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肖瑾然是八歲時到我家的。那年他父母因車禍雙雙去世，
得知這個消息時他正在小學(xué)門口等爸爸媽媽接他回家。結(jié)果人沒來，噩耗來了。
肖瑾然沒有爺爺奶奶，也沒有外公外婆，他一下子成了孤兒。肇事司機賠償了一大筆錢，
他一個人拿著，守著家里的空房子。沒多久，各路親戚紛紛找上門說愿意撫養(yǎng)他，
結(jié)果一個月過去，那些親戚又把他丟出門。從他自己家里。他坐在馬路牙子上哇哇哭，
驚得周圍人報了警，他才得以回到家里。但沒過幾天，他家里鬧出了大動靜，
他再次被掃地出門。警察再讓他回去，他卻不愿意了。這些事情在小縣城里很快傳開，
我爸媽聽說后很忿忿不平。我爸是退伍軍人，跟肖瑾然的爸爸是戰(zhàn)友。他想了很久，
跟媽媽商量，能不能把小孩帶來住一陣子。媽媽抱著我沉默了，我感覺到她的手在很用力。
爸爸又問我說：“小瑤愿不愿意幫哥哥呀？”爸爸說肖瑾然比我大一歲，所以我應(yīng)該喊哥哥。
媽媽趕緊把我轉(zhuǎn)到自己這邊，跟爸爸說：“你不要因為小瑤年紀小就騙她。
”我從小看武俠劇，常常覺得自己長大以后也能成為飛檐走壁鋤強扶弱的俠女。而現(xiàn)在，
爸爸的話讓我覺得幫助弱小的機會來了。于是我歡快地答應(yīng)下來。通過二比一的優(yōu)勢，
媽媽敗下陣，同意了我和爸爸的意見。第二天他們就把人領(lǐng)回了家，
爸媽一人牽著他的一只手，對我說：“小瑤啊，這是肖瑾然，你們以后要好好相處哦。
”那時的肖瑾然臉圓乎乎的，眼睛也圓乎乎的，是我見過長得最可愛的人，
簡直讓人眼前一亮。我咧開大大的笑容，主動介紹自己：“瑾然哥哥，我叫宋瑤！
”他可能想握緊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別人那里，沒有自主權(quán)，于是稍稍動了會就放棄了，
睜大眼睛，說：“你好?！彼芫兄?，我們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除此之外就在沙發(fā)上坐著，哪兒也不去，連話也不說一句。我在旁邊玩自己的積木，
覺得他怪孤單的，聽媽媽說，在找到他之前，他都吃了好幾天百家飯了。
我不知道百家飯是什么，聽名字感覺挺酷，或許跟武俠電視劇里面的某個秘籍類似。
那瑾然哥哥也很酷。我決定向這個很酷的哥哥分享我的玩具：“瑾然哥哥，你也來玩呀！
”他搖搖頭，說：“不用了，我不玩?！蔽矣悬c沮喪，又以為他是不喜歡玩積木，
于是跑回房間，把所有的玩具都抱出來。“瑾然哥哥，你隨便選！”我有點心痛，
但覺得把玩具給這么好看的哥哥，我不虧！他猶豫了好久，才從沙發(fā)上跳下來，
拿起一個魔方，輕輕說：“那我玩這個?！薄昂靡?！這個超難的！”我說。他抿抿唇不說話，
拿著魔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擰來擰去，沒一會兒就還原成完完整整的樣子。我驚呆了，
他在我眼中發(fā)光?！拌桓绺绾脜柡Γ 彼行┬邼氐拖骂^，沒有答話。
因為接他的決定比較匆忙，家里還沒收拾好他的房間，爸爸叫他先住書房，里面有個矮榻。
媽媽把床墊棉被都鋪好，摸著他的頭說：“先委屈小然一晚上啦。”他搖搖頭，說沒關(guān)系。
第二天一早，我興高采烈地敲開書房的門，發(fā)現(xiàn)肖瑾然已經(jīng)收拾得整整齊齊，
榻上的被子也疊得方方正正。我愣了一下，指著被子說：“瑾然哥哥，你好厲害！
”他掃了眼被子：“不是我疊的。”他說，“我昨晚沒有蓋被子。
”所以還保持著昨晚的樣子。我呆呆地問：“為什么呀？天太熱啦？”他低頭，
