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是被心口的劇痛拽回意識的。
不是死后墜入寒淵的冰冷,也不是被柳清瑤灌下毒酒時的灼燒感,而是一種鈍重的、帶著活氣的疼——像是昨夜貪涼著了風,又像是被人悄悄在枕下塞了塊冰,寒意從后頸爬上來,卻抵不過胸腔里翻涌的、幾乎要沖破喉嚨的恨意。
“小姐!小姐您醒了?”
耳邊傳來春桃?guī)е耷坏穆曇?,那是她前世到死都護著她的丫鬟,最后卻被蕭玦以“通奴”的罪名,杖斃在將軍府的門檻上。蘇晚猛地睜開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晰,落在春桃那張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沒有后來的疤痕,沒有絕望的灰敗,只有滿滿的擔憂。
眼前是熟悉的拔步床,掛著水綠色的軟煙羅帳,帳角綴著的珍珠串輕輕晃動,折射出窗外的天光。桌上擺著她少女時最喜歡的青釉瓷瓶,里面插著兩支新開的白茉莉,香氣清淺,卻猛地撞進蘇晚的心里。
這不是陰曹地府,也不是攝政王府那間囚禁了她三年的冷院——這是將軍府,是她的閨房“晚晴居”。
“小姐,您可算醒了!您昨天淋了雨就發(fā)熱,可把奴婢嚇壞了。”春桃一邊擦眼淚,一邊伸手想探她的額頭,卻被蘇晚猛地攥住了手腕。
蘇晚的手指冰涼,力道大得驚人,春桃疼得蹙眉:“小姐?”
“今天……是什么日子?”蘇晚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磨出來的。她死死盯著春桃,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既期待又恐懼——她怕這只是一場夢,怕睜開眼又回到那個被蕭玦和柳清瑤聯(lián)手毀掉一切的結局。
春桃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幾分喜意:“小姐您睡糊涂啦?今天是永安二十七年的三月十二??!對了小姐,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您——剛才前廳來傳話,攝政王殿下剛在朝堂上向陛下求旨,要娶您做攝政王妃呢!”
“三月十二……攝政王妃……”
這兩個詞像是兩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進蘇晚的心臟。她猛地松開春桃的手,指甲深深掐進自己的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瞬間清醒——不是夢,她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前世一切悲劇開始的這一天!
前世的今天,她也是發(fā)著熱,卻因為“攝政王求娶”的消息喜得忘了形,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不顧父親的勸阻,親自去宮門外接了圣旨。她以為自己嫁給了心上人,以為蕭玦那句“晚晚,我會護你一生”是真的,卻不知道,這道賜婚圣旨,根本就是蕭玦為蘇家設下的陷阱。
他要的從來不是她蘇晚,而是鎮(zhèn)國將軍府手里的兵權,是蘇家世代積累的聲望。而柳清瑤——那個她曾經(jīng)視作親姐妹的女子,早就和蕭玦勾結在一起,就等著借著“賜婚”的由頭,一步步構陷蘇家,最后讓蘇家滿門抄斬,讓她蘇晚淪為蕭玦登基路上的墊腳石。
前世的她,就是個傻子。
她滿心歡喜地戴著蕭玦送的白玉簪,穿著大紅的嫁衣嫁進攝政王府,卻在新婚夜獨守空房;她為了蕭玦頂撞父親,疏遠兄長,最后卻親眼看著父親被冠上“通敵叛國”的罪名,斬于午門;她被柳清瑤誣陷與人私通,蕭玦連問都不問,就把她扔進冷院,斷了她的衣食;直到最后,柳清瑤穿著鳳袍,端著毒酒站在她面前,笑著說:“晚晚,你看,殿下最終還是我的,蘇家的一切,也都是我的了。”
而那支她視若珍寶的白玉簪,在她死后,被蕭玦當作“陪葬”塞進了她的棺材——不是因為愛,只是因為柳清瑤覺得“死者為大”,做給外人看罷了。
想到這里,蘇晚的眼底瞬間覆上一層寒冰,連帶著周身的氣息都冷了下來。春桃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還是……不喜歡攝政王殿下?”
“喜歡?”蘇晚冷笑一聲,聲音里帶著徹骨的寒意,“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p>
春桃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臉色慘白:“小姐!您、您怎么能說這種話?這話要是被人聽見,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蘇晚看著春桃驚慌失措的樣子,心里微微一軟。她知道,春桃是為了她好,前世的春桃,就是因為替她辯解了一句,才落得那樣的下場。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恨意,伸手扶起春桃:“起來吧,我知道分寸,不會讓別人聽見的。”
春桃還是有些害怕,卻還是聽話地站了起來,只是眼眶還是紅的:“小姐,那……攝政王殿下求旨的事,您打算怎么辦?前廳的人還在等著您的回話呢。”
“回話?”蘇晚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不急,等他的‘定情信物’送來了再說。”
她記得,前世的今天,蕭玦在求旨之后,立刻讓人送來了一支白玉簪,說是他母親留下的遺物,送給她做定情信物。當時的她,感動得哭了好久,把那支簪子當作寶貝,日夜戴在頭上。
現(xiàn)在想來,那根本就是蕭玦的算計——用一支來歷不明的簪子,試探蘇家的態(tài)度,也讓外人覺得他對她“情深義重”。
果然,沒過多久,前廳就傳來了動靜。一個穿著青色錦袍的小廝,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子,跟著管家走進了晚晴居。那小廝臉上帶著幾分倨傲,顯然是仗著自己是攝政王府的人,沒把將軍府的丫鬟放在眼里。
“蘇小姐,”小廝把木盒放在桌上,語氣敷衍,“這是我家殿下特意為您準備的白玉簪,還請?zhí)K小姐收下。殿下說了,等您身子好些,就擇日進宮謝恩?!?/p>
蘇晚沒有看那木盒,只是淡淡地看著小廝:“攝政王的心意,我心領了。只是這簪子太過貴重,我蘇晚蒲柳之姿,受不起。還請你把簪子帶回去,轉告攝政王,賜婚之事,我不能應。”
小廝愣住了,像是沒聽清蘇晚的話:“蘇小姐,您說什么?您知道您在說什么嗎?我家殿下可是攝政王,權傾朝野,多少人想嫁進攝政王府都沒機會,您竟然敢拒絕?”
