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布奇兵計早籌，火龍裂寨瞬封喉。
槍鳴驚破山魈膽，刃閃寒消匪寇憂。
十息連摧前陣甲，三巡盡控后營樓。
煙塵未散乾坤定，鐵壁金湯換主侯。
暮色壓得很低，將修理鋪的影子拉得老長。老趙一腳踹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鐵銹味混著機油氣息撲面而來。老張正蜷在角落，就著打磨槍管，火星子濺在他補丁摞補丁的褲腿上。
"老張！"老趙的聲音像塊砸在鐵砧上的生鐵，驚得老張手中銼刀當(dāng)啷落地。
老張抹了把臉上的油污，望著老趙緊繃的下頜線："又有黑龍寨的動靜？"
"比動靜更要命！"老趙跨步上前，將一張皺巴巴的獸皮地圖拍在滿是鐵屑的工作臺上，"春生探到，他們很快要運走鐵礦。等這批貨出了山，咱們再想奪寨，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老張喉結(jié)滾動，目光死死盯著地圖上紅圈標(biāo)記的寨門："可...可咱們的火槍還沒調(diào)試完，炸藥包的引線也..."
"來不及了！"老趙攥住老張肩膀，掌心的老繭硌得對方生疼，"三十個人的家伙什，刀、槍、炸藥包，今夜必須備齊！"他頓了頓，聲音突然沉下來。
這句話像把淬了毒的匕首，扎得老張渾身一顫。有人要用自己造的武器去殺人，有點興奮怎么回事！
"村長，我懂。"老張轉(zhuǎn)身掀開墻角的草席，露出整整齊齊碼放的槍管，"新改良的擊發(fā)裝置能省三成火藥，刀也開了三次刃。"他又抱起木箱，里面黑黢黢的炸藥包泛著油光，"引線浸了桐油，濕了也能著。"
老趙重重拍了拍老張后背，轉(zhuǎn)身踏入漸濃的夜色。身后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那脫袈?，混著老張低低的哼唱，那是他們年輕時在礦上常唱的調(diào)子，此刻卻裹著鐵與火的肅殺，在山風(fēng)里傳得很遠(yuǎn)。
暮色如墨，將整個村子籠罩在壓抑的氛圍中。老趙站在祠堂門口，陳教授他們現(xiàn)在暫住在祠堂，這里有多余的房子，望著天際翻滾的烏云，手中的煙袋鍋子明明滅滅，卻驅(qū)不散滿心的焦慮。春生快馬加鞭帶回的消息，如同一記重錘，敲得他心頭震顫。
陳教授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透著憂慮；劉瘸子拄著棗木拐杖，刀疤臉繃得緊緊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杖頭。
"春生剛傳來消息，"老趙跨步而入，聲音低沉而凝重，"黑龍寨今天突然來了十多輛馬車，車上蓋著油布，不知要裝的是鐵礦石還是武器。但不管是什么，都絕不能讓他們運出去！"
陳教授眉頭緊鎖："按常理，他們不該這么早就有大動作，莫非是察覺到了什么？"
"來不及細(xì)想了！"老趙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燭火劇烈晃動，"我已經(jīng)讓老張連夜準(zhǔn)備了三十個人的武器，刀槍、炸藥包都在加急趕制?；⒆?、柱子、大勇他們也在召集人手，隨時待命。"
劉瘸子重重地嘆了口氣："可黑龍寨里少說也有五六十號人，咱們滿打滿算才三十，動手打過架的都沒幾個，這仗......"
"這一仗不打也得打！"老趙目光如炬，"一旦讓他們把東西運走，往后咱們再想翻身，難如登天！不能讓別人拿走我們的東西。"他深吸一口氣，語氣稍稍緩和，"說句實在話，這一戰(zhàn)，咱們的把握只有五五開。但咱們占著出其不意的先機，只要計劃周密，未必沒有勝算！"
陳教授沉思片刻，緩緩說道："我同意老趙的想法。我們可以趁著夜色突襲，先派小股精銳摸掉哨塔，再集中火力直取寨門。只要能在短時間內(nèi)制造混亂，打亂他們的部署，就有機會。"
劉瘸子點了點頭："我熟悉黑龍寨后山的小路，雖然難走，但能繞開正面防御?？梢耘梢魂犎藦暮笊綕撊耄瑏韨€前后夾擊。"
祠堂內(nèi)的油燈將三人的身影映在斑駁的土墻上，老趙來回踱步，草鞋碾過青磚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陳教授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劉瘸子則默默抽著旱煙，煙霧繚繞間，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老陳，這仗不能硬拼。"老趙突然駐足，雙手撐在布滿劃痕的木桌上，"黑龍寨的馬車一出寨門，就是咱們的機會。他們仗著在自家地盤，防備必然松懈，絕不會想到有人敢在眼皮子底下動手！"
陳教授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鷹："你的意思是劫車？但馬車上少說也有二十多個土匪，貿(mào)然行動怕是......"