聲音很?。骸胺凑^不了幾天，我也會走的?！蔽矣悬c慌張，爸媽沒告訴他要走：“不會的！
”我心里沒底，但表現(xiàn)得極其誠懇，深怕他一個轉(zhuǎn)頭走掉。
那我就再也我看不到這么好看的小哥哥了。為了留下他，我立馬找媽媽問，
你們要趕瑾然哥哥走嗎？媽媽很詫異，說：“當(dāng)然不會。”為了打消我們兩個小孩的疑慮，
當(dāng)天他們就把空著的房間收拾出來，買了新的家具放進去。媽媽牽著肖瑾然的手，站在門口，
說：“小然，以后這就是你的房間了?！碑?dāng)天晚上等所有人睡著后，
我又偷偷跑出來敲肖瑾然的門。他也沒睡，他說他睡不著。我問為什么睡不著。“像在做夢。
”他說。他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中像一只撲棱的飛蛾，靈動又好看。
我笑嘻嘻看著他：“那也是一個美夢呀！”他似乎有所觸動，抬頭怔怔看著我，說：“嗯，
好美的夢?！辫桓绺缬辛俗约旱姆块g，我們都知道，
之前說的“住一陣子”其實是很久很久的意思。我很高興，因為有人陪我玩，
我十分闊氣地把自己的玩具分了一半給他，但仍保留著我的使用權(quán)。“咱們一起玩。”我說。
他非常認真地點頭。我的玩具很多，也很愛分享，所以是小區(qū)里的孩子王。出現(xiàn)了新伙伴，
我非常鄭重地把肖瑾然介紹給其他小伙伴。肖瑾然不愛說話，大家也不怵，
嘰嘰喳喳地拉著他一起玩。等黃昏大人們帶自家小孩回家的時候，
卻很多人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著肖瑾然。
有些人還很不客氣地問：“這就是肖家那個沒了爸媽的娃？
”肖瑾然剛剛玩得興奮而紅潤的臉頓時慘白。我有點不高興，把他擋在身后，
揚起笑臉說：“是的呀叔叔，你看他一個人生活了好久，超厲害的！
”那人露出意味不明的目光，帶著自家孩子上樓了。我轉(zhuǎn)過身看肖瑾然，他還是失落的樣子，
我上前學(xué)著媽媽的手法拍他的頭，安慰他：“別傷心啦?！彼鏌o表情地偏頭躲開我的手，
說：“我沒傷心。還有，你拍得很痛?！闭f完轉(zhuǎn)身就走，我連忙跟上來，悄悄看他的表情。
肯定是傷心了，我知道他沒說實話。爸爸以前也愛這樣，在外面吃虧了，
回來還擺著副笑臉跟我和媽媽說話。媽媽說，這叫嘴硬。可媽媽還是會很溫和地擁抱爸爸，
說，是的，沒關(guān)系。所以我也上前擁抱了一下，他被我突然的動作驚住，呆呆站在原地。
我飛快地說：“你沒有傷心，你超厲害的！”然后收回手，跑到他前面去，
又回頭招手：“快來呀，爸媽肯定做好飯等我們啦！
”我和他都以為今天這件事只是個小插曲，可是后面幾天，
小伙伴們看到跟在我身后的肖瑾然，遲疑地說，不想跟他一起玩。我震驚了，問為什么。
一個穿著短褲的男孩說：“爸爸說了，他家里沒人管，讓我們不要跟他一起玩?！彼嘘愩懀?/p>
他爸爸就是那天說肖瑾然的叔叔。我生氣叉腰：“你們胡說！他有我爸媽呢！
”得益于自己的玩具和利索的嘴，我在一群孩子中很有話語權(quán)，一叭叭起來，
小伙伴們都害怕，陳銘也是。他后退一步，但又梗著脖子說：“那是你爸媽，
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他小聲嘀咕：“反正就是不跟他玩?！绷硪贿呥€有幾個小女孩，
跟我關(guān)系特別好，可現(xiàn)在也跟著陳銘后退。我覺得自己孩子王的地位遭到了挑釁，
非常生氣地上前：“你們不跟他玩，那我也不跟你們玩！”我拉著肖瑾然就要走，剛走兩步，
想起自己的玩具還在地上，又拉著他回去一起撿玩具。在一眾不舍的目光中，仰著頭回了家。
“他們不跟我們玩，我們自己玩！”我把玩具擺在客廳，拉著肖瑾然坐下。一拉，沒拉動。
我一看，卻發(fā)現(xiàn)他眼眶紅紅的，拳頭緊握著，說：“對不起?！蔽一派瘢骸案陕锝o我道歉呀，