“機會是你的,不是我的?!碧K晚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蘇晚要嫁的人,是能與我同心同德、護我蘇家周全的人,不是把婚姻當作權謀工具的人。攝政王的好意,我心領了,簪子,請你帶走。”
小廝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蘇小姐,您別給臉不要臉!我家殿下肯娶您,是給將軍府面子,您要是不識抬舉,小心……”
“小心什么?”蘇晚猛地抬眼,眼神銳利如刀,直直看向小廝,“小心攝政王治我蘇家的罪?還是小心你這個奴才,在這里大放厥詞,丟了攝政王的臉面?”
小廝被蘇晚的眼神嚇得后退了一步,他沒想到,平時聽說溫溫順順的鎮(zhèn)國將軍府小姐,竟然有這樣懾人的氣勢。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卻被蘇晚的眼神逼得說不出話來。
春桃也被蘇晚的樣子驚到了,卻還是立刻上前一步,對著小廝冷聲道:“我家小姐說了,簪子不收,請你立刻離開晚晴居!否則,我就去前廳告訴將軍,說攝政王府的人在將軍府撒野!”
小廝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知道鎮(zhèn)國將軍蘇振是武將出身,性子剛烈,要是真鬧到蘇振面前,他肯定討不了好。他狠狠瞪了蘇晚一眼,拿起桌上的紫檀木盒,咬牙道:“蘇小姐,您今日的話,我會一字不差地轉告殿下!您最好想清楚,得罪殿下的后果,不是你們蘇家能承擔的!”
說完,他轉身就走,腳步有些慌亂,連禮數(shù)都忘了。
看著小廝狼狽的背影,春桃才松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蘇晚:“小姐,您剛才太勇敢了,可是……您就不怕攝政王殿下生氣嗎?”
蘇晚沒有回答,只是走到桌前,拿起那個紫檀木盒。她打開盒子,一支瑩白的白玉簪躺在里面,簪頭雕著一朵精致的梅花,和前世她收到的那支一模一樣。冰涼的玉質觸感傳來,仿佛還帶著前世棺材里的寒意。
蘇晚的手指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恨意。她抬眼看向桌角的香爐,里面還燃著沉香,煙霧裊裊。
“春桃,”蘇晚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決絕,“把香爐拿過來?!?/p>
春桃愣了一下,還是聽話地把香爐端了過來。蘇晚拿起白玉簪,看了一眼,然后猛地抬手,將簪子扔進了香爐里。
“滋啦”一聲,白玉簪掉進滾燙的香灰里,瞬間被熏黑了一角。沉香的煙氣猛地散開,帶著一絲焦糊味。
春桃嚇得捂住了嘴:“小姐!您、您怎么把簪子扔了?這要是被攝政王知道了,他肯定會發(fā)怒的!”
“發(fā)怒又如何?”蘇晚看著香爐里被熏黑的簪子,眼神冰冷,“這東西,前世害了我蘇家滿門,今生,我再也不會讓它靠近我半步。蕭玦想拿它來綁住我,做夢!”
她頓了頓,又道:“你去把香爐里的簪子殘骸弄出來,找個地方埋了,別讓任何人看到。還有,剛才的事,除了我和你,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包括父親和兄長。”
春桃雖然不明白小姐為什么對這支簪子這么大的敵意,卻還是堅定地點點頭:“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心,奴婢一定辦好?!?/p>
春桃拿著香爐退了出去,晚晴居里只剩下蘇晚一個人。她走到窗邊,看著庭院里的海棠花。前世的今天,她就是在這棵海棠樹下,接過了蕭玦的白玉簪,笑得像個傻子。
而現(xiàn)在,她回來了。這一次,她不會再重蹈覆轍。蕭玦,柳清瑤,前世你們欠我的,欠蘇家的,我會一點一點,全部討回來!
攝政王府的書房里,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蕭玦坐在紫檀木書桌后,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fā)出“篤篤”的聲響。他穿著一身玄色錦袍,領口和袖口繡著暗金色的龍紋,明明只是坐著,卻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威嚴。
剛才去將軍府送簪子的小廝,正跪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蘇晚的話復述了一遍,連蘇晚扔簪子的事,也不敢隱瞞。
“你說,她把孤送的白玉簪,扔進了香爐里?”蕭玦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卻讓跪在地上的小廝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是、是的殿下,”小廝的聲音帶著哭腔,“蘇小姐不僅扔了簪子,還說……還說她不愿嫁給您,說您的東西她受不起,還說……還說您是把婚姻當工具……”
“夠了。”蕭玦打斷了小廝的話,手指敲擊桌面的速度加快了幾分。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神里帶著幾分疑惑,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不悅。
蘇晚?
那個從小到大,眼里心里只有他的鎮(zhèn)國將軍府小姐?那個前世為了他,不惜和家里決裂,最后卻被他棄如敝履的女人?
她竟然敢拒絕他?還敢扔了他送的簪子?
蕭玦記得很清楚,前世的今天,蘇晚接到賜婚的消息時,高興得像個孩子,連病都好了大半,還親自去宮門外接了圣旨。他送的白玉簪,她更是日夜戴在頭上,逢人就炫耀,說這是她未來夫君送的定情信物。
可現(xiàn)在,她不僅拒絕了賜婚,還把他的簪子扔進了香爐?