"不用硬拼！"老趙抄起桌上的木炭，在墻上快速勾勒出山道地形，"鷹嘴崖那段路最窄，馬車只能單列通過。只要打掉頭車，后面的就進(jìn)退不得。大勇帶著五桿長槍、五個人提前埋伏，以逸待勞，專打匪首！他們用短刀，咱們用長槍遠(yuǎn)距離壓制，勝算不小。"
劉瘸子磕了磕煙袋鍋，火星濺落在地："可寨子里的土匪聽到動靜，必定傾巢而出。咱們這點人手，能守住嗎？"
"這就是關(guān)鍵！"老趙用木炭重重圈出寨門位置，"柱子和虎子帶三十個人埋伏在寨門兩側(cè)的密林里，等寨中土匪前去支援，立刻奪門而入。記住，不要戀戰(zhàn)，先控制住寨門！"他頓了頓，聲音壓低，"我再帶二十個人守在山道中段，萬一土匪回援，能拖一刻是一刻。人手不夠，王妹子挑幾個健壯的婦女跟我，關(guān)鍵時候投幾個小炸藥包，起來跑動一下，壯壯聲勢。"
陳教授沉思片刻，點頭道："分而擊之，聲東擊西，此計可行。但最重要的是虎子和柱子那邊——他們帶三十人、二十條槍突襲山寨，必須速戰(zhàn)速決。一旦陷入纏斗，等黑龍寨的主力回防，你們又拖不住，咱們就危險了。"
"放心！"老趙拍了拍腰間的火槍，"虎子他們都是打獵的好手，槍法準(zhǔn)、手腳快。尤其是勇子，別看他憨的不行，身手是真不錯，只要拿下寨門，我立刻帶村里剩下的人接應(yīng)。就算事情不順，也能退守村里，憑險而守。"
劉瘸子將煙袋別在腰間，咧嘴一笑，刀疤在火光中扭曲："好！就讓那幫龜孫子知道，咱們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夜色漸深，山風(fēng)呼嘯著掠過祠堂的窗欞。三人圍在簡陋的地圖前，反復(fù)推敲每個細(xì)節(jié)，從點火為號的時機，到撤退路線的選擇，甚至連如何用火藥包封鎖山道都做了詳盡部署。當(dāng)油燈的火苗漸漸微弱時，一個關(guān)乎全村生死的奇謀已然成型，只待黎明時分，向黑龍寨發(fā)起致命一擊。
深秋的山風(fēng)裹著沙礫掠過鷹嘴崖，勇子縮在灌木后，肩頭的露水順著粗布衣往下淌。身旁的老石攥著生銹的鳥銃，喉結(jié)止不住地上下滾動："勇子，咱們真能成？我這手...從晚上抖到現(xiàn)在。"
"攥緊槍托！"勇子壓低聲音，槍管抵住開裂的樹皮，"咱們的槍能打五十步，他們的刀再快，也得先過子彈這關(guān)。"他余光掃過身后九人，五個青壯緊咬牙關(guān)，五個勞力臉色發(fā)白，有人握著鐮刀的手還纏著止血的布條——那是白日里幫鐵匠鋪搬運鐵塊時受的傷。村里在陳教授的指導(dǎo)下實驗著建起來一個小煉鐵爐，所幸一舉成功了。
遠(yuǎn)處山道傳來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勇子猛地屏住呼吸。十輛馬車如同黑色長蛇蜿蜒而下，打頭的馬車上，土匪頭子的火把將夜空燎出猩紅缺口。"聽我命令，"勇子的指甲幾乎掐進(jìn)掌心，"先打頭馬，再打車夫！"
"可...可萬一打偏..."老石的話被呼嘯的山風(fēng)撕碎。
"沒有萬一！"勇子突然轉(zhuǎn)身，眼里燃著狠厲的光，"幾乎每天都有人被擄走，外面沒人了就到咱們村了，咱們手里的槍不是燒火棍，是全村人的命！就當(dāng)他們是鬼子！報仇的時候到了。"這句話像滾燙的烙鐵，烙得眾人渾身一顫。