你又沒錯！”可他還是滿臉傷心，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爸爸說，女孩子是水做的，
我覺得他說的不對。明明瑾然哥哥才是水做的！我俠女之魂又覺醒了，上上下下地哄人，
老半天才哄好。爸媽下班回家后，我非常憤怒地說了這件事。啪！他們把桌子拍得巨響，
說我們做得對！我笑瞇了眼，偷偷扯肖瑾然的衣角，小聲叭叭：“你看，我就說你沒做錯。
”又說：“我也沒做錯！”02我和肖瑾然憑二人之力孤立了整個小區(qū)的小孩子，
他們滑滑梯，我們就玩沙子，他們玩沙子，我們就玩自己帶下來的玩具。
他們羨慕地看著我們，我得意洋洋，把手里的小卡車推到肖瑾然那邊。
我看到那些小朋友的眼神隨著我的小卡車到處晃悠，他們猶豫了半天，有個人沒忍住，
問可不可以跟我們一起玩。我認出她是當(dāng)初那個站到陳銘身后的家伙，于是硬氣地拒絕了。
“我要跟瑾然哥哥一起玩！”我說。肖瑾然笑得靦腆。我笑得很傻，這是我媽媽說的。
她說家里沒鹽了，讓我去超市買點。我想帶著瑾然哥哥一起去，可一地的玩具需要看守，
于是我將這個重任交給了他。我沒注意有人跟我一起離開了，走到半路她才叫住我，
是剛剛問我的女孩子，叫李婷婷。她說：“你跟肖瑾然關(guān)系真好?！彼郧案谊P(guān)系最好，
跟我玩的時間最多，所以我以為她是后悔當(dāng)時沒選擇跟我一起。我想當(dāng)然承認：“那當(dāng)然啦！
”李婷婷抿了抿唇：“那他以后都跟你們一起生活嗎？”“是吧?！蔽也惶_定。
她又問：“他沒了爸媽，那你爸媽是不是就成了他爸媽了？”這是個問題。我沉默了，
想說是，但覺得爸媽當(dāng)然是我一個人的爸媽。他們都沒給我生弟弟妹妹，
當(dāng)然只有我一個孩子。李婷婷笑了笑：“可是現(xiàn)在有肖瑾然了，你們就是兩個孩子啦！
”這是一個老師沒講過的問題，它讓我感到迷茫，和一點心酸。
以至于跟肖瑾然回家時都不太高興。他看出來我心情不大好，問怎么了？我說沒什么，
一時間沒說其他的話，他也就識趣地不說話。我腦子里總是回想起這件事，
吃飯時我下意識關(guān)注爸爸媽媽。他們給肖瑾然夾了七次菜，只給我夾了六次。
我抱著碗不高興，嚷嚷著要他們再給我夾兩次。爸爸看了看我，說：“自己夾。
”我忽略了雞翅就擺在我面前的事實，感覺天都塌了。他們給肖瑾然夾，不給我夾！
他們不只有我一個孩子了，他們有了兩個孩子。不期然的，我心里浮起一種陌生的惶恐。
肖瑾然那么好看，那么乖，爸媽會不會更喜歡他，不喜歡我？可那怎么行呢？
我才是他們的孩子呀。我心里滿是緊張和心酸，也因此發(fā)現(xiàn)了更多之前沒注意到的細節(jié)。
比如洗漱前會給他調(diào)好水溫，睡覺前會給他道晚安，給他買了書包新衣服新鞋子。
我還聽到他們說，要給肖瑾然辦轉(zhuǎn)學(xué)，就轉(zhuǎn)到我一個學(xué)校。要是之前，我肯定高興極了，
可現(xiàn)在我滿腦子都是爸媽不愛我了。他們肯定更喜歡肖瑾然，誰叫他那么好看，又那么可憐。
現(xiàn)在我也很可憐，我馬上就是沒人疼愛的小孩了。可爸媽沒察覺，
他們正商量給他剪個好看的發(fā)型！我不要喜歡肖瑾然了，因為他要分走我的爸爸媽媽。
我不想跟他玩，默默地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又覺得這樣很難受，于是拿著玩具下樓。
我振臂一呼，小區(qū)的孩子們又圍攏過來。我沒理后面眼巴巴看著我的肖瑾然，
跟小伙伴們說：“我們一起玩吧?！彼麄冋f好呀。肖瑾然沉默著走了，手里拿著那個魔方。
我看見了，可我選擇忽略心底的那點點心酸，當(dāng)做沒看見。
