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打定主意，便直接去了京城外城，他想尋個大夫，好生問問這膏油里的都添了些什么。不在京城內(nèi)城里尋大夫，也是擔(dān)憂怕碰到熟人節(jié)外生枝。
外城路途稍遠(yuǎn)，去一趟總是會耽誤些功夫。
秦楚用了兩個時辰，才找到個頗得閑的大夫，塞了好些銀錢，再三再四的保證，他要看的物什只是尋常之物，那大夫才給他看。
秦楚將懷中之物拿出來交給那大夫。大夫只是搓于掌中，用指腹反復(fù)攆磨，聞、抹、涂，大約一炷香后給了秦楚答案。
竟然是與之前馮太醫(yī)所說的一般無二！
秦楚實在難以理解，那膏油是阿娘房里的丫頭拿來的。經(jīng)手也便是經(jīng)手榮錦一人。
無論是阿娘，還是榮錦，究竟為何一定要在他日常的膏油、皂角等涂抹之物里添加黃粉？
連一向?qū)λ簧闲牡牡贾浪磳⑦M(jìn)宮，為此還特意著人從里到外為他做了新衣。而阿娘僅僅是叮囑了數(shù)句，反復(fù)重復(fù)不可張揚，事事低調(diào)?，F(xiàn)在又讓榮錦給他送來那加有黃粉的膏油，這到底是為什么？
秦楚不止一次的懷疑是旁人所為。將府里從正房到其他房的人挨個兒想了個遍，都沒能想出，還有何人能經(jīng)手阿娘送他的這些東西。
身為人子，他無論如何不會懷疑阿娘。于是秦楚又把目標(biāo)轉(zhuǎn)向了阿娘房中的丫頭、婆子上。觀察了許久，也并未發(fā)覺這些個人有什么不對的。
最后他自己又強行給阿娘找了許多借口。
如他自己面上有胎記，阿娘這般所為，或許是為了讓那胎記不那么明顯？亦或者，娘曾經(jīng)遭受過旁人迫害，所以一直教導(dǎo)他萬事低調(diào)，莫要冒尖。出于這個原由，所以希望他相貌平平似乎也能勉強說得通。
可這一次呢？他即將要進(jìn)宮去，且這次進(jìn)宮是要和睿王‘相看’。
圣旨賜婚，他未來是要做睿王的男妻的。那為何還要‘低調(diào)’，還要送他那摻有黃粉的膏油？
難不成他相貌丑一些，這門圣上賜婚就能易主了不成？
娘幾時這么天真了？
況且在父親決定由他去做那睿王男妻之時，娘鬧也鬧了，最終不是還為妹妹嘉柔說了情，不是想要讓父親以后給嘉柔找個好人家嗎？
所以，阿娘是已經(jīng)接受了秦楚會和睿王成親這件事的。既已接受了，為何要給他的膏油里加黃粉？
秦楚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透娘這般所為是為了什么。以前所有的猜想，也因為今日婢子送他膏油這事而悉數(shù)打翻。
秦楚很想直接回去問個清楚，又擔(dān)憂他言語無狀，傷了母子情分。
況且要問，便要解釋他是如何發(fā)現(xiàn)膏油中的黃粉。到時，少不得要說起惠妃好意為他去除胎記之事。這胎記未必能除個干凈，秦楚最后還是決定先暫且不問。
待那胎記好全之時，他一定要去問個清楚明白。
不解伴著疑惑，恍然度日。
一回眸，三日已過。
晨起時，匆匆用了早飯。
秦老爺便領(lǐng)著秦楚和秦昱程一齊進(jìn)宮去了。
秦老爺昨日宿在紫竹院，今早走時，楚夫人為秦楚整了半日的衣衫。
一會兒拉拉領(lǐng)子，一會展展袖子。如此看來，倒像極上心秦楚進(jìn)宮之事。