當(dāng)?shù)谝惠v馬車拐進(jìn)崖口的瞬間，勇子扣動扳機?；鸸鈩澠埔鼓?，頭馬發(fā)出悲鳴，前蹄騰空栽倒，車廂轟然側(cè)翻。車夫還沒反應(yīng)過來，第二顆子彈已穿透胸膛。山道瞬間炸開鍋，土匪們的叫罵聲與馬嘶聲混作一團。
"瞄準(zhǔn)了！"勇子大喊，十桿火槍此起彼伏地噴吐火舌。驚慌的馬匹相互沖撞，鐵鏈崩斷的聲響中，更多馬車擠成一團。土匪們舉著長刀跳下車，卻被山道兩側(cè)的火力壓制得抬不起頭。
"別露頭！專打冒頭的！"勇子給槍管裝填火藥，滾燙的彈殼落在枯葉上騰起青煙。老石的第一槍打空了，卻在第二槍擊中一名土匪的大腿。那土匪的慘叫讓所有人瞳孔驟縮——這是他們生平第一次殺人。
"穩(wěn)??！他們沖不上來！"勇子抹去臉上的硝煙，看著土匪們在二十步外慌亂集結(jié)。當(dāng)他瞥見對方有人舉起土槍時，心中一緊，卻發(fā)現(xiàn)那些槍口還在冒煙——原來倉促間，土匪連火藥都沒裝填好。
山道上，硝煙如霧般彌漫。勇子望著逐漸陷入混亂的馬車隊，知道第一步計劃成了。此刻，虎子和柱子帶領(lǐng)的三十人，應(yīng)該已在寨門外蓄勢待發(fā)......
夜色被兩聲悶響撕開缺口，虎子和柱子幾乎同時扣動扳機。哨塔上的守衛(wèi)甚至來不及發(fā)出示警，便如同斷線風(fēng)箏般栽落。硫磺味還未散盡，柱子已扯開懷中的炸藥包，引線滋滋燃燒的火星在黑暗中劃出猩紅軌跡。"都趴下！"他暴喝一聲，將炸藥包奮力擲出三十步外。
轟然巨響震得地面顫抖，腐朽的寨門被炸成漫天木屑。半截橫梁擦著虎子頭頂飛過，他借著硝煙掩護(hù)，揮舞長刀嘶吼："沖！"二十余人如離弦之箭沖進(jìn)缺口，子彈與火光在夜色中交織成網(wǎng)。
留守的十名守衛(wèi)被突如其來的爆炸震得七葷八素，還未舉槍便被精準(zhǔn)撂倒。吳智踉蹌著扶住門框，眼前景象讓他瞳孔驟縮——平日里固若金湯的前院，此刻已被黑影籠罩，此起彼伏的槍響如同催命符。"中計了！快往后院撤！"他拽著身旁嘍啰轉(zhuǎn)身就跑，卻見三五個村民舉著火槍堵住退路。
柱子帶領(lǐng)五人搶占院中石磨掩體，槍管泛著幽藍(lán)的光。"注意后院動靜！"他話音未落，轉(zhuǎn)角處突然沖出七八個土匪，火把將他們瘦削扭曲的面孔照得猙獰可怖。"打！"五桿火槍同時噴吐火舌，沖在最前的土匪胸口綻開血花，身后同伴被尸體絆倒，頓時亂作一團。
虎子則帶著四人直奔倉庫。他們踹開沉重的木門，撲面而來的鐵銹味混著血腥氣。"守住出入口！不要讓人接近。"虎子將火藥箱踢到墻角，目光掃過堆疊如山的鐵礦與兵器。隔壁工坊傳來工匠們的驚呼聲，他踹開虛掩的房門，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人群："不想死的，都蹲下！"
硝煙在夜空中翻涌，前院的戰(zhàn)斗已接近尾聲。二十余名土匪或躺或趴，鮮血順著青石板縫隙蜿蜒流淌。柱子抹了把臉上的硝煙，朝虎子方向打了個手勢。兩人會合時，遠(yuǎn)處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獨眼龍的援軍回來了。
"準(zhǔn)備迎敵！"虎子將新裝填的火藥狠狠砸進(jìn)槍管，目光如炬。此刻的黑龍寨，已然易主，而真正的硬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