“她今天……是什么樣子?”蕭玦忽然問道。
小廝愣了一下,連忙回道:“蘇小姐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像是剛病好的樣子,但是……但是她的眼神很嚇人,像是冰一樣,奴婢被她看一眼,都覺得渾身發(fā)冷。還有,她說話的時候很冷靜,一點都不像是以前那個溫順的樣子?!?/p>
“眼神像冰?冷靜?”蕭玦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認識蘇晚十幾年了,從她還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開始,她看他的眼神,從來都是帶著崇拜和愛慕的,溫順得像只小貓。就算是后來在攝政王府,她被他冷落,被柳清瑤欺負,也只是默默流淚,從來不敢對他說一句重話,更別說拒絕他了。
今天的蘇晚,怎么會變成這樣?
難道是因為昨天淋了雨,燒糊涂了?還是……有什么人在她耳邊說了什么?
蕭玦的腦海里,第一個浮現(xiàn)出來的,就是柳清瑤的臉。
柳清瑤是吏部尚書柳宏的女兒,和蘇晚是手帕交,卻一直暗戀他。前世的時候,柳清瑤就經(jīng)常在他面前說蘇晚的壞話,還設計陷害蘇晚,最后才如愿嫁給了他。
難道是柳清瑤提前去找了蘇晚,說了什么挑撥離間的話?
蕭玦的眼神沉了沉,對著門外喊道:“衛(wèi)凜?!?/p>
“屬下在?!币粋€穿著黑色勁裝的男子推門進來,單膝跪地,恭敬地行禮。衛(wèi)凜是蕭玦的親信,也是他的暗衛(wèi)統(tǒng)領,做事向來沉穩(wěn)可靠。
“你去查一下,昨天到今天,有誰去見過蘇晚。尤其是……柳清瑤?!笔挮i的聲音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
“是,屬下這就去?!毙l(wèi)凜起身,沒有多問,轉身就消失在了書房里。
蕭玦重新看向書桌,上面放著一份奏折,是關于邊境軍務的。鎮(zhèn)國將軍蘇振手握十萬兵權,鎮(zhèn)守北疆,是他登基路上必須拉攏的人。而娶蘇晚,就是他拉攏蘇振最好的辦法。
前世的蘇晚,是他手里最聽話的棋子,他以為這一世也一樣,卻沒想到,這顆棋子竟然先出了變數(shù)。
“蘇晚……”蕭玦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神深邃難測,“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忽然覺得,這個從小到大被他忽視的女子,好像突然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晚晴居里,蘇晚正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里的自己。
鏡中的少女,眉如遠黛,眼似秋水,皮膚白皙,唇色淡粉,正是十六歲的年紀,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只是那雙眼睛里,卻沒有了前世的天真和愛慕,只剩下與年齡不符的冷靜和滄桑。
她知道,蕭玦肯定會派人去查她,也肯定會懷疑到柳清瑤身上。前世的這個時候,柳清瑤確實來找過她,不過不是來挑撥,而是來“道賀”的。
柳清瑤當時穿著一身粉色的衣裙,手里拿著一支珠花,笑著對她說:“晚晚,恭喜你啊,終于要嫁給攝政王殿下了。你不知道,我真為你高興?!?/p>
可蘇晚后來才知道,柳清瑤在來將軍府之前,剛去了攝政王府,在蕭玦面前哭訴說自己“舍不得晚晚”,還暗示蘇晚性子單純,怕她嫁進王府后受欺負,讓蕭玦多“照顧”蘇晚——其實就是在提醒蕭玦,蘇晚是個沒用的花瓶,只能靠他保護。
這一世,她不會再讓柳清瑤的計謀得逞。
“小姐,”春桃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這是廚房剛煎好的感冒藥,您趁熱喝了吧?!?/p>
蘇晚接過藥碗,一股苦澀的味道撲面而來。前世的她,最怕喝藥,每次都要春桃拿蜜餞來哄,可現(xiàn)在,她只是皺了皺眉,仰頭一飲而盡。
“小姐,您慢點兒喝,小心燙。”春桃連忙遞過一塊蜜餞。
蘇晚接過蜜餞,放進嘴里,甜膩的味道稍微壓下了藥的苦澀。她看著春桃,忽然問道:“春桃,你還記得柳清瑤嗎?”
春桃愣了一下,點頭道:“記得啊,是吏部尚書家的小姐,和小姐您是好朋友啊。怎么了小姐?”
“好朋友?”蘇晚冷笑一聲,“很快,你就知道她是不是我的好朋友了?!?/p>
她頓了頓,又道:“春桃,你去前廳告訴父親,就說我身子好多了,想晚上和他還有兄長一起用膳。另外,你再去一趟兄長的院子,說我有要事找他,讓他晚上過來一趟?!?/p>
春桃雖然不明白小姐為什么突然要見將軍和大公子,但還是聽話地答應了:“奴婢知道了,這就去?!?/p>
春桃走后,蘇晚走到書架前,拿出一本看似普通的書。她翻開書頁,里面夾著一張泛黃的紙,上面畫著將軍府的布局圖,還有幾個紅色的標記。
這是前世她被囚禁在冷院時,一個同情她的老仆偷偷給她的。上面標記的,是柳清瑤后來用來陷害蘇家的幾個關鍵地點——比如后院的柴房,柳清瑤就是在那里放了“通敵”的書信;還有前廳的偏房,柳清瑤就是在那里設計讓她“私會”外男。
這一世,她要提前做好準備,絕不能讓柳清瑤的陰謀得逞。
她把布局圖重新夾回書里,放回書架。剛轉身,就聽到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小姐,柳小姐來了,說要來看您?!?/p>
蘇晚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來了。
柳清瑤,我們的“友誼”,也該算算了。
“晚晚!”
