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等著見大兒子最后一面咽氣，長輩們扯著他去病床，
可他卻拿著紙筆說不急先算完賬再說?！岸嗄晡胰虊蛄?，
老爺子到底給了他小兒子多少錢，他到底有多偏心！”我在老頭子的身邊不停地給他順氣，
我強(qiáng)忍著眼淚關(guān)上房門附在老頭子的耳邊說?！皟鹤泳涂靵砹?，你要撐住！
”我輕輕的捂著老頭子的耳朵，可是外面大兒子的吵鬧聲越來越刺耳。
我看著老頭子急切的眼神扭過頭流淚，我甚至在想要是他現(xiàn)在立刻走了也好，
就不用知道自己疼愛的兒子連最后一面都不想見?！袄项^子，咱要是太累，就不堅持了昂，
你到時候在天上看個夠，好不好！”我淚眼婆娑的看著他，他微微的搖頭眼神還在跟我傳遞。
我還可以堅持，我有沒了解的心愿，我想見見他。大兒子在大廳里不緊不慢的擺著算式，
周圍的人急的要死?！按笾蹲樱氵@賬等兩天在算行不？你爸撐不住了??！
”“這賬就得今天算清楚，過了今天你們還能不能作數(shù)誰知道？
”“我給你保證一定算的清清楚楚，不讓你少一分錢行不行？
”他突然站起來指著我小叔子說?！安恍校∥也恍?！”小叔子腿腳不好一直拄著拐杖，
他急的剁著拐杖左右嘆氣的東倒西歪。大兒子等了這么多年就是為了今天，
他知道今天所有人都得要求著他。家里的兒女不得不的坐在桌子上等著他算賬問話。
我生了三個女兒和兩個兒子，兩個女兒是一點心都不用煩，都是勤勞敢干的人。
家里早年實在貧困大女兒早早的輟學(xué)去做生意，她腦子靈活會做人生意是做的風(fēng)生水起，
后來還有了自己的工廠。小女兒爭氣的很是家族里唯一一個大學(xué)生，從小成績好懂事乖巧。
二女兒小時候發(fā)高燒治的不及時染上了腦膜炎的后遺癥，
腦子不及平常人靈光但是嫁的女婿對她是好的很。我現(xiàn)在想想這些年對大兒子是最寵愛的，
他是我們家生了三個女兒后的第一個男丁，家里好的都是先緊著他。
后來小兒子的到來是意外，我甚至剛懷上的時候我問過老頭子家里太窮了養(yǎng)不起要不打掉。
我想不通大兒子怎么就恨上了我們？桌子上只有大兒子一個人的聲音，
他算著老頭子每一筆工資和退休金。老頭子算命好，那個年代的他是個大專學(xué)歷，
可是他三十歲才入了政府工作之前的日子都是靠著種地做農(nóng)民過活。一個月的工資三千塊，
可是家里有著五個兒女養(yǎng)，家里當(dāng)時的小女兒成績又好要花大價錢供著，
更別提往后兩個兒子的彩禮房子。日子過得也是緊巴巴，
我們夫妻兩個在自己嘴里和衣裳上省了又省，好不容易才讓兒女們都成家立業(yè)。
更不要說退休金，老頭子今年六十八歲，
六十六歲查出了胰腺癌要不是有政府資助家底都要空了。
“我們在爸四十二歲的時候分家各自結(jié)的婚，不說老爸工資會不會漲就說他是三千塊，
算三十年的工資少說也有八九十萬，錢呢？老頭子的戶頭上可是一分沒有。
”“這么多年老子就見過十萬塊，老子家兩個人干活做事，
他家就一個人干活買了三套房一輛車錢哪來的？”小兒子的媳婦在家待著照顧孩子，
他們家只有小兒子一個人干活?？墒俏覀兇_實沒有多給小兒子家錢，
小兒子開了個裝修公司沒日沒夜的干活是真的靠自己。我和老頭子兩個人節(jié)約慣了，
一年花可能不到花不到八千，菜都自己種最大的花銷就是在買糧食，
剩下的錢就是給小孫兒們買各種吃的?？墒俏覀兊腻X確實沒剩，
因為他們兩個人結(jié)婚我們咬著牙的買的房都是借款，這些年都是我們自己還他們一點不知道。
兒女們先是沉默，然后大女兒說了一句?！八麄儍蓚€老人家也要吃飯穿衣。
”小兒子也緊接著說?！案?，我確實跟爸借過錢，三十萬但是我前年都還完了，
我還給了爸利息這里都有賬款記錄?！毙鹤幽弥y行的轉(zhuǎn)款記錄信息放在桌子上大家看，
大兒子卻抓著不放了。“你講話跟放屁似的，跟親爹打欠條誰信？
這個什么破銀行記錄還不知道你是不是搞個假的出來。”場面上的人都是沉默，
人人都知道他是在狡辯但是都不敢出聲，生怕激怒了他。二女兒腦子轉(zhuǎn)不過彎看不懂這層，
現(xiàn)在的她只覺得大兒子在欺負(fù)人還不尊重爹。剛才女婿一直拉著她不給她說話，
