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歲生日那天,我嫁給了負債400萬的周淮安。
閨蜜撕了結(jié)婚證:“他前妻就是被討債的逼到跳樓的!
” 我笑著撿起碎片:“愛情不就是把一切都燒光嗎?” 直到催債電話打爆我的手機,
他小心翼翼提議: “黎黎,能不能...陪周總喝杯酒就好?
” 那瞬間我終于明白——高敏感人格最先感應(yīng)到的,從來不是愛,而是毀滅。
二十九歲生日蠟燭的殘煙還沒散盡,
民政局門口滾燙的陽光就把那本薄薄的紅色小冊子曬得燙手。“蘇黎,你瘋了!徹底瘋了!
”唐果的聲音尖利得劃破午后的黏膩沉悶,她奪過那本簇新的結(jié)婚證,雙手用力,
刺耳的撕裂聲接連響起,鮮紅的碎片蝴蝶般紛揚落下?!爸芑窗玻∷氖畾q!離過婚,
欠了一屁股債,四百萬!你知道四百萬堆起來能把這條街鋪滿嗎?他前妻怎么沒的?
就是被那幫討債的逼到從天臺跳下去的!你也要走她的老路?!
”我看著她因暴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慢慢蹲下身,指尖拂過滾燙的水泥地,一片片,
將那些還帶著我們合影笑容的碎片拾起。抬起頭,陽光晃得我瞇起眼,
嘴角卻抑不住地向上彎?!肮?,愛情…”聲音輕得像嘆息,又滾燙得像此刻的地面,
“不就是這樣嗎?把一切都燒光,才看得見真心。”包括我自己。這句我沒說。
唐果像看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一樣看著我,眼眶紅了,最終跺了跺腳,轉(zhuǎn)身沖進車流,
留下我一個蹲在民政局門口,捧著一堆破碎的紅色紙片。嫁給周淮安,
像一頭扎進一場溫暖而濃稠的黑夜。
他眼底有揮之不去的疲憊和某種被生活打磨后的溫潤鈍感,這讓我著迷。
他替我擋開外面所有凜冽的風(fēng),輕聲細語地說黎黎,這些不用你操心。
我沉浸在他用殘破羽翼圍攏出的世界里,心甘情愿地閉上眼睛,嗅著那點虛幻的甜。
我以為那是愛的味道。直到那天。我的手機開始尖叫。屏幕被陌生的號碼填滿,一個接一個,
永無止境般炸響。每一聲嗡鳴都像一根冰錐,直直扎進我高敏的神經(jīng)末梢。接起來,
那頭是淬了毒般的咒罵、冰冷的威脅、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他們精準(zhǔn)地叫出我的名字,
周淮安的名字,甚至我父母的住址。世界猛地褪了色,
只剩下手機屏幕那慘白的光和持續(xù)不斷的、令人窒息的嗡鳴。我縮在沙發(fā)角落,
把自己蜷成一小團,手指死死堵著耳朵,全身抑制不住地細密顫抖。
每一次鈴聲都像鞭子抽在我的皮膚上。周淮安回來了。他聽著那催命一樣的鈴聲,臉色灰敗。
他走過來,想抱我,被我觸電般躲開。他僵在原地,嘴唇翕動,最終只是頹然地搓了把臉。
沉默在房間里蔓延,只有我的手機還在不知疲倦地嘶鳴,屏幕亮了又滅,滅了又亮。
很久之后,他走過來,蹲在我面前,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黎黎…”我抬起頭,
透過朦朧的淚眼看他。他避開我的目光,視線落在我的手機上,又像被燙到一樣飛快移開,
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斑@次…這次真的很難熬…”他聲音發(fā)顫,幾乎低不可聞,
“是…是周老板那邊的…他…他點名…”他頓住了,巨大的壓力和羞恥讓他額角滲出冷汗。
我看著他,心臟某處悄然裂開一道冰縫。他吸了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終于從齒縫里擠出那幾個字,輕飄飄的,
卻像淬了毒的針:“黎黎…能不能…只是陪周總喝杯酒就好?”時間在那一刻凝固了。
手機還在響,咒罵聲隔著聽筒隱約傳出來,扭曲變形??晌沂裁炊悸牪灰娏恕?/p>
整個世界萬籟俱寂,只剩下他剛才那句話,在我腦海里一遍遍回蕩,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每一個字都刮掉我對愛情的一層幻想。陪酒。周總。就好。我看著他,
看著這個我燒掉一切、眾叛親離換來的男人,
看著他用懇求的、卑微的、卻又帶著一絲隱秘期望的眼神看著我。那一瞬間,
我身體里某種與生俱來的、一直對愛和痛苦報以絕對誠實的感應(yīng)器,
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銳到撕裂靈魂的警報。但它感應(yīng)到的,不是愛。唐果的尖叫,
撕裂的紅色碎片,他前妻墜落的那個模糊傳聞…所有碎片轟然拼湊完整。
高敏感人格最先感應(yīng)到的,從來不是愛。是毀滅。而我,正站在毀滅的正中心。
捧著一堆自以為是的灰燼。我看著周淮安布滿紅血絲的眼睛,
那里面映出我此刻蒼白得像個鬼的影子。很奇怪,我居然輕輕笑了一下。
那聲輕笑溢出我的嘴唇,輕得如同窗外飄進的一片塵埃,卻又重得讓周淮安猛地顫了一下。
他眼睛里那點卑微的、隱秘的期望像被針扎破的氣球,迅速干癟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恐慌。他或許期待過我哭,我鬧,我歇斯底里地拒絕,
那樣他至少還能用“為我好”、“不得已”的謊言來安撫我,也安撫他自己。但我笑了。
這笑聲里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又好像什么都說盡了。手機還在不知疲倦地響著,
一聲接一聲,像是為我們這荒唐一幕配上的殘酷背景樂。
每一個音符都精準(zhǔn)地敲打在我高敏的神經(jīng)上,但奇怪的是,那尖銳的刺痛感正在褪去,
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麻木感正從心臟裂開的那道冰縫里蔓延開來,迅速凍結(jié)我的四肢百骸。
我低下頭,看著手中那些被唐果撕碎、又被我小心翼翼撿回來的結(jié)婚證碎片。那上面,
我和周淮安的頭像靠在一起,笑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傻瓜?!皭矍椴痪褪前岩磺卸紵鈫幔?/p>
”我那天說的話言猶在耳,此刻聽來卻像是最惡毒的自我詛咒。燒光了什么?