爸媽察覺到我和肖瑾然之間的氛圍不對勁，因為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跟他一起玩了。他們找到我，
溫聲說：“瑤瑤，要跟瑾然哥哥好好相處呀，你當(dāng)時答應(yīng)的呀?！蔽倚南?，當(dāng)時答應(yīng)了，
是因為不知道你們會不愛我了。如果知道，我肯定是不答應(yīng)的。我沒敢說。反正他們越勸我，
我就越覺得他們偏心肖瑾然。不然為什么只找我，不找他呢。我覺得自己應(yīng)該討厭他，
于是我跟自己說，他那圓圓的臉和圓圓的眼睛也很一般嘛，不好看！這樣還不解氣，
可我不知道該怎么發(fā)泄心中的郁悶。直到那天，我看到他手里的小卡車缺了個輪子。
那是我送給他的小卡車。我找到了借口，決定為難他。我指著小卡車，說：“你賠我玩具！
”他有點慌亂地把它藏在身后，說：“不是，不是我弄壞的，是陳銘他們。”我不聽，
只覺得他在找借口：“它在你那里，就是你弄壞的，我不管，你必須賠我！”我插著腰，
聲勢很足，我覺得自己肯定很威風(fēng)。不像肖瑾然，他只能低著頭不說話。……不說話，
肩膀微微顫抖。我心里一慌，雙手連忙放下來，遲疑地說：“你為什么不說話？”好半晌，
他才抬起頭。他在哭，兩行眼淚順著臉流下去，卻沒發(fā)出一點聲音。他就那樣顫抖著看我，
好小聲好小聲地說：“你欺負我……你就是欺負我沒有爸爸媽媽。”他重復(fù)：“你欺負我！
”那一刻，我覺得他好可憐，可是我也好可憐，我頓時鼻頭一酸，嘴角忍不住下撇，
哇地哭出來。邊哭邊說：“可是、可是你也不能分走我的爸媽呀！我也只有一個爸爸媽媽呀！
”兩人的哭聲終于驚動了書房的大人，他們把我們哄好，問清緣由，啞然失笑。
于是那天晚上我們家開了第一個家庭會議。爸爸媽媽很嚴肅，
又很溫柔地對我和肖瑾然說：“爸爸媽媽的愛不會因為多了一個人，就把它分成兩份，
只會變成雙倍，更加愛小然和小瑤呀?！蔽液托よ谎劾锒歼€掛著濕潤的水汽，
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我說：“真的嗎？”他們堅定地點點頭，說：“當(dāng)然啦。
”03爸爸媽媽從來不騙我，我相信他們。我向肖瑾然道歉，他很大度地說“沒關(guān)系”。
可怎么會沒關(guān)系呢？他越發(fā)沉默了。第二天一大早，我看到他一個人默默出門，
也迅速放下準備跟他分享的玩具，跟了上去。我問他去哪里，他不說話。
我靜悄悄跟著他轉(zhuǎn)了兩趟公交車，又在巷子里穿來穿去。小巷子里很雜亂，
各家把自己的破爛堆在路邊，常常阻擋行人的步伐。瑾然哥哥為什么會來這個地方呢？
我有點害怕。肖瑾然大概看出我的膽怯，終于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要是害怕你就回去。
”我大聲說：“我才不害怕！我膽子超大的！”摸到手上帶著的電話手表，
又鼓起勇氣繼續(xù)跟上去。又轉(zhuǎn)了兩個彎，終于從巷子里穿出去，回到大路上。
肖瑾然也在這時停了下來，我差點沒收住腳步撞上去。我揉揉鼻子，見他隔著馬路看向?qū)γ妗?/p>
“瑾然哥哥，你在看什么呢？”他指了指對面的一棟居民樓，不高，大概六七層。
他指的那個方向是三樓，就在我們看過去的一剎那，窗戶里亮起了燈。
肖瑾然說：“那是我家?！蹦鞘撬募遥涩F(xiàn)在他卻回不去。我聽爸媽說過他的事情，
他的父母離世后，親戚們說愿意收養(yǎng)他?？烧剂怂孔拥挠H戚表面上收養(yǎng)他，實則虐待打罵，
餓肚子穿不好是常有的事。瑾然哥哥身上的傷口，到我家后才好完呢！我心里酸酸的，
都怪自己昨天亂說話。讓他想家了，想自己的爸爸媽媽了。我站到他旁邊，想給他一點勇氣，