現(xiàn)在桌子上的她一個人坐著?！澳闼麄儙资畾q的男人了還天天算計著爸媽的錢，你有沒有種！
爸要死了！爸從小對你最好，家里誰不是把你捧在手心里，小弟都比不上你一半！
你真的是畜生！”她說的涕淚橫流，大兒子聽完后拍著桌子對著她大吼?！伴L大后結(jié)婚后呢？
他沒有偏心嗎？他家生了個雙胞胎孫子，而我生了兩個女兒，老頭子那一刻就開始偏心了??！
”“什么好的都想著他家，只要兩個孫子一到暑假就要接走，
每年都帶著兩個孫子出去玩一趟，我家呢？我女兒從來就沒享受過這個待遇！
”說完后他就要走，在場的所有人都攔著他?！按笾秲航裉炜墒悄闳松拇笫?，
你真的適可而止，不然你將來后悔都來不及！”“后悔？
應(yīng)該是老頭子后悔當(dāng)初差別對我才對！二姐那么對我說話，
我很不高興你們就這么放任她對我，我就要走！”大女兒拉著二女兒到大兒子面前道歉，
她拉著大兒子的手說?！澳悴痪褪且X！大姐我給你，你說個價錢，
姐就想要你去見爸最后一面，你看行不行？”“我要一千萬，你給的起嗎？
”大女兒臉色僵了，他甩開大女兒的手義正言辭的站在凳子上說?！拔揖拖胍阗~而已，
算完了就行，我就去見老頭子！”“大侄兒，這賬哪里你能算的清？從何出開始算，
就算你到時候真算出來了你爸早就走了，你還見什么？”“我不管見不見，我一定要算賬??！
”現(xiàn)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不是想來商量，他今天就是要胡攪蠻纏。
小叔子一個眼神傳遞出去，周圍的所有男人們都心領(lǐng)神會的朝著大兒子去了。
原本松散的人群逐漸向他縮小，他也感覺到周圍人的變化?！敖裉炷惚仨氁ヒ?，
不見我們綁著你去也得見！”大兒子眼見形勢不好，把大兒媳婦擋在面前大叫。
“都給我滾遠(yuǎn)點，我媳婦懷孕了，你們要是也不好把她傷到了可就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
”人群一下子松開來，小叔子蒙著臉哭?！鞍ミ希∧阏f我這怎么對的起我哥和嫂子！
”“大侄兒，你要你去見的不是別人啊，是生你養(yǎng)你的爸！
”“我現(xiàn)在都記得那年你纏著你爸要一輛摩的，你爸是紅赤白臉的到各家門口借錢給你買了，
你爸多要面子的人?！彼o緊貼著大兒媳婦對小叔子的話視若無睹?！拔依掀艖言辛耍?/p>
老子找人查過了這次一定是個兒子！”“我要讓老頭子后悔這么對我！
我要讓我的兒子永遠(yuǎn)都不會叫他爺爺！”我聽到時一種強(qiáng)烈的悲哀和不可置信涌來，
我在疑惑或許他只是一時氣話。“大侄兒，你是不是在騙人，你媳婦兒真的懷孕了？
”“老子騙人出門就被車撞死，都給老子離遠(yuǎn)點??！”大兒子今年已經(jīng)四十八歲了，
大兒媳婦也四十五歲整了。這個小孫子生下來還沒長大他兩個就有可能老死，
而他們兩個一輩子會在忙碌中苦一輩子。難道就為了賭這一口氣去葬送三個人的一輩子，
我寧愿他只是一時氣話。小兒子站出來脫光了上衣，他拆下皮帶手捏著褲子說。“哥，
我知道你因為我受委屈了，今天你想撒氣沖著我來，我絕對不躲！
就只有一個要求你舒坦后去見見爸！”大兒子見到小兒子吃癟的表情滿眼嘲諷，
手里拿著皮帶不停地靠近小兒子，他毫不留情的抽了下去瞬間見血。
小兒媳婦淚光閃閃的捂著兩個小孫子的眼睛。眾人漸漸地把懷孕的大兒媳扶下去，
其他人順勢而動準(zhǔn)備擒拿住大兒子。但是誰也沒想到，
大兒子居然從褲子里抽出一把不短的刀，他沒有絲毫收斂的當(dāng)即劃傷小兒子的肚皮。
所有人瞬間又退下去，這一次他更加張牙舞爪的站在了大廳的桌子上?！澳銈冋l都別想硬來，
要不然我今天非要帶走一個人的命再自殺?。 薄皠e逼我！
”他兇神惡煞的樣子在場的小孩們直接被嚇哭，大人們也有的害怕的直接跑了。
他們嘴里嘟囔著可別真的死在這里，但是有些人反而更加被吸引來，
畢竟這樣的場面實在太少。大兒子很滿意現(xiàn)在的情況，越多的人來他大仇得報的爽感越強(qiáng)。
“現(xiàn)在不算賬要我見老頭子也行！你過來給我跪下磕二十個響頭邊磕邊說自己不配！
”門外的人越來越興奮，小兒子他眼神里都是憤恨，但是他回頭看了眼老頭子的房間，
他緩緩的走到大兒子面前彎下腰單膝跪地，另一個膝蓋也要跪下去的時候他被人抬起來。
