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錘,你說你,混了這么多年,咋還這逼樣呢?”
王大錘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被浸在了一碗油膩膩的麻醬蘸料里。
黏糊,憋屈,還帶著一股子讓人反胃的蒜臭。
他想掙扎,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周圍的世界,像一臺失了焦的老舊電視。
炭火的焦香,混著孜然和辣椒面兒被烤熟的辛辣,拼了命地往鼻子里鉆,這本是人間的煙火氣,此刻卻成了他屈辱的背景音。
啤酒瓶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指縫滑下,帶來一絲冰涼的刺痛,卻怎么也澆不滅心頭那股無名火。
食客們的吵嚷,劃拳聲,吹牛逼的笑罵聲,匯成了一片渾濁的聲浪,將他死死地按在座位上。
而這片聲浪的中心,是趙德發(fā)那張油光滿面的臉,和他那比鐵串子上的肥油還膩的炫耀聲。
“大錘啊,不是我說你,你看你這德行?!?/p>
趙德發(fā)伸出那只戴著金表、夾著雪茄的手,輕佻地拍了拍王大錘的臉頰。
那動作,不像是在跟發(fā)小敘舊,更像是在逗弄一條街邊的流浪狗。
“一個月掙那三瓜倆棗,夠干啥的?夠你媳婦買個包,還是夠你兒子上個好點的補習班?”
“瞅瞅你,再瞅瞅我?!?/p>
趙德發(fā)夸張地挺了挺自己被名牌T恤撐得滾圓的肚腩,手腕上的金表在燒烤攤昏黃的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時代變了,兄弟。光知道埋頭傻干,沒用!得會鉆營,懂嗎?”
他捏起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腰子,在王大錘眼前晃了晃。
那股子腥膻混合著焦香的味道,熏得王大錘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看見沒?就這一串,都比你值錢!”
“你,王大錘,現(xiàn)在混的,還不如我趙德發(fā)嘴里的一串烤腰子!”
轟!
王大錘的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氣味,所有的光影,在這一刻瞬間消失。
只剩下趙德發(fā)那張放大的、寫滿輕蔑的臉。
和那句,比最鋒利的刀子還要傷人的話。
值錢。
原來,在童年時一起光著屁股下河摸魚的兄弟眼里,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尊嚴,自己這三十多年咬著牙的堅持,最后只配跟一串烤腰子比“值錢”。
而且,還比不過。
一股滾燙的血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看到了桌上那支喝了一半的“老雪花”啤酒瓶。
綠色的玻璃瓶身,在這一刻,仿佛成了他唯一的武器,唯一的出路。
削他!
弄死這個狗娘養(yǎng)的!
就算今天折在這兒,就算下半輩子在牢里撿肥皂,也得讓他知道,老子不是面捏的!
尊嚴,是人最后的地盤,就算這地盤上只剩下一抔黃土,那也是他王大錘的墳頭,輪不到別人在上面撒尿!
就在王大錘的手指,已經攥緊了那冰涼又堅硬的瓶頸,準備讓這三十多年的憋屈,伴隨著一聲脆響徹底爆發(fā)時……
“叮?!?/p>
一聲清脆得仿佛不屬于這個油膩世界的提示音,突兀地在他腦海中響起。
緊接著,一個帶著幾分戲謔,幾分懶散,還夾雜著一絲古怪笑意的聲音,慢悠悠地回蕩開來。
【削他?多l(xiāng)ow啊?!?/p>
【兄弟,格局打開?!?/p>
【用啤酒瓶子解決問題,那是街溜子干的事兒。你一個文化人,一個被生活盤了這么多年的社畜,得用文化人的方式解決問題?!?/p>
【用他的無知,打敗他的無知!】
【來,爺們兒,跟他喝!】
【酒精,是人類最偉大的發(fā)明,它能讓國王變成小丑,也能讓懦夫變成英雄。】
【聽我的,端起酒杯,你就是凱撒,你就是亞歷山大,你就是成吉思汗!】
【喝倒他,你就是今晚的英雄!】
【我,“欲望之火”,正式為您點燃第一把火——“酒”之欲?!?/p>
【新手任務:喝倒那個在你墳頭蹦迪的胖子?!?/p>
【任務獎勵:開啟真正的快樂?!?/p>
王大錘愣住了。
手還攥著啤酒瓶,但那股子要把天都捅個窟窿的狠勁兒,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沖得七零八落。
欲望之火?
系統(tǒng)?
喝倒他?
這都什么跟什么?老子是壓力太大,出現(xiàn)幻聽了?
還是說,人生這碗麻辣燙,終于給老子加了一塊從沒見過的隱藏配菜?
