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開學的那天，天是沉的。林微抱著一摞剛領的復習資料往教學樓走時，
豆大的雨點突然砸下來，沒等她找到避雨的地方，雨就織成了密網(wǎng)，把她罩在中間。
懷里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封面很快洇開深色水痕，油墨順著指縫蹭到校服袖口，
留下一道黑印——這是她攢了半個月零花錢買的，本想開學第一天就用上。
她慌慌張張往最近的教學樓門口跑，懷里的書卻沒抱穩(wěn)，
最上面的數(shù)學練習冊“嘩啦”一聲掉在地上，頁碼散開來，被雨水泡得發(fā)皺。
林微蹲下去撿時，指尖剛碰到書頁，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就停在她眼前，
接著是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幫她把散落的練習冊攏在一起，動作輕得怕弄壞了紙頁?！巴瑢W，
你這樣撿，書要全濕了?！绷治⑻ь^，撞進一雙很亮的眼睛。男生穿著藍色的運動校服，
外套搭在肩上，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胸前印著“市一中籃球社”的字樣。他的頭發(fā)有點濕，
幾縷貼在額前，卻沒顯得狼狽，反而透著股少年人的清爽。他手里還提著一個黑色的運動包，
拉鏈沒拉嚴，能看到里面的籃球氣嘴。“我……謝謝?！绷治⒌穆曇粲悬c發(fā)緊，
伸手想去接書，卻被他先一步抱了起來——他把自己的運動包甩到背上，
用胳膊夾著那摞復習資料，另一只手朝她遞過來一把黑色的傘：“先撐著，
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你是哪個班的？我?guī)湍惆褧瓦^去?！薄案呷?）班的，林微。
”她接過傘，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有點涼，卻很穩(wěn)。男生點點頭，腳步輕快地往教學樓里走，
還特意放慢了速度等她：“江澈，高三（2）班，籃球社的。你們班在三樓吧？正好順路。
”教學樓的走廊里很靜，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和傘面上滴下的水聲。
江澈把書放在（6）班門口的講臺上時，林微才發(fā)現(xiàn)他的校服褲腿濕了一大片，
顯然是剛才幫她撿書時淋的。她趕緊從書包里掏出紙巾遞過去：“對不起，都怪我沒抱穩(wěn)書，
讓你也淋濕了?！苯航舆^紙巾，笑著擦了擦褲腿，露出兩顆淺淺的虎牙：“沒事，
體育生皮糙肉厚，淋點雨不算什么。倒是你，書別泡太久，趕緊擦擦封面，
不然里面的題該看不清了。”他說著指了指那本數(shù)學練習冊，“我上次也買了這本，
后面的壓軸題挺難的，你要是有不會的，也能來（2）班問我——不過我數(shù)學不算好，
只能給你點思路?！鄙险n鈴響的時候，江澈已經(jīng)走到了走廊盡頭，
還回頭朝她揮了揮手：“記得把傘收好，明天我來拿！”林微站在教室門口，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手里的傘還帶著他掌心的余溫，心里像被雨澆過的草地，
悄悄冒出了點嫩芽。第二天清晨，林微特意提前十分鐘出門。她把傘疊得整整齊齊，
放進書包最外層，還在樓下的早餐店買了兩個肉包——江澈昨天幫她搬書，又淋了雨，
這就算是謝禮。走到教學樓樓下時，晨光正好穿過香樟樹的縫隙，落在走廊的欄桿上。
她一眼就看見江澈，他靠在（2）班門口的欄桿上，手里轉(zhuǎn)著個籃球，校服拉鏈拉到胸口，
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早啊，林微?！苯嚎匆娝齺恚劬σ幌伦恿亮?，伸手接過傘，
卻沒立刻收起來，反而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早餐袋上：“給我的？”林微的臉瞬間有點熱，
像被晨光曬過，她把肉包遞過去，聲音細若蚊蚋：“昨天謝謝你幫我搬書，這個……當謝禮。
”江澈接過來，拆開塑料袋就咬了一口，肉汁沾在嘴角，他含糊不清地說：“味道不錯，
比學校食堂的包子好吃多了——食堂那個肉包，我上次咬了一口，里面全是蔥。
”他說著皺了皺眉，像個吃到辣椒的小孩，逗得林微忍不住笑了?！皩α?，
