妹,仿佛那場比賽的曇花一現(xiàn)從未發(fā)生。只是,她眼底深處那簇小小的火苗,燃燒得更加明亮了些。
暴風雨來臨前,往往格外平靜。
這天下午,蘇晚正在花園玻璃花房里寫生,手機突然震動。是妹妹蘇念所在醫(yī)院的護工張阿姨打來的。
“蘇小姐!”張阿姨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焦急和慌亂,“不好了!剛才來了幾個人,說是蘇念的親屬,硬是要給她辦轉(zhuǎn)院手續(xù)!手續(xù)看起來很齊全,但我看著不對勁,他們態(tài)度很強硬,我已經(jīng)攔了一會兒了,您快過來看看吧!”
蘇晚的心臟猛地一沉,手里的素描筆掉在地上。
親屬?她們哪還有什么強勢的親屬?父母早逝,那些遠親早已斷絕往來多年。
是沖著她來的!
“張阿姨,你幫我攔住他們!就說需要直系家屬簽字,我馬上就到!”蘇晚聲音發(fā)緊,扔下畫板,幾乎是沖出花房。
她甚至來不及換衣服,抓起包和車鑰匙就沖向車庫?;魱|宸給她配了車和司機,但她此刻誰也信不過,自己跳上駕駛座,引擎發(fā)出一聲轟鳴,車子疾馳而出。
一路飛馳,闖了幾個紅燈,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腔。一種冰冷的恐懼攫住了她。念念是她的命,是她堅持下去唯一的軟肋。如果念念出事……
她不敢想下去。
沖進醫(yī)院住院部,遠遠就聽到走廊盡頭傳來爭執(zhí)聲。
“你們憑什么不讓我們轉(zhuǎn)院?我們是她親姑姑!這是手續(xù)!”
“對不起,孩子姐姐馬上就到,必須她本人簽字才行……”是張阿姨奮力阻攔的聲音。
“滾開!一個護工多什么嘴!”
蘇晚沖到病房門口,看到三個衣著普通卻面露兇相的男人和一個打扮艷俗的中年女人正圍著張阿姨和病床上的蘇念。蘇念嚇得小臉慘白,緊緊抓著被子。
“姐姐!”看到蘇晚,蘇念帶著哭腔喊了一聲。
那幾個人立刻轉(zhuǎn)過頭來。
“你就是蘇晚?”那中年女人上下打量她,眼神挑剔而貪婪,“我們是念念的姑姑和叔叔,來接她去更好的醫(yī)院治療,你把字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