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醒來時,雙手被反綁,一個粗麻布袋子罩住了我的頭。黑暗和霉味是我的全部世界。
他們以為綁架的是一只溫順的羔羊,一個只會尖叫和哭泣的富家女。但他們錯了。我叫蘇晴,
職業(yè)是微表情分析師。我的工作,就是從人臉上最細微的肌肉牽動中,剝離出謊言,
看見真相。這不是一場綁架,這是我的獵場。他們看不見我的臉,但我能聽見他們的心跳,
聞到他們身上的恐懼。游戲,從現(xiàn)在開始。1麻袋被扯下的瞬間,刺眼的光讓我瞇起了眼。
我沒有尖叫,甚至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驚慌。我知道,在這種時刻,情緒是最廉價的武器,
而冷靜是唯一的盾牌。適應(yīng)光線后,我迅速掃視四周。一間廢棄的倉庫,
空氣里彌漫著鐵銹和塵土的味道。我的面前站著兩個男人。左邊的那個,
我暫且稱他為“暴躁哥”。他身材魁梧,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黑色T恤,
手臂上是劣質(zhì)的紋身。他正煩躁地來回踱步,眼神不時瞥向我,
充滿了不耐煩和一絲掩飾不住的緊張。他的下唇緊緊抿著,這是典型的壓抑憤怒的表情。
右邊的男人則截然不同。他戴著一個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冷靜得像一潭深水。
我叫他“面具男”。他一動不動地站著,雙臂環(huán)胸,姿態(tài)放松,但眼神卻像鷹一樣銳利,
始終鎖定著我。他才是主導(dǎo)者。暴躁哥終于忍不住了,沖我吼道:“看什么看!老實點!
”他的吼聲很大,試圖用音量來建立權(quán)威,但他左邊眉梢不自覺地向上挑了一下,
這是一個經(jīng)典的“恐懼”表情的組成部分。他在害怕,或許是怕我,或許是怕這件事的后果。
我沒有理會他,而是將目光轉(zhuǎn)向了面具男。我需要信息。任何信息?!澳銈円X?”我開口,
聲音不大,但很平穩(wěn),我刻意讓自己的聲線聽起來有些柔弱,以降低他們的警惕心。
暴躁哥嗤笑一聲:“錢?我們老板要的東西,可比錢金貴多了?!薄袄习??
”我捕捉到這個關(guān)鍵詞,視線依然停留在面具男身上。我看到,
當(dāng)暴躁哥說出“老板”這個詞時,面具男的眼角皮膚有微不可查的收緊。
這是一種輕蔑的反應(yīng)。他看不起那個所謂的“老板”,或者說,
他不認(rèn)為暴躁哥有資格提及那個“老板”。這說明了兩個問題:第一,他們背后還有人。
第二,面具男的地位遠高于暴躁哥,甚至可能不是一個層級的。
暴躁哥只是個拿錢辦事的打手,而面具男,更像一個監(jiān)工。面具男終于向前走了一步,
蹲下身,與我平視。他的聲音隔著口罩傳來,有些沉悶,但很清晰:“蘇小姐,
不用白費力氣了。你很聰明,但你的小聰明在這里沒用?!彼形摇疤K小姐”,
說明他們知道我的身份。這不是隨機綁架。“我不知道你們想要什么。
”我繼續(xù)扮演無辜的角色,同時飛速分析著他的眼睛。他的瞳孔沒有放大,
說明他對我并沒有產(chǎn)生威脅感;他的眨眼頻率很穩(wěn)定,大約每分鐘15次,
這表明他內(nèi)心平靜,一切盡在掌握。這是一個極度自信,也極度危險的對手?!澳銜赖?。
”他站起身,對我失去了興趣,轉(zhuǎn)頭對暴躁哥說:“看好她,我去打個電話。
”暴躁哥點點頭,像得了圣旨的士兵。面具男轉(zhuǎn)身向倉庫深處走去。就在他轉(zhuǎn)身的剎那,
我看到他手腕上戴著的一塊表。那不是什么名牌,而是一款很舊的軍用手表,
表盤上有三道劃痕。我的心,猛地一沉。這塊表,我認(rèn)識。2那塊軍用手表,
是我父親的遺物。三年前,我父親,一位杰出的物理學(xué)家,在一起登山事故中意外身亡。
警方搜尋了他的所有物品,唯獨他最珍愛的那塊手表不知所蹤。那三道劃痕,
是他一次實驗事故留下的印記,獨一無二。為什么這塊表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出現(xiàn)在一個綁匪的手上?一瞬間,無數(shù)個念頭在我腦中炸開。父親的死不是意外?
