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冷風(fēng)吹醒了陳哲的理智。他站在堤岸上，看著黑暗中流淌的河水，意識到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凌晨一點，他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家，發(fā)現(xiàn)客廳的燈還亮著。
林薇蜷在沙發(fā)上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痕。茶幾上放著已經(jīng)涼透的飯菜，旁邊是那束他買的玫瑰。這一幕讓陳哲的心軟了下來。
他輕輕抱起妻子，林薇迷迷糊糊醒來，聲音沙啞：“你回來了...”
“嗯，睡吧。”陳哲將她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林薇抓住他的手：“對不起，我不該擅自轉(zhuǎn)錢...我只是...”
“明天再說吧。”陳哲打斷她，此刻他太累了，不想再吵。
這一夜，兩人背對背而眠，中間隔著無形的鴻溝。
第二天是周六，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陳哲醒來時，發(fā)現(xiàn)林薇已經(jīng)起床了。廚房傳來煎蛋的香味，一切仿佛回到了爭吵前的平靜。
“早餐好了?！绷洲倍酥P子走出來，眼睛還有些腫，但努力笑著。
陳哲坐下，兩人安靜地吃著早餐。最終還是林薇先開口：“那筆錢...我會想辦法補上的。下半年我的項目獎金應(yīng)該就夠了?！?/p>
陳哲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妻子：“薇薇，問題不是錢，是你為什么不跟我商量？我們是夫妻啊?！?/p>
林薇低頭攪動著咖啡：“我知道...但我怕你不同意。媽那邊催得急，說那輛車今天不定就沒了...”
“那根本不是二手車，是新車，對吧？”陳哲平靜地問。
林薇猛地抬頭，眼神慌亂：“你...你怎么知道？”
“林浩發(fā)朋友圈了?！标愓馨咽謾C推過去，“至少二十萬的車，我們那八萬只是首付，剩下的貸款誰還？林浩自己嗎？”
林薇咬著嘴唇，無言以對。
這時門鈴響了，是快遞。林薇簽收了一個大盒子，臉上終于有了真心的笑容：“這是我給爸媽買的按摩椅墊，天冷了，爸的老寒腿又該犯了?！?/p>
陳哲看著那個顯然價格不菲的禮盒，想起上周林薇還說他們的預(yù)算緊張，連他想買的專業(yè)書都暫時擱置了。
“你不是說這個月開銷超支了嗎？”他忍不住問。
林薇不自然地笑笑：“給爸媽買東西不一樣嘛...孝心不能等?！?/p>
陳哲沒再說什么，但心里那根刺越扎越深。
下午，林薇說要回娘家送東西，陳哲借口工作沒陪同。獨自在家的他，第一次有意識地開始查看家里的財務(wù)狀況。
越看越心驚。過去半年里，有多筆不小數(shù)額的轉(zhuǎn)賬匯入林薇母親的賬戶，從三千到一萬不等，備注都是“家用”或“孝親費”。而林薇自己的購物記錄卻十分節(jié)儉，甚至連化妝品都在用平價替代品。
這種對比讓陳哲感到一陣心酸和憤怒。他愛妻子的善良，但恨她的沒有底線。
傍晚林薇回來時，手里拎著大包小包。陳哲注意到那是一家以貴出名的進口超市的購物袋。
“媽給了些自己腌的咸菜，我知道你愛吃?！绷洲备吲d地說，從袋子里拿出幾個玻璃罐，然后是一件明顯是男裝的襯衫，“哦，這是給浩浩買的，他下周一有個正式面試，得穿的體面點。”
陳哲看著那件價值不菲的襯衫，終于忍不住了：“所以你去進口超市，就為了給林浩買襯衫？”
林薇愣了一下，隨即辯解：“順便嘛...我也買了菜啊?！彼贸鲆稽c蔬菜和一塊昂貴的牛排，“今晚煎牛排怎么樣？”
“那塊牛排夠我們吃三天的普通飯菜了?！标愓苈曇羝届o但帶著冷意，“而我們上周還在說要不要省點電費，夏天少開空調(diào)?！?/p>
林薇的笑容僵在臉上：“陳哲，你什么意思？我連買點好吃的都不行了？”