小兒子先是驚訝然后抬起頭看見是我，滿眼的委屈就快要哭出來，
我實在忍不住從房里出來了，我摸摸他的背安慰。
“今天一定要有個人跪你才能屈尊降貴的見你爸是不是？”“我來給你跪??！”人群沸騰，
他們誰也沒有見過母親跪兒子的，原本沉默看戲的人群漸漸有了些聲音。
“哪有媽跪兒子的事！”“差不多行了，這媽跪兒子可折壽。”“天下奇聞，大不孝！
”我默不作響的就要跪下去，說實話蠻吃力的，我老邁的膝關(guān)節(jié)彎腿就開始卡卡發(fā)響。
我只是彎到一半大兒子就攔住了我，還滿是委屈的推了我一把但是力道不大。
接著用很小的聲音在我耳邊說?！皨屇阆氲赖陆壖芪?！”我承認(rèn)我是，
但是我也沒有別的籌碼只能用我這個老母親的臉面搏一搏。“行，這個頭也不必磕了算了。
”“那我們接著算賬！”他眼神里都是戲耍人的笑意，他還抬著頭看了看表?！芭哆希?/p>
這么晚了！”眾人都是沉默，他這是換了一種方式逼迫小兒子，暗示現(xiàn)在的形勢急迫，
暗示我乖一點別動否則時間會越來越長。小兒子又一次站出來了，
他再也沒有猶豫的磕了第一個響頭。那觸動地板的聲響就像是驚雷，我的心絞痛不已，
兩個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在我面前互相殘殺而我只能看著無能為力。
我眼前又想起老頭子期待見大兒子的眼神，心里更是酸澀我眼淚控制不住的掉。
這個時候一雙枯瘦卻熟悉的手撫干我的眼淚，我緊緊握住手不可置信的望向他的臉。
老頭子自己從床上爬起來了。周圍人都像定起來一樣，老頭子慢慢的挪到大兒子面前，
摸摸了他的臉說?！皩殐?，你瘦了不少?！鞭D(zhuǎn)身老頭子坐在凳子上他好險沒坐穩(wěn)，
我著急的扶住了他?！澳銈兊脑捨叶悸牭?，家不寧是我這個父親的責(zé)任。
”他將一個手里捏著的本子扔在了桌子上。
“這是你們兄弟兩個自從成家以后我事無巨細(xì)的每一筆賬目，這個賬算清家里才能安寧，
都仔細(xì)著點?！贝髢鹤涌粗皇Ｏ乱粡埰さ睦项^子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他著急忙慌的將手里的刀隨便扔飛出去，他躲在角落里筆直的靠著墻壁。老頭子見大家不動，
拉著在旁邊的小女兒說?！皩殐?，你腦子清楚，你來算吧。
”我看著此時老頭子精神的眼睛更加悲傷，我小心的捏住他的手感受最后的溫度。
他現(xiàn)在恐怕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他是真的要離我而去。小女兒是會計專業(yè)的算賬的有門路的，
一個小時她就將厚厚的賬本整理好。最后給兩個兒子家的錢是不一樣。
大兒子家比小兒子家多出一千塊錢，其實這點錢的差距就是小兒子給的利息。
現(xiàn)場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大兒子，他吞了吞口水狼狽的說。“這個賬本...也有不準(zhǔn)的，
爸老了記性不好也有?！崩项^子的賬本里連小孫子們的零食錢都分的清清楚楚，
甚至在彌留之際還想起多年前沒還的一筆錢。他硬是要我去拿著錢贖回來借條，
我到人家門口人家也一臉蒙圈，然后翻翻找找才找到爛的不成樣子的借條。
門外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對著大兒子說。“這個賬算的清楚了，
這一千塊錢你得要還給你弟弟！”大兒子就像犯錯的小孩子一句話不說的低頭站在原地，
他緊緊攥著手身體僵直，讓我想起那年他偷鄰居家的雞吃被當(dāng)場人贓并獲。
一般來說村子里小偷被抓到都是要綁在樹上吊著，他當(dāng)時害怕的樣子就跟現(xiàn)在一模一樣。
鄰居對他網(wǎng)開一面沒聲張也沒打他，不是因為他大度，那個年代一只雞誰都不會白送。
而是因為鄰居家的獨子從前被老頭子舍命從河里撈上來，
一個人的命換來了一只雞和大兒子的臉面。
老頭子看著大兒子此刻的窘迫顫巍巍的站起來朝著大門喊?！班l(xiāng)里鄉(xiāng)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