這些人是誰?他們綁架我,和父親的死有什么關(guān)系?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xiàn)在不是情緒失控的時候。面具男擁有我父親的手表,這既是巨大的危機,也是突破口。
他知道些什么。我必須從他嘴里撬出來。面具男走遠后,倉庫里只剩下我和暴躁哥。
他搬了張破椅子,大馬金刀地坐在我對面,死死地盯著我,
仿佛我是什么會隨時爆炸的危險品。我決定從他下手?!按蟾纾銈儭瓚?yīng)該只是求財吧?
”我換上一副怯生生的語氣,身體微微發(fā)抖,模仿著一個被嚇壞的女孩,
“我爸留給我一筆錢,只要你們不傷害我,我都可以給你們?!碧岬健板X”,
暴躁哥的眼睛亮了一下,喉結(jié)上下滾動,那是貪婪的信號?!吧購U話!我們老大要的不是錢!
”他嘴上雖然這么說,但身體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出賣了他?!翱赡銈円残枰X,對嗎?
”我繼續(xù)試探,聲音里帶著誘惑,“做這種事,風(fēng)險很大。拿到錢,遠走高飛,不是很好嗎?
你們的老大,能給你們多少?”我的話像一根針,精準(zhǔn)地刺中了他內(nèi)心的某個點。
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眼神開始閃躲,不敢與我對視。他在動搖?!澳愣畟€屁!
”他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站起身,又開始煩躁地踱步。我繼續(xù)加碼:“我看得出來,你很缺錢。
你腳上這雙鞋,鞋底外側(cè)磨損得很嚴(yán)重,說明你穿了很久,而且走路姿勢有點問題,
可能是舊傷。你手上的繭,是長期握重物留下的,不是武器,更像……工地的鋼筋或者扳手。
”我每說一句,他的臉色就白一分?!澳恪阍趺粗??”他停下腳步,驚恐地看著我,
仿佛我在他面前施展了什么巫術(shù)?!拔疫€會看相?!蔽液a道,但語氣卻無比篤定,
“我看到你頭頂有黑氣,這是破財?shù)念A(yù)兆。你跟著你的‘老大’,不僅拿不到錢,
可能還會有血光之災(zāi)。”這當(dāng)然是瞎說,
但對于一個內(nèi)心已經(jīng)動搖、文化程度不高的打手來說,
這種故弄玄虛的“宿命論”往往最有效。他徹底慌了,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澳愫f!
”“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清楚?!蔽铱粗?,目光平靜而深邃,“那塊表,
你旁邊的‘面具男’,是從哪里得來的?”我把問題拋了出去。就在這時,
倉庫深處傳來了面具男的腳步聲。暴躁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閉上了嘴,
重新坐回椅子上,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但我知道,我種下的那顆懷疑的種子,
已經(jīng)在他心里發(fā)芽了。3面具男回來了。他的腳步聲很輕,但我能感覺到,
他身上的氣息變了。之前是冷漠和掌控,現(xiàn)在,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躁。
他走到我面前,再次蹲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情緒的波動。“蘇小姐,
我們換個玩法?!彼f,“你父親留下的那份研究資料,在哪?”他果然知道我父親!
