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夯石拳初現(xiàn)**
山洞里的黑暗，冰冷而漫長。陳長歌在昏迷中時而發(fā)冷，時而發(fā)熱，背上的傷口像有無數(shù)螞蟻在啃噬。他夢見父母渾身是血地看著他，夢見那三個白衣修士獰笑著向他走來，夢見自己墜入無底深淵……每一次驚醒，都是滿身冷汗，傷口劇痛。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兩天。當(dāng)饑餓感如同野獸般撕咬他的胃，終于壓倒了傷口的疼痛將他喚醒時，洞口已經(jīng)透進(jìn)了微弱的晨光。
陳長歌艱難地?fù)纹鹕眢w，每動一下都牽扯著背上的傷，疼得他直抽冷氣。他摸索著解開破爛的上衣，借著光線查看傷口。一道一尺多長的口子斜貫后背，皮肉翻卷，雖然血似乎止住了，但邊緣紅腫，散發(fā)著不好的氣味。他記得父親處理野獸傷口時說過，要用干凈的布和草藥。
山洞里除了枯葉，什么都沒有。他爬到洞口，小心地向下望了望，深不見底，只有水聲轟鳴。向上看，陡峭的崖壁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根本爬不上去。他成了困在絕壁上的囚徒。
饑餓感越來越強(qiáng)烈。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目光落在洞口石縫里頑強(qiáng)生長的幾株灰綠色、帶著絨毛的植物上。他認(rèn)得這個，父親叫它“豬毛菜”，味道苦澀，但無毒，饑荒時能充饑。他扯下幾片葉子，胡亂塞進(jìn)嘴里咀嚼。苦澀的汁液彌漫口腔，刺激著味蕾，但他強(qiáng)迫自己咽下去。又拔了一些，擠出汁液，忍著痛，涂抹在背上的傷口——他記得父親說過，這種草汁能止血消腫。
苦澀的菜汁和背上的劇痛讓他齜牙咧嘴，但求生的意志支撐著他。
填了點(diǎn)肚子，處理了傷口（雖然簡陋得可憐），陳長歌的目光再次投向山洞深處那個油布包裹。他爬過去，小心翼翼地解開油布。里面并不是食物，而是一本薄薄的、用粗糙麻線裝訂的小冊子。冊子的紙張泛黃發(fā)脆，邊緣卷曲破損，封面上歪歪扭扭寫著三個大字——《碎石譜》。
他有些失望，但還是翻開了冊子。里面沒有文字，只有一些用炭筆勾勒的小人圖案。小人擺著各種奇怪的姿勢，有的在出拳，有的在踢腿，有的在扎馬步。圖案畫得十分粗糙，但動作的發(fā)力方向、身體姿態(tài)的要點(diǎn)，卻意外地清晰。小人旁邊還有一些簡單的線條，似乎是示意力量的流轉(zhuǎn)。
陳長歌認(rèn)得幾個簡單的字，還是村里老秀才教的。他翻到冊子后面，看到幾行歪歪扭扭的注解：“……無靈根，氣難行。力從地起，發(fā)于腰脊，貫于肩臂，凝于拳腳……唯苦練筋骨皮肉，以拙破巧，以力降十會……如夯石砸地，一往無前……”
“無靈根……苦練筋骨皮肉……以力降十會……”陳長歌喃喃念著這幾個他能懂的字眼。他想起那些“仙人”揮手間發(fā)出的可怕光芒，想起父親被輕易打飛，母親被金光洞穿……自己就是“無靈根”的廢物吧？但冊子上說，沒有靈氣，也能靠練筋骨皮肉，靠力氣？
一個模糊的念頭在他幼小卻充滿恨意的心中升起：練！練這個！練力氣！練到比石頭還硬！練到能打碎那些“仙人”的骨頭！
活下去的渴望和復(fù)仇的執(zhí)念，給了他無窮的動力。他忘記了傷痛，忘記了饑餓，開始對著冊子上的小人圖案，笨拙地模仿起來。
第一個姿勢，是扎馬步。冊子上要求“穩(wěn)如磐石”。陳長歌分開雙腿，努力下蹲，模仿著圖案。但僅僅堅(jiān)持了幾個呼吸，雙腿就酸軟發(fā)抖，身體搖搖晃晃。他咬著牙，強(qiáng)迫自己堅(jiān)持，汗水順著額頭流進(jìn)眼睛，火辣辣的疼。
