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轎在顛簸中悄然駛?cè)胍黄澎o之地。
外頭的喧囂不知何時已徹底消失,只余車輪碾過落葉的沙沙聲,和轎夫腳步踩在枯枝上的細(xì)微脆響。
沈畫棠從渾渾噩噩的悲傷中驚醒,心頭猛地一沉。
這方向不對。
靖安侯府該在城東,此刻轎子卻像是往城外荒僻處行去。
她猛地掀開轎簾,窗外景象讓她瞬間血液凍結(jié)。
遮天蔽日的古木,荒蕪人煙的密林,哪里是通往侯府的繁華大道?
“停車!”她厲聲喝問,聲音因恐懼而微微發(fā)顫,“這是何處?你要帶我去哪里?”
轎夫恍若未聞,不僅未停,反而加快了腳步。
沈畫棠心中警鈴大作,強烈的求生欲促使她不顧一切地想跳出花轎。
然而她剛探出半個身子,那一直沉默的轎夫卻猛地轉(zhuǎn)身,一把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啊!”沈畫棠痛呼一聲,被他粗暴地拽回地面,踉蹌著幾乎摔倒。
那轎夫此刻終于抬起頭,臉上早沒了之前的恭順,只剩下猙獰的惡意。
他嗤笑一聲,聲音刺耳:“省省力氣吧,太傅夫人……哦不,很快就是死人了,今天這路,就是送你上黃泉的!”
話音未落,林中陰影處驟然竄出數(shù)名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劍,寒光凜冽,瞬間將她團團圍住,殺氣撲面而來。
沈畫棠臉色慘白如紙,心臟瘋狂擂動,幾乎要跳出胸腔。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什么嫁入侯府,什么重新開始,全是騙局!
謝清晏……他竟連一條生路都不愿給她!
為了崔棲雁,他竟要讓她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尸骨無存!
“是崔棲雁……還是謝清晏?”她聲音嘶啞,帶著最后一絲不肯熄滅的火焰,死死盯著那轎夫。
轎夫哈哈大笑,滿是嘲諷:“謝夫人真是可憐啊,到死都還是個糊涂鬼!誰讓你礙了貴人的眼呢?下了地府,可別怨我們,我們也是拿錢辦事!”
說罷,他眼神一厲,猛地將沈畫棠往前一推!
正前方,一名刺客手中的長劍已毫不留情地直刺而來!
那一劍,格外的迅速。
沈畫棠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劍尖冰冷的寒芒,感受到那決絕的殺意。
她想躲,手腳卻被那轎夫死死拽住,動彈不得。
“噗——”
利刃穿透皮肉的聲音沉悶而清晰。
劇烈的疼痛瞬間從心口炸開,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奪走了她所有的力氣。
溫?zé)岬难簺坝慷觯杆偃炯t了身上艷麗的嫁衣。
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那徹骨的絕望和悔恨。
后悔那年上元燈節(jié)驚鴻一瞥,從此誤了終身。
后悔新婚夜聽他冷言冷語,卻還抱有一絲可笑的期待。
后悔三年間默默付出,換來他當(dāng)眾驗身、取血傷心的羞辱。
更后悔……直到最后一刻,竟然還會因為他那句“保重”和那一點可憐的補償,而產(chǎn)生一絲可悲的動搖!
謝清晏!若有來生,我沈畫棠愿從未認(rèn)識過你!
意識如同風(fēng)中殘燭,迅速消散。
視線開始模糊,黑暗如同潮水般從四周涌來,將她吞沒。
在徹底失去感知的前一瞬,她恍惚看見一個高大模糊的身影,正以驚人的速度沖破林木的阻礙,不顧一切地朝著她這邊猛沖過來……
那身影帶著一種絕望而瘋狂的意味,可她已無力分辨了……
大片眩暈襲來,她徹底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