我的心臟狂跳,但臉上依然保持著迷茫:“什么研究資料?我不知道。
我父親三年前就去世了。”“別裝了?!泵婢吣械穆曇衾淞讼聛?,
“蘇振邦教授的‘K-3’項目。那份資料,他沒有上交給研究院,而是藏了起來。
我們老板找了三年。”K-3項目!這個代號像一道閃電劈進我的記憶深處。父親在世時,
曾偶爾提起過,說那是一個能改變世界的項目,但他也說過,那是個潘多拉的魔盒,
一旦打開,后果不堪設(shè)想。我一直以為那只是他的醉話。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
這些人就是為此而來!“我真的不知道?!蔽覔u著頭,眼淚恰到好處地流了下來,
“我爸從不跟我談工作上的事。他去世后,我只繼承了一些房產(chǎn)和存款,根本沒有什么資料。
”這是半真半假的話術(shù)。我確實不知道資料在哪,但我要讓他們相信,
我是個對父親工作一無所知的、沉浸在悲傷中的女兒。面具男死死地盯著我的臉,
似乎想從我的表情中找出破綻??上?,他找錯了對手。我可以控制我臉上每一塊肌肉的反應(yīng)。
我可以流淚,但我的嘴角會保持下沉,眉心會微微蹙起,這是真實的悲傷表情。
任何偽裝的悲傷,都無法做到如此協(xié)調(diào)。他看了足足一分鐘?!翱磥?,你是真的不知道。
”他緩緩站起身,語氣里帶著一絲失望。我心中稍稍松了口氣,但下一秒,
他的話讓我如墜冰窟?!安贿^沒關(guān)系。”他拿出手機,調(diào)出一張照片,遞到我面前,
“你不知道,但總有人知道?!闭掌?,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年邁的奶奶。
她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慈祥地喂著鴿子。而在她身后不遠處,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
正拿著手機,對著她的方向。照片的拍攝角度,就是那個男人的視角。“給你一天時間。
”面具男的聲音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找到資料。否則,明天這個時候,
你就會收到一個讓你永生難忘的包裹?!薄澳銦o恥!”我終于無法保持冷靜,憤怒地喊道。
他卻笑了,口罩上方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蘇小姐,這不是無恥,這是效率。記住,
你只有24小時。”說完,他收起手機,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暗鹊?!”我叫住他。他回頭。
我深吸一口氣,盯著他手腕上的表,一字一句地問道:“我父親,到底是怎么死的?
”這個問題,讓他的身體瞬間僵硬了。4面具男的身體僵硬只持續(xù)了不到半秒,
但他眼中的震驚卻沒能逃過我的眼睛。那是一種混雜著意外、警惕,
甚至是一絲……驚慌的情緒。他沒想到我會問這個。或者說,
他沒想到我知道我父親的死有蹊蹺。“登山事故,警方已經(jīng)結(jié)案了?!彼芸旎謴?fù)了平靜,
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波瀾?!笆菃??”我冷笑一聲,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手腕上的表,
“那這塊表,你是從登山的石頭縫里撿到的嗎?”空氣仿佛凝固了。
一直坐在旁邊當(dāng)背景板的暴躁哥,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緊張地站了起來。面具男沉默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然后緩緩地抬起頭,重新審視我。這一次,
他的眼神里不再有掌控全局的自信,而是多了一種看待同類的審慎?!澳惚任蚁胂蟮?,
要聰明得多?!彼f道?!案嬖V我真相。”我沒有理會他的“夸獎”,我的聲音在顫抖,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激動和憤怒,“你們把我父親怎么了?”“真相?