走時楚姨娘照例叮囑：“進(jìn)宮注意儀態(tài)，多聽、少說。萬事謹(jǐn)慎，說話前思量清楚再言。陛下問什么照實回答，言行不可魯莽，別沖撞貴人?！?/p>
秦楚因為楚姨娘走時的囑咐，一路上心情不錯。
暗自嘲笑自己，沒事瞎捉磨，竟會無端疑了阿娘去，真是糊涂又不孝。
秦楚隨秦老爺?shù)搅宋鲗m中的某殿。
陛下、睿王都在?；蒎锬锕灰苍?。
秦楚隨父兄端端正正見了禮，而后賜坐吃茶。
睿王坐在皇帝陛下的下首處，抬眼看向秦楚。
秦楚今日著一身天青色錦袍，墨色云紋穿梭其間，碧滋腰束上墜著嬰孩拳頭大小的玉佩。
素色衣袍，風(fēng)姿淡雅。
與他旁邊那個少年成鮮明對比。那位一看便是錦衣華服，領(lǐng)口袖口皆是金絲繡線。該是秦尚書那嫡子無疑了。
風(fēng)姿清雅對上精致奢華，竟絲毫不落下乘。
睿王暗想，這門婚事似乎并沒有很糟。
睿王只看了一瞬，便移開了視線。
皇帝見這般坐著無論大的小的，都拘謹(jǐn)放不開。
于是話了些家常，只留下秦老爺議事，便不拘著幾個小的。讓惠妃帶著三五隨侍，與秦楚兄弟兩人及睿王去后殿里用點心去。
睿王端著，秦楚話少。四人去了后殿，也沒什么交談。
說是吃點心，秦楚便小口吃著。
惠妃見二人靦腆過頭，只能從中斡旋，挑起話頭。
好在秦昱程這個親弟弟在，每每惠妃起什么，秦昱程都能從容應(yīng)對。這一來一回的，倒是不像方才那般安靜尷尬。
約莫半個時辰光景，惠妃也坐的無趣了，便提議去游湖。
說是湖，那不過是御園后面的蓮池。左右那蓮池極具規(guī)模，轉(zhuǎn)個一圈半圈，且需耗些時辰。
惠妃帶著三人轉(zhuǎn)了半日，有宮婢內(nèi)侍打扇伺候著，并不很累。
秦楚難得進(jìn)宮來，惠妃是有話同他說的。奈何一直有旁人在，苦于沒機會。
惠妃待秦楚再如何親厚，到底不如嫡親的弟弟那般信任著。
惠妃不經(jīng)意在秦昱程耳邊耳語幾句，秦昱程心領(lǐng)神會的同睿王走在前面?；蒎税氩剑茰?zhǔn)機會，示意秦楚過來說話。
秦楚立刻意會，果真和她落后半步去。
惠妃不拖沓直接道：“幾日不見，瞧著你氣色好了許多。近日里，可還好？”
秦楚唇邊漾起淺笑，點了點頭道：“娘娘寬心，家里一切都好，秦楚也，一切照舊......”
惠妃默了默暗嘆一聲道：“果真事事難料，不成想陛下竟會忽然賜婚。這事總歸是家里對你不住，本宮身在后宮，也難幫上大忙，尋常小事，若有難處，可和阿姊說說?！?/p>
聽惠妃所言，賜婚一事與她無關(guān)。秦楚本來是想弄弄清楚。如今一想，似乎也沒太大必要。是與不是現(xiàn)在已成定局，無論是皇帝的想法，還是惠妃的授意，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既然現(xiàn)在惠妃現(xiàn)在肯拉著他的手，好生說道此事，是最恰當(dāng)最劃算的便是惠妃此時的許諾了。
秦楚受寵若驚似的看向惠妃，輕柔柔的玩笑道：“謝娘娘，秦楚以后全當(dāng)阿姊是靠山了?！?/p>
惠妃見他識時務(wù)，還難得逗趣，掩唇輕笑。玉指點了點秦楚，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