我說：“你以后一定能拿回你的房子！”他愣了一下，點點頭，剛要說話，
卻見三樓的窗戶突然打開，露出一張男人的臉。那人看到肖瑾然，臉色突然一變，
大喊：“小崽子，你還敢來？！”他猛地收回腦袋，很快里面響起幾聲女人的咒罵，
隨即窗戶上出現(xiàn)了一男一女兩個人?！靶⊥冕套樱氵€來這里干什么？我告訴你，
你今天敢上樓我饒不了你！”女人聲音尖銳。肖瑾然眼底泛起一絲漣漪，像是厭惡，
又像是委屈。他說：“那是我舅舅和舅媽。”我聽說過，他舅舅是個一事無成的啃老族，
后來肖瑾然外公外婆去世了，就撈著肖瑾然的媽媽啃。而現(xiàn)在，他還來啃肖瑾然！
我出離憤怒了，朝著窗戶上的兩人大聲叭叭：“這是肖瑾然的家，你們好不要臉！
占了別人的家還不準他回去！”想著之前從爸媽手機里看到的詞，
覺得用在他們身上最合適：“你們簡直是螞蟥！就欺負瑾然哥哥心軟，你們不要臉！
”那兩人沒想到竟然有人跟他們對著罵，一時竟沒反應(yīng)過來。很快，
樓里其他住戶被聲音吵醒，陸陸續(xù)續(xù)亮起燈，其中一戶人家還打開窗，
對著我倆豎起了大拇指。而三樓的兩人此時也回過神，破口大罵：“你是哪里來的小東西，
胡說八道什么？有沒有教養(yǎng)？！”我不管他們說什么，就一句話吼回去：“不要臉，
不要臉……”沒一會兒，他們大概被我激怒，氣急地把窗一關(guān)，樓道里響起噠噠的腳步聲。
“嘿，怎么還著急啦！”我吼完最后一句話，準備好漢不跟小嘍啰斗，拉著肖瑾然跑，
卻發(fā)現(xiàn)他怔愣似的，竟沒拉動。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瑾然哥哥，我們快走，
他們要下來了?！彼菚r回過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在我莫名的目光中反手拉著我跑起來。
再次繞過七拐八拐的巷子到公交車站時，我倆都累得氣喘吁吁，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氣。
喘著喘著我倆相視笑起來。笑完了，他說：“謝謝你?！闭f得好小聲，不過我還是聽到了！
我呲著牙，捏緊拳頭：“我本來也沒說錯呀！”我倆又對著笑，笑了好半天，
我突然又笑不出來。瑾然哥哥真的好可憐，我怎么能欺負他？他沒有了爸爸媽媽，
還沒有了家，昨天的我真讓人討厭！但今天的我是很好的！于是很好的我下定決心，
輕輕湊過去：“瑾然哥哥，我把爸爸媽媽分你一半?！蔽铱粗男θ荩?/p>
說：“以后你還有爸爸媽媽啦！”瑾然哥哥的笑容，由我宋瑤女俠來守護！回去的時候，
早飯剛剛端上桌，看到我們從外面回去，媽媽疑惑：“你們干嘛去了？
”我揚起笑臉：“我和瑾然哥哥跑步啦！”我用胳膊肘頂了頂準備說話的肖瑾然，
示意他不要暴露我的真實面目。畢竟我沒說謊哦，本來就跑步了嘛。媽媽沒有追究我的話，
只是吃完飯后她意味深長地提醒：“瑤瑤，快開學(xué)了，你的作業(yè)寫完沒有？”我小臉一垮。
完了完了，真的沒寫完！我忍痛把玩具塞肖瑾然手里，吭哧吭哧寫了一天作業(yè)。
然后掰著指頭數(shù)還有多少天假期，看了看遠超假期的作業(yè)，深深嘆口氣。
我沉痛地敲開肖瑾然的房門，他躺在床上露出半個腦袋看著我。
我靦腆一笑：“那個……我能不能把作業(yè)也分你一半呀？”肖瑾然微笑：“不能哦。
”我失魂落魄地準備回房間，剛轉(zhuǎn)身，他又開口：“等一下?！蔽页錆M希冀地回望過去，
他卻把腦袋轉(zhuǎn)向墻壁，嗓音在被子里甕聲甕氣：“把燈和門關(guān)一下，謝謝?！迸?！
我面無表情地關(guān)燈，冷漠地想，這世界跟武俠故事里根本不一樣。說好的有恩必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