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月薪三萬雇的陪嘗師，是我店里最毒舌的客人。他總是一臉冷漠地品嘗我的心血之作，
然后用那把好聽的嗓音，吐出最傷人的話：「技術(shù)很好，但膩了?！购髞?。
他把我堵在后廚的操作臺上，吻得我喘不過氣。我抵著他滾燙的胸膛，聲音發(fā)顫，
「我們……不是在嘗甜品嗎？」沈晏舔了舔我的唇，眼底是化不開的占有欲，聲音喑啞，
「先嘗嘗你?！?「技術(shù)無可挑剔，但每一款甜品都像櫥窗里的假人，漂亮，卻沒有心跳。
店主，你的甜品里，缺少了『愛』與『恨』?！故謾C(jī)屏幕的光，映得我的臉一片慘白。
這是美食公眾號「舌尖上的風(fēng)」最新的一篇探店推文，
標(biāo)題刺眼——《月光食盒：一家即將死于「精致」的甜品店》。我叫姜月初，
是這家店的店主兼唯一的甜品師。我死死地盯著那句「缺少了愛與恨」，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悶得發(fā)疼?！付ｂ彙沟觊T的風(fēng)鈴響了，
我爸姜建國沉著臉走了進(jìn)來，手里還提著他那把從不離身的斬骨刀的刀盒。他沒看我，
目光像 X 光一樣掃視了一圈我精心布置的小店，最后落在我那臺昂貴的進(jìn)口烤箱上，
冷哼一聲。「花里胡哨?！顾训逗兄刂氐胤旁诎膳_上，發(fā)出「哐」的一聲悶響，
也敲在了我的心上?！冈鲁酰腋隳切┰瞎?yīng)商都打過招呼了。」他終于看向我，
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年底，就這個年底。店里再沒起色，你就給我老老實(shí)實(shí)關(guān)門，
去李叔的酒店后廚，從洗菜開始干。」我爸是本市最有名的中餐館「姜家宴」的掌勺人，
一輩子信奉的是大開大合的鍋氣和實(shí)打?qū)嵉牡豆?。他最看不起我這種在他眼里「過家家」
一樣的西點(diǎn)?！赴郑业牡陼闷饋淼??！刮业穆曇粲行└蓾?。「好起來？靠什么？
靠這些沒滋沒味的小玩意兒？」他指著展示柜里我做的法式甜點(diǎn)，滿臉不屑，
「連個食客都說你的東西沒靈魂，你還指望什么？」他竟然也看到了那篇推文。
我瞬間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晚上，閨蜜林菲拖著我去酒吧解愁。
「我說月月，你就是生活太順了。」林菲晃著杯里的紅酒，醉眼惺忪地給我指了條「明路」，
「你得去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或者，干脆找個渣男狠狠傷你一次。到時候別說蛋糕了，
你就是做塊磚頭，那里面都有故事！」我被她逗笑了，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撥動了一下。
故事……愛與恨……我的目光漫無目的地在酒吧里游蕩，然后，
就定格在了吧臺后面那個男人身上。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馬甲，
正在調(diào)制一杯顏色詭異的雞尾酒。他的動作精準(zhǔn)、優(yōu)雅，像是在進(jìn)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shù)。
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側(cè)臉線條，眼神專注而疏離，仿佛整個酒吧的喧囂都與他無關(guān)。那一刻，
林菲的話像魔咒一樣在我腦子里炸開。我鬼使神差地覺得，這個男人，
一定嘗遍了人間的愛恨情仇。2我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笌浉?，
你這杯酒叫什么？」我趴在吧臺上，借著酒勁問。他抬眸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讓我心頭一跳?！高z忘?！顾穆曇舻统链判?，像大提琴的尾音。
「那……有沒有一種酒，能讓人嘗到『故事』的味道？」他擦拭酒杯的動作頓了頓，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像是嘲諷，又像是玩味?！感〗?，故事是用來經(jīng)歷的，
不是用來嘗的。」「那如果，我出錢買呢？」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從包里掏出銀行卡，
連同一張寫著我電話和地址的餐巾紙，一起推到他面前?！肝夜湍??！刮叶⒅难劬?，
一字一句地說，「一個月三萬。做我的『陪嘗師』。每天晚上十點(diǎn)我打烊后，到我的店里來，
品嘗我的失敗品，然后，告訴我它們到底缺了什么?！拐麄€吧臺都安靜了一瞬。
連林菲都驚得酒醒了一半，想過來拉我。男人看著我，眼神里多了一絲探究。
他拿起那張餐巾紙，目光在「姜月初」三個字上停留了足足三秒。我看到他的瞳孔，
在那一瞬間，似乎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我的心跳得厲害，手心全是汗。我覺得自己瘋了，
這簡直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出格的事。就在我準(zhǔn)備收回卡，落荒而逃的時候，他開口了?！负谩?/p>
」一個字，干脆利落。他收下了卡和紙巾，對我舉了舉剛調(diào)好的那杯「遺忘」，
