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內(nèi)心的小人瘋狂捶地尖叫,面上卻還得努力繃住,對著吳邪露出一個“謝謝你好心人”的、帶著點虛弱感的微笑。
吳邪被她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那個……你感覺怎么樣?要不要再休息會兒?我們可能……嗯,很快就要動身了?!?/p>
“動身?”張瑾沅心里咯噔一下,來了!西王母宮!龍?zhí)痘⒀?!她強裝鎮(zhèn)定,小心翼翼地問:“去哪呀?”
“西王母宮?!币粋€中氣十足、帶著點京片兒腔的聲音插了進來。
帳篷簾子一掀,一個體型敦實、笑容卻透著精明的胖子擠了進來,手里還拎著個剛拆封的壓縮餅干袋子。
他目光在張瑾沅身上溜了一圈,尤其在看到她身上那套與下斗格格不入、沾滿灰塵和可疑污漬的藍白校服時,眉毛挑得老高:“嚯!這哪兒撿來的落難學生妹?天真,你行啊,出去撒泡尿的功夫還能撿個姑娘回來?還是高中生?嘖嘖,口味獨特??!”
“死胖子!胡說什么呢!”吳邪臉瞬間漲紅,氣得跳腳,“她是小哥從格爾木療養(yǎng)院那帶出來的!那棺材里爬出來的!”
“棺材?!”王胖子眼睛瞬間亮了,像探照燈一樣又把張瑾沅從頭到腳掃視一遍,那眼神,仿佛她是什么剛出土的稀罕明器,“哎喲喂!失敬失敬!原來是棺材里蹦出來的……女俠?女高?怎么稱呼?”
“張瑾沅?!彼雎耘肿幽强春锼频难凵?,言簡意賅。
跟胖子貧?她怕自己段位不夠,三句話就被帶溝里去。
“張?”王胖子摸著下巴,小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看看她,又下意識瞥了眼帳篷外某個方向,“姓張啊……這姓兒好,吉利!緣分吶!胖爺我王月半,叫我胖哥就行!以后跟著胖爺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呃,在斗里除外啊,斗里得看小哥?!?/p>
三句話不離“小哥”。
張瑾沅心里門兒清,這胖子精著呢,這是在試探她和張起靈的關(guān)系深淺。
她立刻順桿爬,表情帶上點恰到好處的依賴和后怕:“嗯!全靠小哥!要不是小哥在青銅門里……呃,在療養(yǎng)院救我,我肯定死定了!”
她及時剎住車,把“青銅門”三個字咽了回去。
穿越和青銅門內(nèi)部經(jīng)歷是她的保命底牌,也是最大的雷,絕對不能爆。
“青銅門?”一個平淡無波、卻像冰錐一樣瞬間刺破帳篷內(nèi)嘈雜的聲音響起。
張瑾沅渾身的汗毛“噌”地全立起來了!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
帳篷門口的光線被一道沉默高瘦的身影擋住。
張起靈不知何時站在了那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正平靜地、毫無情緒地落在她臉上。
空氣瞬間凝固了。
吳邪和王胖子也愣住了,看看小哥,又看看瞬間僵成石像的張瑾沅。
完了完了完了!嘴瓢了!他聽見了!他肯定聽見了!怎么辦怎么辦?!他會不會覺得我別有用心?會不會把我當怪物?會不會……
張瑾沅腦子里一片空白,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
她能感覺到張起靈的視線,像實質(zhì)的刀鋒刮過皮膚,帶著審視和……探究?
為什么是探究?小哥又失憶了???
這比在青銅門里被他盯著看(雖然大部分時間是她瞎比劃)恐怖一萬倍!
“小哥……”吳邪想開口緩和下氣氛。
張起靈卻徑直走了進來,目標明確地停在張瑾沅面前一步遠的地方。
壓迫感撲面而來。
“門內(nèi),”他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力道,“你見過什么?”
沒有質(zhì)問“你怎么知道青銅門”,而是直接問“門內(nèi)你見過什么”。
這問題更刁鉆,更致命!
張瑾沅的后背瞬間被冷汗?jié)裢?。大腦CPU瘋狂運轉(zhuǎn),幾乎要冒煙。
否認?說聽錯了?在這位爺面前裝傻充愣?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被那雙眼睛看穿靈魂!