柳清瑤的聲音帶著一貫的甜美,人還沒進門,聲音就先傳了進來。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裙,手里提著一個食盒,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看起來就像個關心朋友的好姐妹。
蘇晚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只是淡淡地看著她:“清瑤,你怎么來了?”
柳清瑤走到蘇晚面前,放下食盒,伸手想去碰蘇晚的額頭,卻被蘇晚不動聲色地避開了。柳清瑤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但很快又恢復了溫柔的樣子:“我聽說你昨天淋了雨,發(fā)了熱,特意燉了些冰糖雪梨過來,給你補補身子。怎么,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生你的氣?”蘇晚挑眉,“我為什么要生你的氣?”
柳清瑤低下頭,故作委屈地說:“昨天我本來想來看你的,可是母親說你需要靜養(yǎng),不讓我來。我還以為你會覺得我不關心你呢。對了晚晚,我聽說……攝政王殿下向陛下求旨,要娶你做王妃了?這是真的嗎?”
來了,終于提到正題了。
蘇晚心里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是有這么回事,不過我已經(jīng)拒絕了。”
“什么?!”柳清瑤猛地抬起頭,臉上滿是震驚,“晚晚,你怎么能拒絕呢?那可是攝政王殿下??!他權傾朝野,多少人想嫁給他都沒機會,你怎么能拒絕他?”
“我為什么不能拒絕?”蘇晚看著柳清瑤,眼神銳利,“婚姻大事,本該你情我愿,我不愿意嫁,自然就拒絕了。難道就因為他是攝政王,我就必須嫁給他嗎?”
柳清瑤被蘇晚問得啞口無言,她沒想到蘇晚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前世的蘇晚,聽到她這么說,早就急著為蕭玦辯解了,可現(xiàn)在的蘇晚,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定了定神,又勸道:“晚晚,我知道你可能覺得委屈,可是你想想,你嫁給攝政王殿下,對蘇家也是有好處的啊。攝政王殿下手握重權,有他護著蘇家,以后誰還敢欺負你們?你父親和兄長也能更安心地為朝廷效力啊?!?/p>
“為蘇家好?”蘇晚笑了,笑容里帶著幾分嘲諷,“清瑤,你真的覺得,蕭玦娶我,是為了蘇家好嗎?還是說,你覺得我嫁給蕭玦,對你有好處?”
柳清瑤的臉色瞬間變了,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晚晚,你、你怎么能這么說?我是為你好啊!我怎么會對你有壞處呢?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 ?/p>
“最好的朋友?”蘇晚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柳清瑤面前,眼神冰冷地盯著她,“清瑤,你敢不敢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你是為了我好?”
柳清瑤被蘇晚的眼神嚇得后退了一步,她不敢直視蘇晚的眼睛,只能低下頭,聲音有些發(fā)顫:“晚晚,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以前不是這樣的?!?/p>
“我以前是怎樣的?”蘇晚追問,“是像個傻子一樣,被你賣了還幫你數(shù)錢?還是像個傀儡一樣,任由你和蕭玦擺布?”
“晚晚!”柳清瑤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絲怒意,“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我什么時候賣過你?什么時候擺布過你?你是不是聽了別人的挑撥?”
“挑撥?”蘇晚冷笑,“我不需要聽別人挑撥,我只需要看看你做了什么。柳清瑤,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嗎?你以為我真的那么傻嗎?”
她頓了頓,故意壓低聲音,湊近柳清瑤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比如……你昨天去攝政王府,對蕭玦說的那些話。”
柳清瑤的身體瞬間僵住,臉色變得慘白如紙。她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蘇晚:“你、你怎么知道?”
她昨天去攝政王府的事,做得很隱秘,除了蕭玦和她的貼身丫鬟,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蘇晚怎么會知道?
蘇晚看著柳清瑤驚慌失措的樣子,心里一陣痛快。她就是要讓柳清瑤知道,這一世的她,不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傻子了。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碧K晚后退一步,恢復了平靜的語氣,“柳清瑤,我告訴你,我蘇晚雖然不聰明,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軟柿子。以后,你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也少打蘇家的主意。否則,我不介意讓大家看看,你這位‘溫柔善良’的柳小姐,到底是什么樣的人?!?/p>
柳清瑤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她看著眼前的蘇晚,覺得既陌生又可怕。她忽然意識到,蘇晚好像真的變了,變得不再好拿捏,變得讓她有些害怕。
“你……你別胡說八道!”柳清瑤強撐著說道,“我沒有打蘇家的主意,我只是關心你。既然你不領情,那我走就是了!”
說完,她拿起桌上的食盒,轉身就走,腳步有些慌亂,連禮數(shù)都忘了。走到門口的時候,她還差點撞到門框上,狼狽不堪。
看著柳清瑤狼狽的背影,蘇晚的眼神沒有絲毫溫度。
柳清瑤,這只是開始。前世你欠我的,我會一點一點,全部討回來。
傍晚的時候,蘇振和蘇辰都回到了將軍府。
蘇振是鎮(zhèn)國將軍,常年鎮(zhèn)守北疆,臉上帶著幾分風霜,身材高大,眼神銳利,一看就是個久經(jīng)沙場的武將。蘇辰是蘇晚的兄長,現(xiàn)任禁軍統(tǒng)領,年輕有為,性格沉穩(wěn),對蘇晚十分疼愛。
前世的蘇家滿門抄斬,蘇振被斬于午門,蘇辰則在抵抗蕭玦的軍隊時戰(zhàn)死,尸骨無存。想到這里,蘇晚的心里就一陣刺痛。
這一世,她一定要保護好父親和兄長,保護好蘇家。
晚飯的時候,蘇振看著坐在對面的女兒,眼神里帶著幾分疑惑:“晚晚,聽春桃說,你今天拒絕了攝政王的賜婚?還把他送的簪子扔了?”