他需要力量。
不是抄起酒瓶同歸于盡的匹夫之勇。
而是一種能讓他挺直腰桿,能讓趙德發(fā)閉上那張臭嘴,能讓他媳婦不再用那種哀求和失望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力量。
他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把被踩進泥里的尊嚴,親手撿起來,擦干凈,再重新揣回懷里的機會。
如果這個莫名其妙的聲音,能給他這個機會……
那就算是魔鬼的低語,他也認了!
“我擁有被羞辱到極致的憤怒,我喜歡看到這胖子吃癟的樣子,我需要用一種讓他意想不到的方式,贏回我的尊嚴!”
王大錘的內心在咆哮。
“咋地,嚇傻了?”
趙德發(fā)看王大錘半天沒動靜,只是愣愣地看著自己,臉上的輕蔑更濃了。
他以為王大錘被自己嚇破了膽。
他從兜里掏出厚厚一沓紅票子,“啪”地一聲摔在油膩的桌上,濺起幾點油星。
“得了得了,看你那慫樣,我今天也懶得跟你計較?!?/p>
“來,喝一個,這頓算我的,就當是……可憐你了?!?/p>
他拿起一杯扎啤,居高臨下地遞到王大錘面前,眼神里的施舍,像是在打發(fā)一個乞丐。
“喝完,趕緊領著你媳婦回家吧,別在這兒給我丟人現(xiàn)眼?!?/p>
周圍的食客,有的在偷笑,有的在搖頭。
趙德發(fā)那幾個跟班,更是發(fā)出了不加掩飾的哄笑聲。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等著看王大錘如何咽下這杯混雜著屈辱和憐憫的啤酒。
王大錘的妻子,李翠花,坐在旁邊,眼圈都紅了。
她死死地咬著嘴唇,手在桌子底下,用力地拉著王大錘的衣角,指甲都快嵌進了布料里。
她眼神里滿是哀求。
求他忍。
求他別沖動。
求他為了這個家,再慫一次。
是啊,忍。
他已經忍了半輩子了。
忍領導的畫餅,忍同事的排擠,忍客戶的刁難,忍生活的重壓。
可是,忍,換來了什么?
換來了發(fā)小的當眾羞辱?換來了妻子眼中的失望?換來了自己連一串烤腰子都不如的評價?
去他媽的忍!
去他媽的慫!
人生都他媽不如一串烤韭菜了,再忍下去,明天是不是連韭菜根兒都不如了?!
王大錘的眼神,變了。
那是一種,從死灰里重新燃起的火焰。
他沒有去接趙德發(fā)遞過來的那杯酒。
而是反手抄起桌上那瓶還沒開封的“老雪花”,用牙“吭”地一聲,野蠻地咬開瓶蓋。
“咕咚!咕咚!咕咚!”
冰涼的、帶著強烈麥芽香氣的酒液,像一條咆哮的冰河,沖進他的喉嚨,涌入他的胃。
沒有辛辣,沒有漲肚。
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仿佛這酒不是流進了胃里,而是直接澆在了心頭那團熊熊燃燒的怒火上,讓那火焰,燒得更旺,更烈!
“嘭!”
空酒瓶被他重重地頓在桌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
整個燒烤攤,瞬間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個剛才還唯唯諾諾的男人身上。
王大錘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趙德發(fā),嘴角咧開一個充滿了挑釁和瘋狂的笑容。
“德發(fā),別扯那些沒用的犢子?!?/p>
“小時候咱倆偷我爹的酒喝,你三杯就倒,尿了半宿的炕,忘了?”
“今天,也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p>
“咱倆,就擱這兒喝!”
“不喝倒一個,誰他媽都別想走!”
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勁,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了在場每個人的心上。
李翠花的手,僵住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這還是那個每天回家累得像條狗,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王大錘嗎?
這還是那個在領導面前點頭哈腰,在自己面前唉聲嘆氣的男人嗎?
他眼里的火,是她從未見過的光。
這光,讓她害怕,卻又隱隱地,帶著一絲讓她心跳加速的期待。
“大錘,你……”
她想勸,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趙德發(fā)也愣住了,他手里的酒杯還停在半空中,臉上的表情,從輕蔑,到錯愕,再到惱羞成怒。
“我操?王大錘,你他媽跟我倆裝上了?”
“行啊!給你臉了是吧?”
“喝?老子今天就陪你喝!我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社會!”
趙德發(fā)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惡狠狠地把杯子摔在桌上。
“服務員!再搬一箱‘老雪’來!要冰的!”
一場原本是單方面羞辱的飯局,瞬間變成了一場不死不休的酒桌決斗。
周圍的食客們,也來了興致,紛紛放下手里的串兒,圍攏過來,準備看一場好戲。
“這哥們兒有點意思啊,剛才看著挺蔫兒的。”
“這是要酒桌上找場子?。∮蟹N!”
