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宴會廳的路上，季琟一言不發(fā)。
他感覺自己的手，被喬倚夢緊緊地握著，那力道，不像是情侶間的牽手，更像是在押送一個犯人。
“你要帶我去哪？”季琟終于還是開口了。
“我家?！眴桃袎舻幕卮穑唵沃苯?。
季琟的頭皮，又是一陣發(fā)麻。
“不了吧，我……”
“我說，去我家?！眴桃袎艮D過頭，看著他，重復了一遍。
她的眼神，依舊溫柔。
但那溫柔的背后，是季琟無法抗拒的強勢。
他識趣地，閉上了嘴。
……
回到喬倚夢那間位于城市之巔的頂層公寓。
季琟第一次，有心思好好打量這個地方。
整個公寓，是極簡的黑白灰風格，空曠，冷清，不像是一個家，更像是一個……精心設計的牢籠。
“坐?！眴桃袎羲砷_他的手，自顧自地走向了吧臺，倒了兩杯威士忌。
她將其中一杯，遞給了季琟。
“慶祝一下，”她的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慶祝我的‘騙子’先生，凱旋歸來?！?/p>
季琟接過酒杯，卻沒有喝。
“喬總，你到底想怎么樣？”他決定攤牌。
“我想怎么樣？”喬倚夢晃動著杯中的琥珀色液體，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他。
“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邊?！?/p>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顯得有些飄忽。
“季琟，你是個聰明人?！彼D過身，看著他，“你應該知道，你今晚的那番話，雖然暫時騙過了所有人，但也讓你自己，站到了懸崖邊上?！?/p>
“‘俠盜騙子’，聽起來很酷。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p>
“你騙的那些‘壞蛋’，他們會放過你嗎？”
“那個姓費的，他會善罷甘休嗎？”
“還有那個女警，她真的相信你的鬼話了嗎？”
她的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刀，精準地插在季琟的要害上。
季琟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這些，他當然知道。
他今晚的自爆，只是飲鴆止渴。
“所以，”喬倚夢緩緩地向他走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像是死亡的倒計時，“你需要一個保護傘?！?/p>
“一個，能幫你擺平所有麻煩的，強大的保護傘?！?/p>
她停在了他的面前，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挑起了他的下巴。
“而我，就是你最好的選擇?！?/p>
她的眼中，閃爍著獵人看到獵物時，那種興奮而貪婪的光芒。
“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做我的人。你的所有麻煩，就都是我的麻煩?！?/p>
“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敢動你分毫?！?/p>
季琟看著她，從那雙漂亮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種，近乎瘋狂的控制欲。
他感覺自己，不是在和一個女人談條件。
而是在和魔鬼，做交易。
“如果我拒絕呢？”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干澀。
喬倚夢笑了。
“你不會的。”她松開手，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因為你別無選擇?！?/p>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房間里這令人窒息的氛圍。
是季琟的手機。
他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賀蘭。
季琟的心，猛地一跳。
他看了一眼喬倚夢，喬倚夢對他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季琟走到一旁，接通了電話。
“喂，賀隊？”
“季琟，我需要你立刻來一個地方。”賀蘭的聲音，異常嚴肅，甚至帶著一絲……急切。
“什么地方？這么晚了……”
“西郊的廢棄碼頭，17號倉庫。立刻，馬上！”
賀蘭沒有給他任何提問的機會，直接報出了地址和命令。
“出什么事了？”季琟的神經，瞬間繃緊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嘈雜的風聲，和幾聲隱約的槍響。
“……費辛出事了?！辟R蘭的聲音，壓得極低，“他被人綁架了。綁匪點名，要你去見他?！?/p>
季琟的瞳孔，驟然收縮。
費辛，被綁架了？
還點名要見自己？
“綁匪是誰？”
“不知道！”賀蘭的語氣，非常煩躁，“對方的反偵察能力極強，我們現在只能確定，他們不是一般人。你那個‘俠盜騙-子’的故事，可能……要變成現實了?！?/p>
季琟的腦子里，嗡的一聲。
他騙的那些“壞蛋”，真的找上門來了？
而且，還陰差陽-錯地，綁了費辛？
“你到底來不來？！”賀蘭在電話那頭催促道，“費辛的命，現在就攥在你手里！”
季琟的腦子，在飛速運轉。
這是一個陷阱。
一個徹頭徹尾的陷阱。
綁匪的目標，根本不是費辛，而是他！
他們綁架費辛，就是為了把他引過去！
去，還是不去？
去，就是自投羅網。
不去，費辛如果死了，賀蘭絕對會把這筆賬，算在他的頭上。
到時候，他就是間接殺人。
