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檳塔折射著宴會廳水晶吊燈破碎的光,像無數(shù)晃動的金色眼瞳。空氣里昂貴香水、酒液和某種更浮華的欲望蒸騰交織,每一個毛孔都在訴說著名利的味道。
沉星一身Valentino高定禮服,焰紅色,裙擺是潑灑開來的欲望,襯得她肌膚冷白,像裹在火焰里的一捧新雪。她指尖漫不經(jīng)心扣著杯腳,水晶杯沿那點(diǎn)細(xì)微的冰涼,壓不住掌心灼熱的潮意。
半年了。
從云端跌碎,泥濘里爬起,今夜這場號稱娛樂圈年度最重磅的復(fù)出演唱會慶功宴,是她沉星的加冕禮,也是……復(fù)仇的盛宴。
目光所及,盡是諂媚笑臉。恭喜聲、贊嘆聲、近乎露骨的奉承,織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她是網(wǎng)上最耀眼的蜘蛛,耐心等待著那只自投羅網(wǎng)的飛蛾。
“星星,恭喜!今晚封神了!”
“星姐,票房紀(jì)錄破了!斷層第一!”
“沉老師,下一輪巡演有沒有考慮海外場?”
她頷首,微笑,唇角弧度精準(zhǔn)得像用尺子量過,眼底卻結(jié)著一層薄冰,凍不住深處那簇幽暗的火苗。直到視線穿過觥籌交錯的人群,精準(zhǔn)地釘在宴會廳最偏僻的角落。
那里,陰影濃得化不開,幾乎要將那道倚墻而立的身影完全吞沒。
他瘦了。
這是沉星腦子里劈下的第一道閃電,尖銳,冰涼,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認(rèn)知。
曾經(jīng)寬肩窄腰、被粉絲狂呼“人間雕塑”的身形,如今只剩一副嶙峋的骨架,勉強(qiáng)撐著一身不合時宜的黑色西裝,空蕩蕩得厲害。蒼白的手指握著一只顯然無人添酒的香檳杯,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口罩遮住大半張臉,只留下一雙眼睛,隔著喧囂浮華的人海,沉默地望過來。
那眼睛曾盛滿讓她沉溺的星辰溫柔,此刻卻只剩一片枯寂的灰燼,深不見底,裹著濃重的、無法言說的疲憊和……病氣。
沉星心臟某處猝不及防地抽搐了一下,很輕微,旋即被更洶涌的恨意覆蓋。
她勾唇,笑意冷了下去。
來了。
她端起侍應(yīng)生托盤里新滿上的酒杯,猩紅酒液在她指尖輕晃,像血。高跟鞋敲擊光潔地面,發(fā)出清脆又咄咄逼人的聲響,一路破開人群。
所過之處,談笑聲不由自主地低伏、停滯,無數(shù)道目光黏附過來,驚疑、探究、興奮,空氣被拉扯成緊張的弦。
她停在他面前,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一絲極淡的、被廉價香水味勉強(qiáng)掩蓋的消毒水氣息。
“喲,稀客?!彼_口,聲音浸透了慶功宴的甜膩,卻又帶著冰碴,“怎么?江大頂流不在溫柔鄉(xiāng)里沉醉,屈尊來我這小廟的慶功宴?”
角落光線晦暗,他眼底飛快掠過一絲什么,快得抓不住,只剩一片沉寂的默然。他微微直起身,口罩上方露出的皮膚在昏暗光線下白得滲人。
“恭喜。”聲音透過口罩傳出來,嘶啞,干澀,像砂紙磨過朽木。
沉星嗤笑一聲,毫不掩飾眼底的譏誚:“恭喜?恭喜我什么?恭喜我當(dāng)初瞎了眼,還是恭喜你江臨攀高枝、結(jié)果現(xiàn)在……嘖,”她目光將他從上到下緩慢地、侮辱性地掃視一遍,“混成這副鬼樣子?”
她逼近一步,香檳杯沿幾乎要碰到他冰冷的西裝扣:“怎么?是你那位能‘天天陪你’的小師妹……滿足不了你了?還是玩膩了,又想換個口味,來前任的慶功宴上找找刺激?”
每一個字都淬著毒,尖利無比,狠狠扎過去。
他身體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重?fù)舸蛑?。握著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緊,指尖那點(diǎn)殘存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他沉默著,口罩輕微起伏,呼吸似乎變得艱難。那雙深陷下去的眼睛看著她,里面翻滾著沉星讀不懂的痛苦,濃稠得幾乎要溢出來。
但只是一瞬。
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極輕微地?fù)u了搖頭,垂下眼睫,遮住了所有情緒。仿佛她所有惡毒的指控,所有傾瀉的恨意,都只是砸進(jìn)了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連回聲都吝嗇給予。
這種沉默比任何辯解都更讓沉星瘋狂。
“說話啊!”她聲音陡然拔高,尖厲得劃破宴會廳虛偽的和樂,“當(dāng)初不是挺能說的嗎?膩了?行程滿?需要人陪?當(dāng)著我的面吻別人的勇氣呢?!”
周圍死寂一片。
閃光燈開始瘋狂閃爍,記者們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鏡頭貪婪地捕捉著這爆炸性的一幕。人群竊竊私語,目光如針。
他似乎想開口,卻猛地側(cè)過頭,發(fā)出一陣壓抑不住的、低低的咳嗽聲。肩膀劇烈地顫抖,即使他用手死死捂住口罩,那咳嗽聲也像是從肺腑最深處撕裂出來,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破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