蘇晚放下筷子,點了點頭:“是,父親?!?/p>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蘇振的聲音有些嚴肅,“攝政王權傾朝野,陛下都要讓他三分。你拒絕他,就是得罪了他,萬一他因此遷怒蘇家,怎么辦?”
蘇辰也皺了皺眉:“妹妹,父親說得對。攝政王不是好惹的,你就算不愿意,也不該這么直接地拒絕他,更不該扔了他的簪子。這太沖動了。”
蘇晚知道父親和兄長是為了她好,也是為了蘇家好。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著蘇振和蘇辰,眼神堅定:“父親,兄長,我知道你們擔心我,擔心蘇家。可是,我這么做,不是沖動,而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p>
“深思熟慮?”蘇振挑眉,“你說說,你有什么深思熟慮?”
蘇晚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說道:“父親,兄長,你們覺得,蕭玦為什么要娶我?真的是因為喜歡我嗎?”
蘇振和蘇辰對視一眼,都沉默了。他們心里都清楚,蕭玦娶蘇晚,更多的是為了拉攏將軍府,為了蘇家手里的兵權。
“他要的不是我,是蘇家的兵權,是蘇家的聲望?!碧K晚繼續(xù)說道,“他想借著娶我的由頭,把蘇家綁在他的船上,為他日后登基鋪路。一旦蘇家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就會像扔垃圾一樣把我們扔掉?!?/p>
“晚晚,你怎么會這么想?”蘇辰有些驚訝,“攝政王雖然權欲重,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怎么不至于?”蘇晚的聲音有些激動,“兄長,你別忘了,去年戶部尚書李家,就是因為不愿意支持攝政王,最后被冠上了‘貪腐’的罪名,滿門抄斬!還有前年的兵部侍郎王家,只是因為在朝堂上反駁了攝政王一句,就被派去了邊疆,最后死在了戰(zhàn)亂里!”
蘇振和蘇辰的臉色都沉了下來。蘇晚說的這些事,他們都知道,只是他們沒想到,蕭玦會對蘇家下手。
“父親,兄長,”蘇晚的語氣緩和了一些,“我知道你們不愿意相信,可是蕭玦的野心,早就昭然若揭了。他現(xiàn)在拉攏蘇家,只是因為我們還有利用價值。一旦他登基成功,蘇家就會成為他第一個要鏟除的對象,因為我們手里有兵權,對他來說,是最大的威脅?!?/p>
蘇振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晚晚,你這些話,是從哪里聽來的?”
蘇晚知道,她不能說自己是重生的,只能找個借口:“父親,我是昨天淋了雨,發(fā)著熱的時候,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蘇家因為攀附攝政王,最后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我醒來后,越想越害怕,也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所以我才決定,不能嫁給蕭玦,不能讓蘇家走上絕路?!?/p>
她知道這個借口有些牽強,但她現(xiàn)在只能這么說。她相信,以父親和兄長的智慧,只要他們警惕起來,就一定能發(fā)現(xiàn)蕭玦的陰謀。
蘇振看著蘇晚,眼神里帶著幾分復雜。他知道女兒從小到大雖然有些嬌縱,但從來不會說謊。而且,他也確實對蕭玦有所警惕,只是一直沒有證據(jù)。
“好,”蘇振終于點了點頭,“既然你不愿意嫁,那父親就幫你擋下來。至于攝政王那邊,父親會去應付。”
蘇辰也松了一口氣:“妹妹,你放心,有我和父親在,不會讓攝政王欺負你的?!?/p>
看著父親和兄長堅定的眼神,蘇晚的心里一陣溫暖。前世的她,就是因為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才會疏遠父親和兄長,最后讓蘇家落得那樣的下場。這一世,她一定要和父親兄長站在一起,守護好蘇家。
晚飯過后,蘇辰跟著蘇晚去了晚晴居。
“妹妹,你今天對柳清瑤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蘇辰開門見山地問道。他剛才在飯桌上,就覺得蘇晚對柳清瑤的態(tài)度有些奇怪,后來又聽春桃說了柳清瑤來晚晴居的事,心里就更疑惑了。
蘇晚點了點頭:“是真的。兄長,柳清瑤根本不是真心和我做朋友,她心里喜歡的是蕭玦,一直都在利用我。前世的我,就是被她騙得團團轉,最后還幫著她害了自己。”
“什么?”蘇辰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這個柳清瑤,竟然敢這么做?妹妹,你怎么不早說?”
“以前的我,太傻了,看不清她真面目?!碧K晚的聲音有些苦澀,“直到后來,我才知道,她和蕭玦早就勾結在一起了。父親被斬,兄長戰(zhàn)死,都和她脫不了關系?!?/p>
蘇辰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眼神里滿是怒意:“這個女人,真是太惡毒了!妹妹你放心,以后我不會再讓她靠近你,也不會讓她再害蘇家!”
“兄長,謝謝你?!碧K晚看著蘇辰,心里一陣感動。
“我們是兄妹,謝什么?!碧K辰笑了笑,又道,“對了妹妹,你說蕭玦有野心,想登基稱帝,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總不能一直被動防御吧?”
蘇晚點了點頭:“兄長說得對,我們不能一直被動防御。我們要提前做好準備,收集蕭玦謀逆的證據(jù),還要聯(lián)系那些不愿意依附蕭玦的大臣,比如御史大夫張大人,還有禮部尚書李大人。他們都是忠臣,肯定不愿意看到蕭玦謀逆篡位。”
蘇辰眼前一亮:“妹妹,你說得有道理。我明天就去聯(lián)系張大人和李大人,看看他們的態(tài)度。另外,我還會加強禁軍的防備,防止蕭玦突然動手。”
“好?!碧K晚點頭,“還有,父親那邊,你也要多勸勸他,讓他多注意身邊的人,尤其是那些看似忠心,實則早就被蕭玦收買的人。前世的蘇家,就是被身邊的人出賣,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p>
“我知道了,妹妹?!碧K辰鄭重地點了點頭。
看著蘇辰堅定的背影,蘇晚的心里充滿了希望。
這一世,有父親和兄長的支持,有她提前做好的準備,她一定能改變蘇家的命運,一定能讓蕭玦和柳清瑤付出應有的代價!