第二個姿勢，是出拳。冊子上畫著小人擰腰送肩，拳頭如炮彈般轟出。陳長歌照著做，卻感覺軟綿綿的，毫無力量。他反復(fù)嘗試，仔細(xì)琢磨那力量的線條，從腳蹬地開始，扭腰，送肩，最后拳頭猛地?fù)v出。一遍，兩遍，十遍……手臂開始酸痛，拳頭也因?yàn)閾舸蚨幢诘乃槭兊们嗄[破皮。但他不管不顧，眼睛里只有冊子上的小人和心中那三個白衣身影。
餓了，就啃幾口苦澀的豬毛菜，或者小心地收集石壁上滲出的水滴潤喉。困了，就蜷縮在冰冷的石洞角落打個盹，背上的傷口在睡夢中依然隱隱作痛。醒來，繼續(xù)練。扎馬步的時間從幾個呼吸，慢慢延長到半柱香、一炷香……出拳從軟綿無力，到漸漸能帶起風(fēng)聲，拳頭打在洞壁上，開始留下淺淺的白印，震落簌簌的碎石粉末。
他給這笨拙卻耗盡全身力氣的出拳，起了個名字——夯石拳。像夯地基的石墩子一樣，笨重，但一下一下，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砸進(jìn)泥土里！
日子一天天過去，背上的傷口在草汁的簡陋處理和自身頑強(qiáng)的生命力下，竟然奇跡般地開始結(jié)痂。雖然動作大時還會疼，但已不影響他瘋狂的練習(xí)。他的身體在肉眼可見地變化。原本瘦弱的身板，開始有了薄薄的肌肉線條，皮膚被山風(fēng)和日頭曬得黝黑粗糙，手上布滿老繭和傷痕，眼神卻越來越亮，像淬了火的刀子。
這天，他正在練習(xí)一個側(cè)身鞭腿的動作。洞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陳長歌立刻警覺地停下，屏住呼吸，悄悄挪到洞口邊緣向下望去。
只見下方靠近崖壁水潭邊的濕地上，一只半大的野山羊正低頭啃食著石縫里的苔蘚。山羊很警覺，不時抬頭張望。
陳長歌的心跳加速了。山洞里的豬毛菜快被他吃光了，石壁滲水也越來越少。這只山羊，是活下去的希望！也是檢驗(yàn)他這幾個月苦練成果的第一次實(shí)戰(zhàn)！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專注而兇狠，如同盯上獵物的幼豹。他估算著距離和角度，身體如同冊子上畫的小人一樣，微微伏低，力量從腳底悄然凝聚，傳遞至腰胯。然后，在野山羊又一次低頭啃食的瞬間，他像一顆蓄滿力的彈丸，猛地從山洞撲出，身體在空中完成了一個極其標(biāo)準(zhǔn)的側(cè)身鞭腿動作！
“呼——砰！”
灌注了他所有力量、所有仇恨、所有求生意志的一腿，如同沉重的石夯，狠狠砸在山羊的脖頸處！
“咔嚓！”清晰的骨裂聲響起！
野山羊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被這勢大力沉的一擊直接踢斷了脖子，四蹄一軟，癱倒在地。
陳長歌落在地上，踉蹌了一下才站穩(wěn)。他看著地上抽搐的山羊，又看看自己的腿，胸膛劇烈起伏。不是因?yàn)槔?，而是因?yàn)榧樱∫还蓾L燙的熱流在身體里奔涌！
他做到了！靠自己的力量，靠這笨拙的“夯石拳”，他獵到了食物！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螻蟻！
他撲上去，用撿來的尖銳石片費(fèi)力地割開山羊的皮毛，撕下帶著溫?zé)岷托葰獾纳猓峭袒⒀实厝M(jìn)嘴里。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他卻渾然不覺，只覺得這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活下去！變強(qiáng)！打仙人！這個念頭，隨著血肉的力量一起，在他體內(nèi)瘋狂滋長。
山洞崖壁上，那本《碎石譜》靜靜地躺著，封面上“碎石”二字，在少年充滿野性的咀嚼聲中，似乎也帶上了一絲不屈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