“我憑什么要去救他？”季琟冷冷地說道，“他差點毀了我?！?/p>
“季琟！”賀蘭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怒意，“我知道你恨他。但現在，這是一條人命！你如果還有一點良知，就立刻給我滾過來！”
“……”
“地址我發(fā)給你了。我們的人，已經在外圍布控。但綁匪手里有人質，我們不敢強攻。我們需要你，進去和他們談判。”賀蘭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你放心，我們會保證你的安全?！?/p>
保證？
季琟在心里冷笑。
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保證不了誰的安全。
他掛斷電話，看向喬倚夢。
喬倚夢顯然也聽到了電話的內容，她的臉色，沉了下來。
“不許去?！彼f。
“我必須去。”季琟的語氣，很堅定。
“我說，不許去！”喬倚-夢的音量，瞬間拔高，“費辛的死活，與我們何干？這是一個陷阱，你看不出來嗎？！”
“我看得出來。”季琟看著她，“但如果我不去，賀蘭那一關，我過不去。而且……”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
“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后搞鬼?！?/p>
那個花了一個億，查“幽靈”的人，真的是費辛嗎？
還是說，費辛，也只是別人推到臺前的一顆棋子？
這件事，他必須親自去搞清楚。
喬倚夢死死地盯著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兩人，就這么對峙著。
半晌，喬倚夢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涼。
“好，你去?！?/p>
她從吧臺下面的一個暗格里，拿出了一樣東西，扔給了季琟。
那是一把黑色的，造型精巧的手槍。
伯萊塔92F。
“帶著它?！眴桃袎舻难凵?，冰冷刺骨，“如果情況不對，殺了他們?！?/p>
“所有人?！?/p>
季琟看著手里的槍，又看了看眼前這個女人。
他感覺，她比這把槍，還要危險。
他沒有再說什么，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這間豪華的牢籠。
……
西郊，廢棄碼頭。
海風，帶著一股咸腥的鐵銹味。
17號倉庫，像一只潛伏在黑暗中的巨獸。
季琟一個人，慢慢地，走向那扇緊閉的鐵門。
而在百米之外的一處高地上。
賀蘭舉著望遠鏡，死死地盯著倉庫的門口。
她的身邊，趴著一個全副武裝的狙擊手。
“賀隊，目標已進入倉庫?！倍溊?，傳來觀察哨的聲音。
“各單位注意，保持靜默，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行動！”賀蘭下達了指令。
倉庫內。
季琟推開門，看到了一副預料之中的景象。
費辛被綁在一根柱子上，嘴里塞著布，滿臉的驚恐。
他的周圍，站著七八個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戴著頭套的男人。
每個人手里，都拿著自動武器。
專業(yè)，且致命。
為首的那個男人，摘下了頭套。
露出的，是一張季琟無比熟悉的，屬于他【殺手幽靈】這個馬甲的……專屬聯絡人的臉。
“幽靈，好久不見?！蹦腥诵α耍冻鲆豢诎籽?，“組織對你最近的表現，很不滿意?！?/p>
季琟的心，沉到了谷底。
麻煩，終究還是找上門了。
不是他騙的那些“壞蛋”。
而是他“自己人”。
“你們綁架一個戲子，是什么意思？”季琟的聲音，很冷。
“戲子？”男人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幽靈，別裝了。我們都知道了。這個人，花了一個億，在查你的身份?！?/p>
“所以，組織派我們來，幫你‘清理’掉這個麻煩?！?/p>
男人一邊說，一邊舉起了手中的槍，對準了費辛的腦袋。
“當然，在清理他之前，我們還需要你，交出一樣東西?！?/p>
“什么東西？”
“‘神諭’。組織追查了十年，最后的情報顯示，它就在你的手上?！?/p>
神諭？
季-琟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那是什么玩意兒？！
系統，你他媽到底還給我留了多少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不知道？”男人的眼神，瞬間變得兇狠，“看來，我們需要幫你，好好地回憶一下了?！?/p>
他把槍口，從費辛的腦袋上，移開，對準了……季琟。
“給你三秒鐘，交出‘神諭’。否則，我不介意，讓排行榜換一個新的第一名?！?/p>
倉庫外。
高地上。
賀蘭通過一個微型竊聽器，將倉庫里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幽靈……組織……神諭……
一個個陌生的詞匯，沖擊著她的認知。
她終于明白，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
季琟，不是什么騙子。
他是一個，比她想象中，還要危險無數倍的……
真正的，殺手。
“狙擊手！”賀蘭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但最終，還是被一個警察的職責所取代。
她拿起對講機，用一種冰冷到極致的聲音，下達了命令。
“鎖定倉庫內的持槍目標?！?/p>
“準備……射擊?！?/p>
她的槍口，到底該對準誰？
是那些綁匪？
還是那個，欺騙了她，也讓她產生了無數次動搖的……季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