”面具男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真相就是,你的父親太固執(zhí),
他想保護一個不該由他保護的東西,所以他付出了代價?,F(xiàn)在,輪到你了。蘇小姐,
我勸你不要重蹈覆轍?!彼脑捓?,信息量巨大?!氨Wo?”我抓住了關(guān)鍵詞,
“他在保護那份資料?他在躲避你們?”面具男沒有回答,算是默認(rèn)了?!八?,
那根本不是意外!是你們殺了他!”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拔覀儚牟粴⑷恕?/p>
”面具男淡淡地說道,但這句話的可信度為零,“我們只是‘拿走’了阻礙我們的人。
蘇小姐,我的耐心有限。24小時,找到資料,你的奶奶會安然無恙,你也能活下去。否則,
后果自負。”說完,他不再給我任何提問的機會,轉(zhuǎn)身對暴躁哥說:“看好她,
我去跟老板匯報一下新情況?!薄靶虑闆r”,指的應(yīng)該就是我。暴躁哥緊張地點了點頭。
面具男大步走出了倉庫。這一次,我注意到,他的背影,不再像來時那樣挺拔,
而是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佝僂。他在承受巨大的壓力。我明白了。這場綁架,對他而言,
也并非易事。那個所謂的“老板”,一定給了他巨大的壓力。而我的“不合作”,
打亂了他的計劃。我有了新的籌碼。倉庫的大門被重重地關(guān)上,外面?zhèn)鱽砹寺滏i的聲音。
現(xiàn)在,這里又只剩下我和暴躁哥了。而這一次,我看著他,他看著我,我們兩個人的眼神,
都變了。我不再是一個手無寸鐵的肉票。在他眼里,
我成了一個……能預(yù)知他“血光之災(zāi)”的神秘存在。而他,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綁匪。
在我眼里,他是一把可以被我利用,去撬開整個陰謀的……鑰匙。5面具男離開后,
倉庫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暴躁哥坐立不安,他看我的眼神,已經(jīng)從最初的兇狠,
變成了現(xiàn)在的驚疑和恐懼。我那番半真半假的“看相”,精準(zhǔn)地擊中了他內(nèi)心最脆弱的部分。
一個混跡底層、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往往比誰都更迷信命運。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干澀。“一個能看到你未來的人。
”我平靜地回答,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空靈而遙遠,“我看到你的路,快要走到頭了。
”他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握著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但卻不敢發(fā)作。“我渴了。
”我提出了一個要求。他猶豫了一下,眼神飄向倉庫門口,
似乎在忌憚著隨時可能回來的面具男?!耙槐粫屇阍趺礃??!蔽依^續(xù)施加心理壓力,
“但如果你拒絕一個‘將死之人’最后的要求,你猜,你的運氣會變得多差?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猛地站起來,
粗手粗腳地從角落里一個積滿灰塵的箱子上,拿起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擰開蓋子,
有些粗暴地遞到我嘴邊。我沒有立刻喝,而是看著他?!按蟾纾趺捶Q呼?”我問。
他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我會問這個?!敖形摇⒒⒕托??!彼鼗卮稹!盎⒏?。
”我順勢叫了一聲,然后才低頭喝了幾口水。水的滋潤讓我混亂的大腦清醒了不少,“虎哥,
你信不信,今天之內(nèi),你會因為一個女人,惹上大麻煩。”他渾身一震,
瞳孔猛地收縮:“你……你怎么知道?”這個反應(yīng),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我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想繼續(xù)用模棱兩可的預(yù)言來動搖他,沒想到竟然說中了!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一個女人?他有女人?還是說,這次行動里,有別的女人?
“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她會害了你?!蔽伊⒖套プ∵@個機會,把謊言編得更具體,
“你們的老板,是不是答應(yīng)事成之后給你一大筆錢,讓你帶她遠走高飛?
”阿虎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但他的表情已經(jīng)給了我全部的答案?!澳闾煺媪恕?/p>
”我嘆了口氣,語氣里充滿了憐憫,“你以為那個面具男,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不是來幫你們的,他是來監(jiān)視你們的。事成之后,你們這些知道內(nèi)情的人,一個都活不了。
你的女人,你的錢,都是一場空?!薄安弧粫?!老大說……”“老大說什么?
