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化間里,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我那老舊的諾基亞鈴聲,像催命的魔音,一遍又一遍地回響。
孟雪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她握著手機,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誰……誰打來的?”旁邊的工作人員小聲問道。
孟雪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角落里的李建華臉色也變了,眼神里充滿了驚疑和警惕。
我“聽”到他心里在咆哮:“怎么回事?他的手機不是應該沒電了嗎?誰在用他的號碼?”
是我。
是我在用我的意識,撥通了我自己的號碼。
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在火化前,制造混亂、拖延時間的辦法。
“喂?孟女士?接電話?。俊惫ぷ魅藛T催促道。
孟雪像是被驚醒了一樣,顫抖著手指,按下了掛斷鍵。
鈴聲戛然而止。
但一秒鐘后,又瘋狂地響了起來!
“鈴鈴鈴——!”
這一次,孟雪徹底崩潰了。
“啊——!”
她尖叫一聲,像是扔掉一個燙手的山芋,猛地將手機甩了出去。
手機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
但詭異的是,鈴聲并沒有停止!
破碎的屏幕上,“老公(顧安)”兩個字,依然在執(zhí)著地閃爍著。
“鬼……有鬼??!”一個膽小的工作人員嚇得腿都軟了,連滾帶爬地往外跑。
整個場面,瞬間失控。
李建華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撿起地上的手機,看了一眼屏幕,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沒有猶豫,直接摳出了手機電池。
鈴聲,終于停了。
“都慌什么!”李建華厲聲喝道,“一個破手機而已,估計是系統(tǒng)錯亂了!趕緊工作!”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混亂的場面暫時被鎮(zhèn)住了。
工作人員們面面相覷,雖然還是心有余悸,但也不敢違抗。
傳送帶,再次緩緩啟動。
不行!
我不能就這么被燒了!
我還有最后一招。
我將殘存的意識,全部灌注到我的身體里,集中在我的右手上。
給我動!
動起來!
我的肌肉已經(jīng)僵硬,神經(jīng)早已死亡。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是,在求生本能和復仇欲望的驅使下,一股微弱的生物電,奇跡般地在我的手臂神經(jīng)中重新流動起來!
“啪嗒?!?/p>
一聲輕響。
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我那只蓋著白布的右手,五根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
“?。。?!”
這一次,尖叫聲來自孟雪和李建華。
他們兩個的表情,像是活生生見了鬼。
“詐……詐尸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整個火化間,瞬間炸了鍋!
工作人員們屁滾尿流地沖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
孟雪更是嚇得癱倒在地,褲襠處傳來一股騷臭味,竟然直接嚇尿了。
只有李建華,雖然臉色慘白,但還保持著一絲理智。
他死死地盯著我蓋著白布的身體,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恐懼。
我“聽”到他內心瘋狂的掙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已經(jīng)確認他腦死亡了!這是神經(jīng)反射!一定是死后肌肉痙攣!”
他一邊自我安慰,一邊壯著膽子,一步步向我走來。
他想掀開白布,確認我的情況。
來??!
過來??!
我將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我的臉上。
給我一個……笑容!
李建華的手,顫抖著,伸向了白布的一角。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白布的瞬間。
我,笑了。
透過薄薄的白布,一個極其詭異的,僵硬的笑容,清晰地印在了布面上。
“啊——?。?!”
李建華這位在手術臺上殺人如麻的“屠夫”,此刻終于被徹底擊潰了心理防線。
他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連滾帶爬地逃出了火化間。
整個殯儀館,亂成了一鍋粥。
警報聲,尖叫聲,哭喊聲,響成一片。
幾分鐘后,幾個膽大的保安,拿著電棍和盾牌,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但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具安安靜靜躺在傳送帶上的尸體。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
“怎么回事?人呢?”
“不知道啊,剛才還詐尸了……”
“別瞎說,趕緊送冷柜里,等法醫(yī)來了再說?!?/p>
我被重新推回了冷柜。
我知道,我暫時安全了。
“詐尸”事件,一定會引起警方的注意。
法醫(yī)的介入,是我計劃中的重要一環(huán)。
只要他們仔細檢查我的尸體,就一定會發(fā)現(xiàn)李建華留下的破綻。
我的意識,在極度的興奮和疲憊中,逐漸變得模糊。
剛才的行動,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能量”。
在我即將“昏睡”過去的時候,我將最后一絲意識,連接上了殯儀館的內部網(wǎng)絡。
我找到了趙佳穎的手機號碼。
用一個匿名的網(wǎng)絡電話,給她發(fā)送了一條短信。
“我知道你爸爸的死因。想報仇,就去報警,申請對顧安的尸體進行重新尸檢?!粋€想幫你的人?!?/p>
我“昏睡”了很久。
當我再次恢復意識時,我能清晰地感知到,我周圍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變了。
不再是冰冷的鐵柜,而是一個更加明亮、充滿消毒水味道的房間。
解剖室。
我成功了。
“詐尸”事件,果然引起了軒-然大波。
市局的法醫(yī)團隊,連夜進駐了殯儀館。
我能“聽”到解剖室外,走廊里的腳步聲和對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