“不是不行，是雙標！”陳哲終于爆發(fā)，“對你自己，對我們這個小家，你處處節(jié)儉；對你娘家，對林浩，你大手大腳毫不心疼！薇薇，我們是一個家庭，我才是你最親的人不是嗎？”
林薇愣住了，似乎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問題。她喃喃道：“他們是我家人啊...父母養(yǎng)我這么大，現(xiàn)在我能賺錢了，回報他們不是應(yīng)該的嗎？”
“回報父母是應(yīng)該的，但不是無底線的填坑！更不是犧牲我們自己的生活去滿足林浩無止境的索??！”陳哲努力控制著情緒，“你想想，這三個月來，你給自己買過一件新衣服嗎？但給林浩買了多少東西？”
林薇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激動起來：“所以你是在計較錢？好，我從今天起省吃儉用，把那些錢都省出來行了吧？”
溝通再次陷入死循環(huán)。陳哲感到深深的無力感。
周日一整天，家里的氣氛依然冰冷。林薇似乎也憋著一口氣，更加刻意地節(jié)儉——中午只做了素面，連雞蛋都沒加。
“沒必要這樣。”陳哲看著那碗清湯寡水面，哭笑不得。
“你不是嫌我花錢多嗎？”林薇語氣尖刻。
就在這時，林薇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神色突然緊張起來，快步走到陽臺接聽。
陳哲本能地覺得不對勁，悄悄走到陽臺門邊。隔著玻璃，他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
“...真的？要多少？...可是我這邊...”林薇的聲音壓低，“...剛吵過架，陳哲已經(jīng)起疑心了...我知道媽，但是...好吧好吧，我想想辦法...別讓爸知道...”
通話結(jié)束后，林薇在陽臺上呆立了好久才進來，臉色蒼白。
“誰的電話？”陳哲假裝隨意地問。
“沒...媽就是問我們收到咸菜沒有。”林薇眼神閃爍，明顯在撒謊。
陳哲的心沉了下去。他不再追問，知道問不出真話。
晚上，林薇說她頭疼早早睡下。陳哲卻毫無睡意，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思緒混亂。
突然，林薇放在茶幾上充電的手機屏幕亮起，一連彈出兩條微信消息。陳哲本能地瞥了一眼，頓時渾身血液凍結(jié)。
第一條是岳母發(fā)來的：「那三萬塊錢盡快湊齊，浩浩說最遲周三就要交費了」
緊接著是第二條：「別讓陳哲知道是報名費，就說是我生病要用的」
陳哲呆坐在黑暗中，感到一陣刺骨寒意。
原來，這場“犧牲”的游戲，遠比他想象的更加深入和復(fù)雜。而最讓他心痛的是，那個他深愛并信任的妻子，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欺騙。
夜更深了，陳哲依然無法入睡。他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打開電腦。這一次，他不再猶豫，直接登錄了網(wǎng)上銀行。
在查詢轉(zhuǎn)賬記錄時，他的手微微發(fā)抖，既期待找到答案，又害怕真相太過殘酷。
當那一長串密密麻麻的轉(zhuǎn)賬記錄呈現(xiàn)在屏幕上時，陳哲倒吸一口冷氣——遠比他想象的更多，更頻繁。
而最近的一筆，就發(fā)生在昨天下午，當他在家查看財務(wù)時，林薇竟然又轉(zhuǎn)走了一筆錢，而他渾然不知。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陳哲猛地回頭，正好對上林薇驚慌失措的眼睛。
她站在門外，顯然已經(jīng)看到了屏幕上的內(nèi)容。夫妻二人隔著昏暗的光線對視，一個震驚，一個恐慌。
在這一刻，陳哲明白，他們婚姻中的信任，已經(jīng)像脆弱的玻璃一樣，出現(xiàn)了第一道清晰的裂痕。
而裂痕的那頭，是他從未真正了解過的妻子和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