”我打斷他,“老大說會保你一輩子?虎哥,動動腦子。我們素不相識,
他為什么要殺我父親,費這么大勁綁架我?為了那份資料。那份資料有多重要,
就意味著你們的命有多不值錢。知道秘密的人,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密?!蔽业拿恳痪湓?,
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癱坐在椅子上,眼神渙散,
嘴里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的……”我知道,時機到了?!盎⒏纾阆牖顔??
”我盯著他,壓低了聲音,“我能幫你。也能幫你拿到錢,真正屬于你的錢。
”6阿虎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希冀,但更多的是懷疑。“你?你被綁著,怎么幫我?
”“因為他們要的東西,只有我能找到。而你們要的錢,只有我能給。”我的邏輯清晰無比,
“你們的老大,許諾給你多少?”“五……五十萬。”他遲疑著說出了一個數(shù)字。
“我給你兩百萬。”我毫不猶豫地加碼,“現(xiàn)金,不連號,沒人能追蹤到。
足夠你和你的女人,去一個沒人認(rèn)識你們的地方,開始新生活。”兩百萬。
這個數(shù)字像一顆炸彈,在阿虎的腦子里炸響。他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
眼睛里閃爍著貪婪與掙扎?!拔覒{什么信你?”他嘶啞著問。
“就憑我知道面具男手上的表是我父親的,就憑我知道你們在找K-3資料,
就憑我知道你們背后那個老板,根本沒打算讓你們活。”我冷靜地拋出我的籌碼,“這些事,
你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而我,是你唯一的生路?!蔽彝nD了一下,給他消化的時間,
然后拋出了我的計劃?!拔倚枰徊渴謾C,或者任何能和外界聯(lián)系的方式。
只要我能打一個電話,兩百萬就會在指定的時間,出現(xiàn)在指定的地點。你拿到錢,就放我走。
我們兩清?!薄安恍?!”他立刻拒絕,“被發(fā)現(xiàn)了,我們都得死!”“那你現(xiàn)在就不會死嗎?
”我反問,“你以為面具男是傻子?他出去那么久,你猜他在跟老板匯報什么?
可能就在商量,事成之后,怎么處理掉你這個‘知道太多’的累贅!”我賭對了。
面具男的異常行為,同樣也引起了阿虎的懷疑。他的心理防線,正在一寸寸崩塌。
“我……”他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我該怎么辦……”“很簡單?!蔽铱粗?/p>
循循善誘,“你不需要做太多。等一下面具男回來,你只要找個借口,
比如肚子疼要去上廁所,離開這里十分鐘。把你的手機,偷偷留給我。剩下的,交給我。
”“可是……”“沒有可是了,虎哥?!蔽壹又亓苏Z氣,
“是拿命去賭一個虛無縹緲的五十萬,還是相信我,拿一筆能讓你重獲新生的兩百萬,
你自己選?!本驮谶@時,倉庫外傳來了鑰匙開鎖的聲音。面具男回來了!阿虎嚇得一個激靈,
瞬間從地上彈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恢復(fù)成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但他那慌亂的眼神,已經(jīng)徹底出賣了他。我閉上眼睛,不再說話。種子已經(jīng)種下,現(xiàn)在,
就等它破土而出的那一刻了。面具男走了進來,目光在我們兩人之間掃過?!皼]出什么事吧?
”他問阿虎。“沒……沒有?!卑⒒⒌穆曇粲行┎蛔匀?。面具男的眼神在我臉上一頓,
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但他沒有多問。他走到我面前,丟過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面包和一瓶水?!俺园??!彼淅涞卣f,“我們老板同意了。給你時間考慮。
但在那之前,他想先看看你的‘誠意’。”“什么誠意?”我問。“你父親,除了物理,
還有沒有什么別的愛好?”他突然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我的心猛地一跳。
父親的愛好?他當(dāng)然有。他最喜歡……古典音樂,尤其是巴赫。他曾說過,巴赫的音樂里,
藏著宇宙的秩序和密碼。密碼?7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中閃過。難道資料的線索,
和音樂有關(guān)?我不能表現(xiàn)出任何異常。“我爸是個工作狂,沒什么愛好?!蔽业拖骂^,
小口地啃著面包,掩飾著內(nèi)心的波瀾,“偶爾……會聽聽音樂。”“什么音樂?