攝政王府的書房里,衛(wèi)凜正單膝跪在地上,向蕭玦匯報情況。
“殿下,屬下查過了,昨天到今天,只有柳小姐去見過蘇小姐?!毙l(wèi)凜低著頭,恭敬地說道,“據(jù)將軍府的丫鬟說,柳小姐今天下午去了晚晴居,和蘇小姐談了很久,最后是哭著走的。另外,屬下還查到,柳小姐昨天下午,確實去了攝政王府,在書房外等了您很久,不過您當時正在忙,沒有見她?!?/p>
蕭玦的手指停止了敲擊桌面,眼神沉了下來:“這么說,蘇晚的轉變,真的和柳清瑤有關?”
“屬下不敢確定,”衛(wèi)凜回道,“不過從時間上看,柳小姐去見蘇小姐之后,蘇小姐才拒絕了您的賜婚,還扔了您送的簪子。”
蕭玦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柳清瑤……她到底對蘇晚說了什么?”
他忽然覺得,柳清瑤這個女人,好像比他想象的要復雜得多。前世的他,只覺得柳清瑤溫柔善良,對他一片癡心,卻沒想到,她竟然會在背后搞小動作。
“殿下,要不要屬下去問問柳小姐?”衛(wèi)凜問道。
“不用?!笔挮i搖了搖頭,“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你繼續(xù)盯著蘇晚和柳清瑤,有任何動靜,立刻向我匯報?!?/p>
“是,屬下遵命?!毙l(wèi)凜起身,轉身離開了書房。
蕭玦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月色,眼神深邃難測。
蘇晚的轉變,柳清瑤的小動作,還有蘇家的態(tài)度……這一切,都讓他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原本以為,娶蘇晚只是一件簡單的事,只是他登基路上的一步棋??涩F(xiàn)在,他忽然覺得,這個蘇晚,或許會成為他這盤棋里,最意想不到的變數(shù)。
“蘇晚,”蕭玦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樣?!?/p>
他忽然有些期待,期待蘇晚接下來的動作。他甚至覺得,如果蘇晚真的有本事,或許……她也配得上站在他的身邊。
當然,前提是,她不能背叛他。
如果蘇晚敢背叛他,那他不介意讓蘇家,再經(jīng)歷一次前世的結局。
接下來的幾天,將軍府和攝政王府都很平靜。
蕭玦沒有再提賜婚的事,也沒有派人來將軍府找麻煩,仿佛已經(jīng)忘了蘇晚拒絕他的事。蘇振和蘇辰也趁著這段時間,開始暗中聯(lián)系那些不愿意依附蕭玦的大臣,收集蕭玦謀逆的證據(jù)。
蘇晚則留在將軍府里,一邊調養(yǎng)身體,一邊整理前世的記憶,把那些可能會對蘇家不利的人和事,都一一記下來,提醒父親和兄長注意。
這天下午,蘇晚正在晚晴居里看書,春桃忽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小姐!不好了!宮中來人了,說皇后娘娘請您明天去宮里赴宴!”
“皇后娘娘請我赴宴?”蘇晚放下書,皺起了眉頭。
皇后是蕭玦的養(yǎng)母,雖然沒有實權,卻一直被蕭玦當作棋子,用來拉攏朝臣。前世的她,也參加過皇后舉辦的宴會,當時柳清瑤就在宴會上設計陷害她,讓她在眾人面前出了丑。
這一世,皇后突然請她去赴宴,肯定沒那么簡單。
“春桃,你知道皇后娘娘為什么請我去赴宴嗎?”蘇晚問道。
春桃搖了搖頭:“不知道,來傳旨的公公沒說,只是說讓您明天下午準時去宮里?!?/p>
蘇晚沉默了片刻,心里已經(jīng)有了猜測?;屎罂隙ㄊ鞘芰耸挮i的指使,想借著宴會的機會,試探她的態(tài)度,或者讓柳清瑤有機會陷害她。
“小姐,您明天要去嗎?”春桃擔憂地問道,“萬一……萬一宮里有什么陷阱怎么辦?”
“去,為什么不去?”蘇晚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躲是躲不過的。既然他們想玩,那我就陪他們玩到底?!?/p>
她頓了頓,又道:“春桃,你去告訴兄長,讓他明天安排幾個可靠的人,在宮門外等著。另外,你再去準備一套素色的衣裙,明天我要穿?!?/p>
“素色的衣裙?”春桃愣了一下,“小姐,赴宴不是應該穿得華麗一點嗎?穿素色的衣裙,會不會不太好?”
“就是要穿素色的?!碧K晚笑了笑,“穿得太華麗,反而會引人注目,給別人留下話柄。穿素色的衣裙,既顯得低調,又能讓人覺得我身體還沒好,需要靜養(yǎng),就算有什么事,也能有個借口?!?/p>
春桃恍然大悟:“小姐,您想得真周到!奴婢這就去辦!”