燒光了我辛苦攢下的一點積蓄,燒光了閨蜜多年的情誼,燒光了父母擔(dān)憂卻不敢多言的信任,
燒光了我對“家”最后那點可憐的幻想。然后呢?燒出一堆灰燼,
和一個在灰燼里小心翼翼提議讓我去陪酒的男人。我慢慢站起身,蹲得太久,腿有些麻,
身體晃了一下。周淮安下意識伸手想來扶我,指尖即將觸碰到我手臂的瞬間,
我猛地后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手僵在半空,臉上血色盡失?!袄枥琛彼謫玖艘宦?,
聲音干啞得厲害,“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周總他……他只是喜歡熱鬧,喝杯酒,
應(yīng)付一下,只要他高興了,這筆債就能還一緩,我們就能……”“就能怎么樣?”我打斷他,
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就能有下一筆債,下一個李總張總,
下一杯‘只是喝一杯’的酒?還是下一次,‘只是’唱首歌,‘只是’跳支舞,
‘只是’……?”我沒有說下去。那些更骯臟的可能性,光是掠過腦海,
就足以讓我胃里一陣翻滾。周淮安被我的平靜逼得無所適從,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
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惱羞成怒:“那你說怎么辦?我能怎么辦?四百萬!
不是四百塊!他們會要人命的!你以為我想嗎?我是個男人!但我沒辦法了!真的沒辦法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后幾乎是在吼叫,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他內(nèi)心的虛弱和不堪。
手機鈴聲恰好在此時歇了下去。房間里陡然陷入一片死寂,靜得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
和我自己冰冷的心跳。在這片死寂里,我清晰地感覺到,心里有什么東西“咔噠”一聲,
徹底斷裂了。不是巨響,而是輕細的一聲,像冰晶碎裂,卻意味著整個冰封世界的徹底瓦解。
高敏感賦予我的,不僅是易于感知痛苦的能力,更是一種近乎殘酷的、對真相的直覺。
之前所有自我蒙蔽的迷霧在這一刻散盡,
將他那句話里所有的暗示、所有的代價、所有的懦弱與卑劣,照得清清楚楚,無所遁形。
他不是在商量,甚至不是在乞求。他是在把我推出去,用我的身體和尊嚴(yán),
去換一個茍延殘喘的機會。他前妻的死,對他而言,或許不是警示,
而只是一個……沒處理好的意外。我抬起頭,再一次仔細地、認真地打量這個我嫁的男人。
四十歲的年紀(jì),眼角已經(jīng)有了深刻的皺紋,眉宇間曾經(jīng)吸引我的那種憂郁和疲憊,此刻看來,
不過是債務(wù)壓頂下的愁苦和麻木。他的肩膀不算寬闊,以前覺得能為我擋風(fēng)遮雨,
現(xiàn)在才明白,或許連他自己人生的風(fēng)雨,他都從未真正扛起過。我當(dāng)初是為什么愛上他?
是他在我加班深夜遞來的一杯熱茶?是他記得我所有細微的喜好?
是他談起失敗生意時眼神里那種故作堅強的脆弱?現(xiàn)在想來,那杯茶或許廉價,
那些喜好記下來并不難,
而那脆弱……或許只是他吸引我這種容易心軟、渴望拯救他人的女人的手段。我以為的愛情,
不過是他溺水時抓到一根浮木的緊握。而我,就是那根自以為被需要的、可憐的浮木。
“周淮安,”我開口,聲音依舊沒有波瀾,“你前妻跳樓的時候,你在哪里?”他猛地抬頭,
瞳孔驟縮,像是被我這突兀的問題狠狠刺了一刀,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你……你提這個干什么?!”他眼神躲閃,聲音帶著駭然和抗拒?!盎卮鹞?。
”我向前一步,逼近他。身體依舊冰冷,但一種奇異的力量正從那片廢墟之中滋生出來。
“我……我當(dāng)時在外地……想辦法籌錢……”他語無倫次,不敢看我的眼睛?!盎I錢?
”我輕輕重復(fù),“還是像現(xiàn)在一樣,在想怎么把她推出去‘陪周總喝杯酒’?”“蘇黎!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起來,額上青筋暴起,“你胡說八道什么!
你怎么能這么想我!我是那種人嗎?!”“你是?!蔽覕蒯斀罔F,
目光落在他因激動而扭曲的臉上,“因為你現(xiàn)在正對我做同樣的事。區(qū)別只在于,
她選擇了跳下去,而我……”我頓住了,沒有再說下去。因為我也不知道,而我會怎么樣。
但我清楚地知道,我不會是第二個她。手機再次瘋狂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