”面具男追問道,他的身體微微前傾,這是一個極度關(guān)注的信號?!拔也恢?,
就是一些很老的古典音樂。”我含糊地回答,同時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看來,他們也不知道具體線索,只是在試探?!疤K小姐,我再提醒你一次。
”面具男直起身子,“我的耐心,和你的時間一樣,都非常有限?!闭f完,
他又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暗鹊?。”我再次叫住他,“我想通了?!泵婢吣泻桶⒒⑼瑫r看向我。
“我可以配合你們,幫你們找資料?!蔽姨痤^,臉上帶著一絲認(rèn)命的妥協(xié),
“但我有一個條件?!薄澳銢]有資格談條件。”面具男冷聲道。“不,我有。
”我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K-3項目,是我父親一生的心血。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但我知道,它一定非常危險。否則,你們不會用這種手段。你們拿到資料,會用來做什么?
”“這不是你該關(guān)心的事?!薄拔冶仨氷P(guān)心!”我提高了音量,
“如果你們要用它來做危害社會的事,我寧可死,也絕不會幫你們!
”我擺出了一副知識分子的清高和固執(zhí)。這是演給他們看的。我要讓他們相信,
我是一個有底線、有原則的人。這樣的人,雖然麻煩,但也更容易被“說服”。
面具男沉默了。他似乎在權(quán)衡。“我們的老板是一位商人?!彼罱K開口,語氣緩和了一些,
“他只想利用這份技術(shù),創(chuàng)造一些……新的商業(yè)機會,僅此而已。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傷害。
”他在說謊。當(dāng)他說“新的商業(yè)機會”時,他的嘴角有非常輕微的向一側(cè)撇動的動作,
這是典型的“輕蔑”表情。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話?!昂??!蔽壹傺b被他說服了,
“我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環(huán)境。我需要回憶我父親生前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節(jié)。
在這里,太吵了。”阿虎的呼吸聲,風(fēng)吹過倉庫縫隙的聲音,都成了我的借口。“而且,
”我看向阿虎,“我需要他離我遠點。他一直盯著我,我沒法集中精神。
”阿虎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惱怒。面具男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審視。
他顯然在懷疑我的動機?!拔以趺粗滥悴皇窃谕涎訒r間?”“你可以把我綁在任何地方,
只要那里足夠安靜。”我攤牌了,“或者,你們現(xiàn)在就撕票,然后花下一個三年,
或者三十年,去慢慢找那份根本找不到的資料。選擇權(quán)在你們手上。”我將了他一軍。
倉庫里再次陷入了寂靜。我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這很冒險。如果他拒絕,
我將徹底失去主動權(quán)。但如果他同意……我就離自由,又近了一步。終于,他點了點頭。
“好,我滿足你?!?他們把我?guī)У搅藗}庫角落里的一間小辦公室。
這里曾經(jīng)應(yīng)該是個經(jīng)理室,有一張破舊的辦公桌和一把椅子。窗戶被木板釘死了,
只從縫隙里透進幾縷微光。門是鐵的,看起來很堅固。他們把我綁在椅子上,比之前更結(jié)實。
“一個小時?!泵婢吣姓驹陂T口,對我說道,“一個小時后,我要聽到有價值的線索。
”說完,他看了阿虎一眼。“你在外面守著,不準(zhǔn)任何人靠近?!薄笆??!卑⒒⒌吐晳?yīng)道。
鐵門被關(guān)上,然后是落鎖的聲音。我終于獲得了寶貴的獨處時間。
我立刻開始檢查我的新環(huán)境。房間很小,一目了然。除了桌椅,幾乎是空的。墻角有蜘蛛網(wǎng),
地上積著厚厚的灰塵。我扭動身體,試圖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我的目光,
落在了身下的椅子上。這是一把老式的木頭椅子,扶手和椅腿的連接處,是用螺絲固定的。
其中一把扶手有些松動,連接處的木頭已經(jīng)有些開裂。有希望!我開始集中精力,
用被反綁的雙手,去摸索那顆松動的螺絲。繩子勒得很緊,我的手腕很快就磨破了皮,
火辣辣地疼。但我顧不上這些。我需要一個工具。我的手指,
終于觸碰到了那顆冰冷的、帶著鐵銹的螺絲帽。它是六角形的。我的指甲根本無法撼動它。
怎么辦?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我的身上,還有什么東西?