春桃走后,蘇晚重新拿起書,卻怎么也看不進去了。她知道,明天的宮宴,肯定會是一場鴻門宴。柳清瑤肯定會在宴會上設計陷害她,蕭玦也會在一旁觀察她的反應。
不過,她已經(jīng)不是前世的蘇晚了。這一世,她不會再讓柳清瑤的陰謀得逞,也不會再讓蕭玦看不起她。
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蘇晚,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第二天下午,蘇晚穿著一身淡紫色的素色衣裙,帶著春桃,坐上了將軍府的馬車,前往皇宮。
馬車行駛在繁華的街道上,蘇晚掀開窗簾,看著外面的景象。街道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百姓們臉上都帶著安居樂業(yè)的笑容。可蘇晚知道,這一切都是表面的平靜。用不了多久,蕭玦就會發(fā)動政變,推翻現(xiàn)任皇帝,到時候,這京城就會陷入一片混亂,百姓們也會流離失所。
她一定要阻止蕭玦,一定要守護好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馬車很快就到了皇宮門口。蘇晚下了馬車,抬頭看著巍峨的宮門,心里一陣沉重。前世的她,就是在這里,接了那道賜婚圣旨,從此一步步走向深淵。
“蘇小姐,這邊請。”一個宮女走了過來,恭敬地對蘇晚說道。
蘇晚點了點頭,跟著宮女走進了皇宮?;蕦m里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卻透著一股冰冷的氣息。蘇晚跟在宮女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著,留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很快,她們就來到了皇后舉辦宴會的長樂宮。長樂宮里已經(jīng)來了不少夫人和小姐,她們穿著華麗的衣裙,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氣氛看起來很熱鬧。
蘇晚剛走進長樂宮,就感覺到幾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其中一道,來自不遠處的柳清瑤。
柳清瑤穿著一身粉色的衣裙,頭上戴著一支精致的珠花,正和幾個小姐說話。她看到蘇晚,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恢復了溫柔的笑容,朝著蘇晚走了過來。
“晚晚,你來了?!绷瀣幮χf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p>
蘇晚淡淡地看著她:“皇后娘娘相邀,我怎么能不來?”
柳清瑤的笑容僵了一下,又道:“晚晚,你今天穿得真好看。只是……這顏色是不是太素了點?畢竟是宮宴,還是穿得華麗一點比較好?!?/p>
“我最近身體不太好,穿素色的衣裙比較舒服?!碧K晚找了個借口,“不像清瑤你,穿得這么華麗,一看就精神很好?!?/p>
柳清瑤的臉色有些難看,卻還是強撐著笑容:“晚晚,你這話說得,我只是覺得宮宴應該穿得正式一點而已。對了晚晚,我聽說你拒絕了攝政王殿下的賜婚?是不是真的?”
她故意提高了聲音,讓周圍的人都能聽到。周圍的夫人和小姐們聽到“攝政王”和“賜婚”,都好奇地看向蘇晚,議論紛紛。
蘇晚心里冷笑,柳清瑤果然是故意的,想讓她在眾人面前出丑。
她沒有慌亂,只是平靜地說道:“是真的?;橐龃笫?,本該你情我愿,我不愿意嫁,自然就拒絕了。我覺得,這沒什么好丟人的?!?/p>
她的話一出,周圍的議論聲瞬間小了很多。大家都沒想到,蘇晚竟然會這么直接地承認,而且還說得這么理直氣壯。
柳清瑤也沒想到蘇晚會這么說,她愣了一下,又想開口,卻被一個宮女打斷了。
“皇后娘娘到!”
隨著宮女的通報,皇后穿著一身明黃色的鳳袍,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皇后看起來五十多歲,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眼神里卻透著一絲精明。
眾人連忙行禮:“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p>
“都起來吧?!被屎笮χf道,“今天請大家來,就是想和大家聚聚,不用這么拘謹?!?/p>
眾人起身,紛紛落座。蘇晚也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春桃站在她的身后。
宴會很快就開始了,宮女們端著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上來,還有舞姬在殿中跳舞,氣氛看起來很熱鬧。
蘇晚卻沒什么胃口,她一直留意著柳清瑤的動靜。她知道,柳清瑤肯定不會這么安分。
果然,沒過多久,柳清瑤就端著一杯酒,朝著蘇晚走了過來。
“晚晚,”柳清瑤笑著說道,“我們好久沒一起喝酒了,這杯酒,我敬你。祝你早日找到自己喜歡的人?!?/p>
蘇晚看著柳清瑤手里的酒杯,眼神里閃過一絲警惕。她知道,柳清瑤肯定在酒里加了東西,前世的她,就是喝了柳清瑤敬的酒,才在眾人面前出了丑。
“對不起,清瑤,”蘇晚笑著搖了搖頭,“我最近身體不太好,不能喝酒,還請你見諒。”
柳清瑤的笑容僵了一下,又道:“晚晚,只是一杯酒而已,不會有事的。你要是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
她故意把話說得很重,讓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蘇晚心里冷笑,柳清瑤這是在逼她喝酒。她抬頭看向柳清瑤,忽然笑了:“清瑤,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實在是我身體不好,不能喝酒。如果你真的想喝酒,不如讓我的丫鬟替我喝吧?春桃,你替我喝了這杯酒?!?/p>
春桃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上前一步,接過柳清瑤手里的酒杯:“柳小姐,我家小姐身體不好,這杯酒,奴婢替小姐喝了。”
柳清瑤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她沒想到蘇晚會讓丫鬟替她喝酒。她手里的酒杯還沒遞出去,就僵在了半空。
周圍的人也看出了不對勁,紛紛議論起來。
“柳小姐這是怎么了?怎么非要讓蘇小姐喝酒?”
“就是啊,蘇小姐都說身體不好了,柳小姐還這么逼她,也太過分了吧?”
“我看柳小姐就是故意的,想讓蘇小姐出丑。”
聽到周圍的議論聲,柳清瑤的臉色更加難看。她狠狠瞪了蘇晚一眼,然后猛地把酒杯遞給春桃:“喝吧!不過是一杯酒而已,誰喝都一樣!”
春桃接過酒杯,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蘇晚看著柳清瑤狼狽的樣子,心里一陣痛快。她知道,這一局,她贏了。
柳清瑤咬了咬牙,轉身就走,連招呼都沒打。
看著柳清瑤狼狽的背影,蘇晚的眼神沒有絲毫溫度。
柳清瑤,這只是開始。前世對我做的那些事,我會一點一點,全部還給你!