電光火石間,一個極其冒險的念頭閃過。
她猛地抬起頭,臉上混雜著驚恐未消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孤注一擲,聲音帶著點顫抖的哭腔:“我……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青銅門里面……太黑了!只有……只有一些奇怪的紋路,刻在石頭上的……還有……還有我爺爺筆記里提過……提過‘青銅’什么的……我嚇懵了,剛才就……就順嘴……”
她把“爺爺筆記”四個字咬得格外重,眼神慌亂地瞟向張起靈,又飛快垂下,像只受驚過度、語無倫次的兔子。
三分真(青銅門內(nèi)確實黑,有紋路),七分假(爺爺筆記純屬胡謅),主打一個信息碎片化加情緒崩潰。
空氣再次陷入死寂。
張起靈沉默地看著她,那目光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
張瑾沅感覺自己像個等待宣判的囚徒,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就在她快要扛不住這無聲的壓力,膝蓋發(fā)軟想跪下喊“大佬饒命”的時候,帳篷簾子又被掀開了。
黑瞎子那張戴著標志性墨鏡的臉探了進來,嘴角依舊掛著那抹玩世不恭的笑,視線在帳篷內(nèi)凝固的氣氛上掃了一圈,尤其在張起靈和張瑾沅之間停頓了一下,吹了聲口哨:“喲,啞巴張,審小姑娘呢?別嚇著人家小朋友啊?!?/p>
他晃了晃手里的車鑰匙,“車搞定了,吳邪,胖子,收拾東西,準備撤。這地方,味兒可不太好?!?/p>
他話是對著吳邪和王胖子說的,但張瑾沅發(fā)誓,他那墨鏡后面,肯定有一道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帶著點玩味,像是在說“小丫頭片子,編,接著編”。
吳邪如蒙大赦,趕緊應聲:“好嘞!胖子,快收拾!”他手忙腳亂地開始整理散落的裝備。
王胖子也反應過來,打著哈哈:“對對對,撤撤撤!這鬼地方待得胖爺我渾身不自在!小張同學,趕緊的,有什么話路上說!跟著咱小哥,安全!”
他一邊說,一邊飛快地把壓縮餅干塞進背包,還不忘給張瑾沅使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張起靈終于移開了目光,沒再追問,也沒再看張瑾沅,仿佛剛才那致命的問題從未提出過。
他轉(zhuǎn)身,無聲地走出了帳篷。
那股幾乎要把人碾碎的壓迫感驟然消失。
張瑾沅腿一軟,差點直接坐地上,全靠死死抓住了行軍床的邊緣才穩(wěn)住。
后背的冷汗涼颼颼的,心臟還在“咚咚咚”地狂跳,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
好險!暫時蒙混過關(guān)!
但她也清晰地意識到:張起靈起疑了。他那句“門內(nèi),你見過什么?”像一根冰冷的針,扎進了她試圖隱藏的秘密里。
黑瞎子那副看戲的表情,也絕非善意。
天真小狗吳邪是相對安全的港灣,但胖子精明似鬼,黑瞎子深不可測,小哥更是……心思難辨。
在這個世界,她依舊是舉目無親、隨時可能被拆穿的黑戶。
西王母宮……那可是個比青銅門好不了多少的鬼地方……
張瑾沅看著帳篷外透進來的刺眼陽光,狠狠吸了口氣,壓下喉嚨口的酸澀和恐懼。
不行!不能慫!大腿必須抱得更緊!抱得更隱蔽!抱得更具有技術(shù)含量!
她迅速在腦子里更新了《張瑾沅異世界求生手冊》第一條:
目標:張起靈的大腿。
策略:裝傻充愣,人畜無害,關(guān)鍵時刻能當個合格的人形掛件,絕不添亂,努力展現(xiàn)“雖然我很廢但我很聽話”的優(yōu)良品質(zhì)。
同時,捂緊馬甲!爺爺?shù)墓P記這個借口,得想辦法圓上!
口號:活著出西王母宮!繼續(xù)抱緊大張哥牌GPS兼人形兵器!
她飛快地扒拉了一下自己那個沾滿塵土的舊書包——里面除了幾塊風干肉條(小哥牌“愛心”救濟糧),一個裂屏手機(已變磚),一個發(fā)光皮卡丘鑰匙扣(黑暗中的精神支柱),還有……
人面鳥叼她來時,書包里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一個冰涼堅硬的、用破布裹著的、巴掌大小的青銅物件。
這玩意兒,絕對是個大麻煩!也是她目前唯一可能和青銅門、和她的穿越有點關(guān)聯(lián)的實物證據(jù)。
絕對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
但要是丟了……我回不去了,怎么辦?
她不動聲色地把那硬物往書包最深處又塞了塞,用剩下的半包紙巾嚴嚴實實蓋好。
剛做完這一切,吳邪就招呼她:“沅沅,走了!上車!”
張瑾沅應了一聲,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了因為后怕還有些發(fā)軟的腰板,抓起破書包,快步跟了上去。
踏出帳篷,戈壁灘上灼熱的陽光和干燥的風撲面而來。
一輛看起來飽經(jīng)風霜、隨時可能散架的破舊面包車停在空地上。
張起靈已經(jīng)坐在了副駕駛,閉目養(yǎng)神,側(cè)臉線條在陽光下依舊冷硬得像石刻。
黑瞎子叼著沒點燃的煙,靠在駕駛門邊,墨鏡反射著刺眼的光,嘴角似笑非笑。
前路茫茫,危機四伏。
張瑾沅攥緊了書包帶子,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大腿,求帶飛!求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