然后一飲而盡。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氐郊?，我才后知后覺地感到一陣恐慌和羞恥。
我到底在干什么？花錢雇一個男人來……嘗我的蛋糕？第二天晚上九點(diǎn)五十九分，
我緊張地在店里踱步，手里的抹布都快被我絞爛了。我?guī)缀鹾V定他不會來。
這大概只是一個醉鬼的荒唐玩笑。十點(diǎn)整，店門的風(fēng)鈴準(zhǔn)時響起。他走了進(jìn)來，
脫下了酒吧的馬甲，只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結(jié)實(shí)流暢的線條。
他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好聞的木質(zhì)香氣，混合著夜晚的微涼。他叫沈晏。
這是他進(jìn)門后告訴我的。3「這就是你的實(shí)驗(yàn)室？」沈晏環(huán)顧著我打烊后空無一人的小店，
語氣平淡。我緊張地點(diǎn)點(diǎn)頭，從冷藏柜里端出我最得意的一款作品——「白月光」慕斯。
它通體潔白，點(diǎn)綴著幾片銀箔，造型完美得像一件藝術(shù)品。這是我技術(shù)的巔峰，
也是被那個博主批評為「沒有心跳」的代表作。我把銀質(zhì)的小勺遞給他，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沈晏坐了下來，姿態(tài)優(yōu)雅地挖了一小塊，放入口中。他沒有立刻下咽，
而是讓慕斯在舌尖慢慢融化。我看著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整個過程充滿了某種禁欲的儀式感。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始終沉默著。這種沉默，
比任何尖銳的批評都讓我煎熬。終于，他放下了勺子，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糖、奶油、吉利丁的比例很完美?！顾_口了，聲音依舊平靜，「但它在撒謊?！埂溉鲋e？
」我愣住了?！膏拧！顾粗?，眼神銳利得仿佛能穿透我的靈魂，
「它想表現(xiàn)純潔、高不可攀，但味道太單薄了，像個故作清高的綠茶，背后什么故事都沒有。
」我被他這個比喻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用「綠茶」來形容我的甜品。
我漲紅了臉，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因?yàn)樗f的，好像……是對的。
就在我愣神的時候，沈晏突然站了起來。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走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我被他一步步逼退，后腰抵在了冰冷的操作臺上。
「你……你想干什么？」我慌了。他一手撐住臺面，將我困在他的臂彎里，
一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強(qiáng)迫我抬起頭。然后，他俯身吻了下來。這個吻，
帶著濃烈的威士忌和苦杏仁的味道，霸道、強(qiáng)勢，不容拒絕。他的舌尖撬開我的牙關(guān)，
像一個侵略者，在我口腔的每一個角落攻城掠地。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渾身發(fā)軟，
只能無力地抓住他的衣角。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放開我。我大口地喘著氣，嘴唇又麻又燙。
他用拇指的指腹，輕輕摩挲著我被吻得有些紅腫的嘴唇，氣息灼熱地噴在我的耳邊，
聲音喑啞得不像話?！竾L到了嗎？」我茫然地看著他?！高@才是『復(fù)雜』?！顾吐曊f，
「有苦，有烈，有回甘。下次，把這個味道做出來給我嘗嘗。」說完，他直起身，
整理了一下襯衫的袖口，仿佛剛才那個失控的吻根本不存在。他拿起外套，
轉(zhuǎn)身離開了我的店。我一個人腿軟地靠在操作臺上，臉頰滾燙得能煎雞蛋。我意識到，
我雇來的不是什么繆斯。而是一個魔鬼。4從那天起，沈晏成了我店里最準(zhǔn)時的「客人」。
他的「陪嘗」方式，也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他不再只是品嘗我的成品，
而是開始干涉我的創(chuàng)作過程。他會帶回來各種匪夷所思的東西，強(qiáng)迫我品嘗。
比如一塊苦度高達(dá) 99% 的黑巧克力，他說：「嘗嘗，這就是絕望的味道。」
比如一撮帶著濃郁煙熏味的海鹽，他說：「記住這個感覺，這是眼淚干涸后的味道?！?/p>
還有一次，他帶來一杯他親手調(diào)制的雞尾酒，火辣的龍舌蘭混合著酸澀的青檸，一杯下肚，
我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燃燒?！高@杯叫『前任』?！顾鏌o表情地說，「夠不夠恨？」
我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卻也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我開始跳出傳統(tǒng)甜品只有「甜」