宴會還在繼續(xù),可柳清瑤卻再也沒有來找蘇晚的麻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臉色難看,時不時地瞪蘇晚一眼,卻不敢再輕舉妄動。
蘇晚則一直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偶爾和旁邊的夫人說幾句話,顯得很從容。
就在宴會快要結束的時候,一個太監(jiān)忽然走了進來,在皇后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皇后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對著眾人說道:“各位,攝政王殿下駕到,大家快起身迎接?!?/p>
眾人連忙起身,朝著門口的方向看去。
只見蕭玦穿著一身玄色錦袍,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卻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威嚴。
“參見攝政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行禮。
“都起來吧?!笔挮i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了蘇晚的身上。
蘇晚的心跳微微加速,她知道,蕭玦肯定是為了她來的。她沒有躲避蕭玦的目光,只是微微低下頭,行了一禮:“參見攝政王殿下?!?/p>
蕭玦看著蘇晚,眼神深邃難測。他注意到蘇晚穿的素色衣裙,也注意到她身邊的春桃,還有不遠處臉色難看的柳清瑤。他大概能猜到,剛才在宴會上,肯定發(fā)生了什么事。
“蘇小姐,”蕭玦忽然開口,“孤聽說你身體不好,怎么還來參加宮宴了?”
蘇晚抬起頭,平靜地說道:“皇后娘娘相邀,臣女不敢不來?!?/p>
“哦?”蕭玦挑眉,“孤還以為,蘇小姐現(xiàn)在連孤的面子都不給,更不會給皇后娘娘面子了?!?/p>
他的話里帶著一絲嘲諷,周圍的人都聽出來了,紛紛看向蘇晚,眼神里帶著幾分同情和幸災樂禍。
蘇晚知道,蕭玦這是在故意刁難她。她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道:“殿下說笑了。臣女只是不愿意嫁給殿下,并不是不給殿下面子。殿下是攝政王,臣女是臣子之女,臣女自然會尊敬殿下?!?/p>
“尊敬?”蕭玦笑了,笑容里帶著幾分冷意,“孤怎么沒看出來,蘇小姐對孤的尊敬?孤送的簪子,被蘇小姐扔進了香爐里,孤求的賜婚,被蘇小姐拒絕了。這就是蘇小姐對孤的尊敬?”
周圍的人聽到這話,都驚呆了。他們沒想到,蘇晚竟然敢把攝政王送的簪子扔進香爐里,還敢拒絕攝政王的賜婚。
柳清瑤的臉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等著看蘇晚怎么收場。
蘇晚卻沒有慌亂,她抬起頭,直視著蕭玦的眼睛,平靜地說道:“殿下,臣女已經(jīng)說過了,那簪子太過貴重,臣女受不起。至于賜婚,臣女不愿意嫁,自然就拒絕了。臣女覺得,這并沒有什么不對。難道就因為殿下是攝政王,臣女就必須接受殿下的一切安排嗎?”
“放肆!”蕭玦的臉色沉了下來,眼神里閃過一絲怒意,“蘇晚,你可知你在跟誰說話?孤是攝政王,你不過是個臣子之女,孤要你嫁,你就必須嫁!你敢拒絕孤,就是抗旨不遵!”
“臣女不敢抗旨。”蘇晚的聲音依舊平靜,“只是陛下還沒有下旨,殿下只是向陛下求旨而已。既然臣女不愿意嫁,還請殿下收回成命,不要讓陛下為難?!?/p>
她的話既給了蕭玦臺階下,又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讓蕭玦找不到理由發(fā)怒。
蕭玦盯著蘇晚看了很久,眼神里的怒意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幾分疑惑和好奇。他發(fā)現(xiàn),這個蘇晚,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她不再是那個溫順聽話的小姑娘,而是變得冷靜、理智,甚至還有幾分膽識。
他忽然覺得,這樣的蘇晚,比以前更有意思了。
“好,”蕭玦忽然笑了,“既然蘇小姐不愿意嫁,那孤就不勉強你了。賜婚的事,孤會跟陛下說清楚的。”
他的話一出,周圍的人都驚呆了。他們沒想到,攝政王竟然會這么輕易地放棄。
柳清瑤的臉色更是變得慘白,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蕭玦,心里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蘇晚也有些驚訝,她沒想到蕭玦會這么輕易地妥協(xié)。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蕭玦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他現(xiàn)在還需要蘇家的支持,不會真的和蘇家撕破臉。
“多謝殿下成全?!碧K晚對著蕭玦行了一禮,語氣依舊平靜。
蕭玦看著蘇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蘇小姐,你很好。孤期待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能這么有膽識?!?/p>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有再看任何人。
看著蕭玦的背影,蘇晚的松了一口氣。她知道,這一局,她又贏了。但她也知道,這只是暫時的。蕭玦不會這么輕易放棄,他肯定還會有其他的陰謀。
宴會結束后,蘇晚帶著春桃,離開了皇宮,坐上了將軍府的馬車。
馬車上,春桃看著蘇晚,一臉崇拜地說道:“小姐,您今天太厲害了!您不僅讓柳小姐出了丑,還讓攝政王殿下收回了成命!”
蘇晚笑了笑,沒有說話。她知道,這只是開始。接下來,她還要面對更多的挑戰(zhàn)。
但她不會害怕。因為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她有父親和兄長的支持,有春桃的陪伴,還有前世的記憶作為武器。
她一定能改變蘇家的命運,一定能讓蕭玦和柳清瑤付出應有的代價!
馬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蘇晚掀開窗簾,看著外面的月色。月色皎潔,灑在大地上,給京城籠罩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
蘇晚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這一世,她一定要守護好自己的家人,守護好這來之不易的和平。她要讓那些傷害過她的人,都付出應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