戰(zhàn)斗,開始了。
趙德發(fā)仗著自己常年酒桌應酬,上來就是三杯連干,氣勢洶洶。
換做平時,王大錘三杯下肚,早就該暈頭轉向,找不著北了。
但今天,不一樣。
【宿主請注意,‘酒’之欲已全面激活?!?/p>
【您的肝臟代謝能力臨時提升500%,神經系統(tǒng)對酒精的耐受度提升1000%,胃部對液體的容納極限提升300%?!?/p>
【簡單來說,你現(xiàn)在不是在喝酒。】
【你是在喝水?!?/p>
【而且是永遠不會飽的水?!?/p>
王大錘端起酒杯,面不改色,一杯,兩杯,三杯……
酒液入喉,只覺得清冽甘甜,像山泉水一樣。
那股子能把人沖上頭的酒精,仿佛被一個無形的黑洞瞬間吸收,連個響兒都沒有。
他的眼神,越來越亮。
而對面的趙德發(fā),臉色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漲紅,變成了豬肝色,又漸漸開始泛白。
他開始大著舌頭吹牛逼,從自己剛提的瑪莎拉蒂,說到某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領導是他“過命的交情”。
他的眼神開始渙散,夾著串兒的手開始哆嗦,肥油滴在名牌T恤上,留下一個個油膩的印記。
王大錘,卻越喝越精神。
他甚至還有閑工夫,拿起一串烤韭菜,慢悠悠地吃著。
“德發(fā),不行就別硬撐著?!?/p>
王大錘淡淡地說道,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你說的對,人得會鉆營,喝酒也是。你看你,喝得滿頭大汗,一看就是基本功不扎實?!?/p>
“來,我教教你。喝酒,得勻速,氣要沉,心要靜?!?/p>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給自己倒?jié)M了一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像是在品嘗什么絕世佳釀。
那份從容,那份淡定,簡直比最惡毒的嘲諷,還要殺人誅心。
“我……我他媽……沒不行!”
趙德發(fā)紅著眼睛,嘶吼著,又端起一杯酒,猛地灌了下去。
“嗝……”
一個長長的酒嗝,伴隨著一股酸臭的味道,從他嘴里噴涌而出。
他晃了晃,一頭栽倒在桌子上,把一盤毛豆,一盤花生,撞得稀里嘩啦。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幾秒鐘后,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了出來。
“牛逼!??!”
“臥槽!這哥們兒是海量??!”
“真人不露相啊!把那胖子喝趴下了!”
“好樣的!就看不慣那種有倆糟錢就不知道自己姓啥的!”
叫好聲,鼓掌聲,像潮水一樣涌來。
剛才那些看熱鬧的,嘲笑的,此刻都用一種混雜著敬佩和驚奇的目光看著王大錘。
趙德發(fā)那幾個跟班,面面相覷,想去扶他們的老板,又有點不敢上前。
李翠花捂著嘴,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但這一次,不是因為委屈和失望。
而是因為一種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激蕩和驕傲。
王大錘坐在那里,看著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趙德發(fā),看著周圍那些為他歡呼的陌生人,看著妻子淚光中的笑容。
他第一次嘗到了,用一種絕對的力量,去征服一個人的快感。
這種感覺,比拿到年終獎要爽一萬倍。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王大錘。
而是一個,真正的,站著的,爺們兒!
他知道,這一切,都源于腦海里那個神秘的聲音。
他贏了。
用一種最東北,也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贏回了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
他拿起一串烤得焦黃的韭菜,放進嘴里。
真香。
比剛才那股子屈辱的味道,好聞多了。
人生不如烤韭菜,他以前覺得這話是句笑談,現(xiàn)在卻咂摸出幾分血淚的滋味。韭菜,就算被一茬茬地割,被放在火上烤,撒上辣椒面,那也是被人需要著,被人期待著,最終成為一道撫慰人心的美味。它有它的價值。而他王大錘呢?在今晚之前,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就像被割了卻沒人要的韭菜根,被扔在角落里,慢慢腐爛,連被烤的資格都沒有。但今天,他沒讓別人來烤他,他自己點了一把火,一把燒向屈辱,燒向懦弱的火。這火,讓他第一次嘗到了,自己定義自己價值的滋味。
人生,有時候確實還不如一串烤韭菜。
但至少今天,他王大錘,比趙德發(fā)那個人生,要值錢。
就在他享受著勝利的余韻時,那個戲謔的聲音,又在他腦海中幽幽響起。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務?!?/p>
【嘖嘖,看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喝倒一個油膩中年男,就把你樂成這樣?】
【這才哪到哪啊?!?/p>
【酒精,只是最低級的欲望。】
【真正的快樂,還在后頭呢?!?/p>
【準備好,迎接一個全新的世界了嗎?一個……由你的欲望,來主宰的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