衣服……口袋是空的。鞋子……等等,鞋子!我穿的是一雙平底的皮鞋,
鞋帶上有一個小小的金屬裝飾片。我記得很清楚,那個裝飾片的邊緣,因為工藝問題,
非常鋒利。我立刻開始用腳去夠另一只腳的鞋帶。這個動作非常困難,
我的身體被綁在椅子上,活動范圍極小。汗水順著我的額頭流下,浸濕了我的頭發(f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能聽到門外阿虎來回踱步的聲音,他的腳步聲充滿了焦慮。
他也在等。等我的決定,也等他自己的命運。終于,我的腳尖碰到了那個金屬片。
我用盡全力,將它從鞋帶上蹭了下來?!爱?dāng)啷”一聲輕響,金屬片掉在了地上。聲音很小,
但在寂靜的房間里,卻顯得格外清晰。門外的腳步聲,停了。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聽到了嗎?9門外的腳步聲停了。死一樣的寂靜。我能想象得到,
阿虎此刻正把耳朵貼在冰冷的鐵門上,試圖分辨里面的動靜。我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如果他現(xiàn)在沖進來,看到我正在試圖掙脫繩索,一切都完了。
我不僅會失去他這個唯一的策反可能,面具男也絕不會再給我第二次機會。
我必須在他開門之前,制造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
猛地向側(cè)面倒去,連人帶椅子重重地摔在地上?!芭椋?/p>
”巨大的聲響伴隨著我一聲壓抑的痛呼,在小小的辦公室里回蕩。幾乎在同一時間,
門外傳來了鑰匙插入鎖孔的急促聲音?!斑菄}”一聲,門開了。阿虎一臉驚慌地站在門口,
看到倒在地上的我,先是一愣,隨即松了口氣?!澳恪愀墒裁矗 彼麎旱吐曇襞鸬?,
快步走進來,關(guān)上了門。我躺在地上,狼狽地扭動著身體,
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繩子太緊了,我想換個姿勢,沒坐穩(wěn)……”這個解釋合情合理。
一個被綁了幾個小時的人,身體麻木,失去平衡摔倒,再正常不過。阿虎狐疑地掃視了一圈,
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那枚小小的金屬片,正靜靜地躺在我身體下方的陰影里,
逃過了他的眼睛。他走過來,粗魯?shù)匕盐疫B同椅子一起扶了起來?!袄蠈嶞c!想死嗎!
”他低聲斥罵,但他的眼神卻泄露了他的緊張?!盎⒏纭蔽掖鴼?,聲音虛弱,
“你考慮得怎么樣了?”我的話讓他身體一僵。他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鐵門,
臉上滿是掙扎和恐懼?!澳銊e害我!那家伙……那家伙不是好惹的!”“他不好惹,
難道我就好惹嗎?”我直視著他,眼神冰冷,“我能看到你的未來,虎哥。一條死路。
而另一條路,通往兩百萬和新生。你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蔽壹又亓恕耙淮巍边@個詞。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騙我?”他還在猶豫?!澳銢]有別的選擇,只能信我。
”我打出了最后一張牌,“你真的以為,面具男剛才出去,只是去匯報情況嗎?