的舒適區(qū)，去探索更廣闊、更復(fù)雜的味覺世界。一周后，
我做出了一款全新的巧克力熔巖蛋糕。我在里面加入了微量的墨西哥辣椒粉，
那股辛辣的后勁，像隱藏在濃情蜜意下的嫉妒之火。我給它取名——「妒火」。
沈晏嘗了一口，第一次，他的臉上露出了贊許的神色?！赣悬c(diǎn)意思了?！菇又?/p>
我又做出了「謊言」馬卡龍，外殼是甜蜜的草莓味，內(nèi)餡卻是酸到極致的百香果。我的甜品，
開始有了故事，有了情緒?！冈鹿馐澈小沟纳?，也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一些小有名氣的美食博主開始光顧，我的社交賬號上，好評越來越多。
我甚至收到了「城市新銳甜品師大賽」的邀請函。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晚上十點(diǎn)。
我開始習(xí)慣沈晏的存在，習(xí)慣他在我身邊，用他那毒舌又一針見血的語言，剖析我的作品。
我們之間有一種奇怪的默契。他從不問我的私事，我也從不問他的。我們只談?wù)撐兜溃?/p>
談?wù)撃切┨摕o縹緲的情緒。但我知道，有什么東西正在悄悄失控。有時候，他會靠得很近，
指導(dǎo)我如何控制巧克力的溫度。他身上好聞的木質(zhì)香氣，總讓我心猿意馬。有時候，
他會用手指蘸走我嘴角不小心沾上的奶油，然后放進(jìn)自己嘴里，眼神幽深地看著我，
說：「糖分超標(biāo)了?！刮业男?，就像那鍋正在加熱的糖漿，咕嚕咕嚕地冒著泡，
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黏稠，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我分不清，我依賴的，究竟是他的味覺，
還是他的人。5這天下午，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打破了店里的平靜。陸澤遠(yuǎn)，
我爸戰(zhàn)友的兒子，一個典型的富二代，也是我爸屬意的「女婿」人選。
他帶著兩個穿著西裝的助理，大搖大擺地走了進(jìn)來，名為品嘗，實(shí)為考察?！冈鲁酰?/p>
你這小店還挺溫馨?！龟憹蛇h(yuǎn)翹著二郎腿，姿態(tài)倨傲，「不過，格局還是太小了。
我最近打算收購幾個有潛力的新銳品牌，并入我們家的餐飲集團(tuán)。你考慮一下，
我給你開個好價錢?！刮野櫫税櫭?，正想拒絕，他已經(jīng)開始對我的店指指點(diǎn)點(diǎn)?！秆b修要改，
太小家子氣。菜單也要改，品類太少。還有……」
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后廚幫我搬面粉的沈晏身上。沈晏今天來得早，看到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就主動留下來幫忙。他穿著我的粉色小熊圍裙，高大的身材顯得有些滑稽，卻也奇異地和諧。
「月初，這種臨時工手腳干凈嗎？」陸澤遠(yuǎn)用一種審視貨物的眼神打量著沈晏，
「我們集團(tuán)的員工，可都是要統(tǒng)一體檢，持健康證上崗的?！?/p>
他的話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和不加掩飾的輕蔑。我正要發(fā)作，沈晏卻擦了擦手，
從后廚走了出來。他解下那件滑稽的圍裙，平靜地疊好放在一邊。那一瞬間，
他身上那種散漫的氣質(zh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他走到陸澤遠(yuǎn)面前，身高比他高出半個頭，目光平視著他?！戈懣?，是嗎？」
沈晏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小店的每個角落，「真正的美食家，品嘗的是食物的靈魂，
而不是廚師的背景?？磥?，您的連鎖集團(tuán)，賣的應(yīng)該只是標(biāo)準(zhǔn)化的工業(yè)產(chǎn)品吧?！顾脑?，
像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地剖開了陸澤遠(yuǎn)那層資本的外衣，露出了里面空洞無物的內(nèi)核。
陸澤遠(yuǎn)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6陸澤遠(yuǎn)灰溜溜地走了。店里的空氣，卻仿佛凝固了。
我看著沈晏，心里有一種復(fù)雜的情緒。感激，驚訝，還有一絲……不安。他剛才的樣子，
完全不像一個普通的調(diào)酒師?！复蜢劝??！顾卣f了一句，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后廚。
我默默地掛上「暫停營業(yè)」的牌子，跟著他走了進(jìn)去。廚房里，氣氛降到了冰點(diǎn)。
我剛想開口說聲「謝謝」，沈晏卻突然轉(zhuǎn)過身，一把將我按在了揉面臺上?！概椤沟囊宦?，
我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大理石臺面，激起一片白色的面粉?！改憔瓦@么想把店賣給他？」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然后嫁給他，做你的豪門太太？」「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