”他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瓶熱牛奶，塞到她手里，“剛在小賣部買的，
你高三肯定要補營養(yǎng)，別空腹上課?！痹缱粤暤念A備鈴響之前，
林微抱著牛奶站在（6）班門口，看著江澈跑回（2）班的背影，心里暖融融的。
同桌陳瑤是個活潑的姑娘，剛進教室就戳了戳她的胳膊，壓低聲音說：“喂，
那不是籃球社的江澈嗎？你們怎么認識的？
他可是我們學校的‘體育生清流’——別人都以為體育生不愛學習，
他上次模擬考居然考了班級前二十，還幫老師整理過錯題本呢！”林微低頭喝了口牛奶，
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她小聲把昨天的事說了一遍。陳瑤眼睛瞪得溜圓：“我的天，
這就是緣分吧！你沒發(fā)現(xiàn)嗎？他剛才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平時他跟我們說話，
都是大大咧咧的，剛才居然有點害羞！”林微沒接話，翻開數(shù)學練習冊，
卻忍不住想起江澈幫她撿書時的樣子——他的手指很長，攏書的時候很小心，怕弄皺了紙頁。
她盯著練習冊上的函數(shù)題，看了半天，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腦子里全是他剛才的笑容。
高三的日子像上了發(fā)條的鐘，快得讓人喘不過氣。每天早上七點的早自習，
晚上十點的晚自習，黑板上的倒計時一天天減少，書桌上的復習資料堆得越來越高。
但因為江澈，林微覺得這段枯燥的日子里，多了點不一樣的色彩。他們的交集開始變得頻繁。
早自習前，江澈總會在（6）班門口等她，有時手里拿著兩個包子，有時是一瓶熱牛奶，
偶爾還會帶一顆水果糖，說是“訓練間隙買的，甜的能提神”。
林微也會把自己整理的語文筆記偷偷塞給他——江澈的語文成績不算好，尤其是古詩文默寫，
總是錯很多，她就把?？嫉钠砍聛恚瑯松弦族e字，讓他方便背誦。
體育課是兩人難得能在白天見面的時間。（6）班和（2）班的體育課排在同一天，
林微總是坐在操場邊的看臺上，抱著復習資料刷題，偶爾抬頭，
就能看見江澈在籃球場上訓練。他打球的時候很認真，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貼在臉上，
運球、起跳、投籃，動作流暢得像一陣風。每次投進一個球，
他都會下意識朝看臺的方向看一眼，要是正好對上林微的目光，就會笑著揮揮手，
露出兩顆虎牙。有一次體育課自由活動，江澈的隊友把籃球扔到了看臺上，
正好落在林微腳邊。她彎腰去撿時，江澈已經(jīng)跑了過來，伸手接過籃球，
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兩人都頓了頓。他的指尖帶著剛訓練完的溫度，有點燙，
林微趕緊收回手，低頭翻書：“你的球。”“謝謝，”江澈的聲音有點發(fā)緊，撓了撓頭，
“你……這道題不會嗎？我看你盯了半天了。”他指了指林微手里的數(shù)學題，
是一道解析幾何題，林微已經(jīng)畫了好幾條輔助線，還是沒思路。江澈坐在她旁邊的臺階上，
拿過她的草稿紙，用鉛筆在上面畫了個坐標系：“你看，這道題可以用參數(shù)方程解，
把橢圓的參數(shù)設出來，再代入直線方程，就能算出交點了?！彼v題的時候很認真，
聲音放得很低，怕打擾到其他同學，指尖在草稿紙上劃動，標出重點步驟。
林微看著他的側(cè)臉，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淺淺的陰影，心里突然有點慌，
像被籃球砸中的籃板，咚咚直跳。那天之后，江澈開始幫林微補數(shù)學。每天晚自習結(jié)束后，
他們會在教學樓三樓的空教室里待半小時——江澈把自己整理的數(shù)學錯題本給她看，
上面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了錯誤原因和解題思路；林微則幫他分析語文閱讀題，
教他怎么找答題要點。空教室的燈光很暗，只有講臺上的一盞燈亮著，照在兩人的草稿紙上，
偶爾有晚歸的老師路過，看見他們在做題，也會笑著說“好好努力，爭取考上理想的大學”。
高三的第一次模擬考來得很快，林微的數(shù)學成績還是沒上去，試卷上的紅叉像刺一樣扎眼。
她坐在教室里，看著試卷上的分數(shù)，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家里一直希望她考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