我告訴你他在干什么。他在確認(rèn)你的‘女人’的位置。你以為她是你的軟肋,
可以讓你為他賣命。但在他眼里,她只是一個人質(zhì),一個可以隨時處理掉你,
而不用擔(dān)心你反抗的人質(zhì)!”這句話,是我根據(jù)他之前的反應(yīng)推斷出來的,純屬猜測。
但我賭對了。阿虎的臉?biāo)查g血色盡失,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踉蹌著后退了一步,
靠在了墻上。“他……他怎么敢……”“他怎么不敢?”我冷笑,“你只是個工具,
用完就可以扔了?,F(xiàn)在,這個工具快要失控了,你猜他會怎么做?”恐懼,
像藤蔓一樣纏住了他的心臟。他看著我,眼神里最后的一絲猶豫,
也終于被求生的欲望所吞噬。“我……我該怎么做?”他聲音顫抖地問。我知道,我贏了。
10“按我說的做?!蔽依潇o地指揮道,“現(xiàn)在,你立刻出去,告訴面具男,
說我剛才摔倒了,情緒很不穩(wěn)定,又哭又鬧,根本沒法思考。你需要出去抽根煙,冷靜一下,
不然怕自己會失手打傷我這個‘重要人質(zhì)’?!卑⒒躲兜芈犞駛€提線木偶。
“這個借口很合理,符合你‘暴躁’的人設(shè)?!蔽依^續(xù)說道,“他不會懷疑。出去之后,
你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來,從門縫下面塞給我。我只需要三分鐘。三分鐘后,
你再回來,把手機拿走。記住,全程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薄叭昼姟卑⒒⑧哉Z,
這個具體的時間似乎給了他一點虛假的安全感?!皩Γ腿昼??!蔽铱隙ǖ鼗卮?,
“這對你來說,只是抽一根煙的時間。但對我們倆來說,是生與死的區(qū)別?!卑⒒⒁Я艘а?,
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猛地拉開門,走了出去。門被重新關(guān)上,
但沒有上鎖。我聽到他對面具男粗聲粗氣地說著我教他的那套說辭,
面具男似乎只是冷冷地“嗯”了一聲,并沒有懷疑。接著,是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秒,兩秒,十秒……時間過得無比漫長。
就在我快要以為他反悔了的時候,一個黑色的手機,從鐵門下方狹窄的縫隙里,
被用力地塞了進來。成功了!我立刻用腳把手機勾到椅子旁,然后再次費力地側(cè)身倒地,
用身體的掩護,將被反綁的雙手挪到手機上方。解鎖。還好,是沒有密碼的舊款手機。
我沒有時間去翻看通訊錄,那會留下痕跡。我憑著記憶,飛快地按出了一串爛熟于心的號碼。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拔梗俊币粋€沉穩(wěn)的男中音傳來。是林叔,
我父親生前最信任的伙伴,也是一位退休的國安部技術(shù)專家?!傲质澹俏?,蘇晴。
”我用最快的語速說道,聲音壓得極低,“我在聽一首新曲子,巴赫的,叫‘K-3’。
但我找不到曲譜,你能幫我送一份過來嗎?我記得我爸把它放在了城西的‘晚鐘’舊書店,
第三排,第八本的位置?!彪娫捘穷^沉默了兩秒。林叔立刻明白了我的暗號。
“巴赫”代表父親,“K-3”就是項目代號。“曲譜”就是要他動用關(guān)系尋找資料的備份。
“晚鐘”舊書店,是我們約定的緊急聯(lián)絡(luò)點,而“第三排,第八本”,
是我被綁架的地理坐標(biāo)暗碼?!扒缜绨?,”林叔的聲音聽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