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下樓梯時,蘇晚能清晰數(shù)出每一節(jié)臺階撞擊骨骼的觸感——第一節(jié)磕在尾椎,
鈍痛順著脊椎爬上來;第三節(jié)碾過手腕,她甚至聽見腕骨“咔”地一聲,
像冬日里凍裂的水管;最后后腦撞在消防栓上的瞬間,
她看見林薇薇裙角的蕾絲花邊在風里晃了晃,像極了當年趙成宇送她的那條廉價絲巾。
林薇薇正戴著她的碩士項墜,銀質(zhì)的手術刀吊墜在她指尖轉(zhuǎn)著圈,
陽光透過走廊窗戶斜切進來,把那抹銀輝割成細碎的亮片,扎進蘇晚流血的眼睛里。
“他說你這種女生,當家庭主婦都是浪費糧食?!绷洲鞭钡穆曇麴ず?,像融化的麥芽糖,
卻裹著淬毒的針,“你以為他真喜歡你熬了三個通宵做的實驗報告?他只覺得你滿身藥水味,
臟?!碧K晚想笑,喉嚨里卻涌出血沫,腥甜的氣息堵在鼻腔,連呼吸都帶著鐵銹味。
她看見林薇薇彎腰,用涂著正紅色指甲油的指甲戳了戳她的臉頰,那力道輕得像撫摸,
卻讓她想起前世趙成宇摔碎她實驗樣本時的眼神——一樣的輕蔑,一樣的理所當然。
“你放棄協(xié)和的時候,你導師哭了吧?”林薇薇湊到她耳邊,熱氣噴在她流血的耳廓上,
“可惜啊,你選了條爛路,走到底都是泥。”黑暗漫上來的前一秒,
蘇晚死死盯著那枚項墜——那是她畢業(yè)那天,導師老陳紅著眼眶給她戴上的,老陳說“晚晚,
這刀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剜自己心的”。可她偏用這把“刀”,親手剜掉了自己的夢想,
喂了愛情這頭白眼狼?!巴硗?!發(fā)什么愣?大姨跟你說話呢!”尖銳的女聲像冰錐,
刺破了無邊的黑暗。蘇晚猛地睜開眼,水晶吊燈的光刺得她瞇了瞇眼,
吊燈上積的薄灰在光里浮動,像極了她前世實驗室里漂浮的試劑粉塵。
她下意識摸向手腕——沒有猙獰的疤痕,皮膚光滑細膩,連常年握試管留下的薄繭都消失了。
再摸后腦,濃密的發(fā)絲蹭過指腹,沒有粘稠的血,沒有碎裂的痛。“這孩子,
是不是高考考傻了?”二姑媽湊到母親身邊,聲音壓得低低的,卻足夠讓餐桌旁的人都聽見,
“剛才叫她好幾聲都沒反應?!蹦赣H的手輕輕覆在她手背上,帶著熟悉的溫度,
指尖卻在微微顫抖:“晚晚,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回房歇會兒,志愿的事咱們慢慢說。
”蘇晚抬眼,看向圍坐在餐桌旁的親戚們——大姨手里捏著師范學院的宣傳冊,
封面上的女老師笑得一臉溫婉,她指腹反復摩挲著“穩(wěn)定”兩個字,
唾沫星子隨著話語濺出來:“女孩子家,要什么事業(yè)心?師范多好,風吹不著雨淋不著,
以后嫁個好人家,相夫教子,多體面!”二姑媽立刻附和,
手里的計算器“啪嗒啪嗒”按得響:“我算過了,學醫(yī)最少要讀八年,等她畢業(yè)都**十了!
到時候誰還愿意要她?你看隔壁小李,會計專業(yè)畢業(yè),現(xiàn)在一個月八千,
去年就嫁了個開公司的,多好!”三舅爺磕了磕煙袋鍋,煙灰落在餐桌布上,
留下個黑?。骸巴硗恚犻L輩的沒錯。咱們普通人家,折騰不起。協(xié)和那種地方,
不是咱們能碰的,別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笔煜さ脑捳Z,像復刻的磁帶,
在耳邊反復播放。蘇晚想起前世,就是這些“為你好”,像蛛絲一樣纏住她,
再加上趙成宇一句“我養(yǎng)你,你不用那么累”,她才親手撕了協(xié)和的預錄取通知書,
把老陳打來的十幾個電話都摁斷,一頭扎進了名為“愛情”的陷阱里。
前世的記憶洶涌而來——實驗室里通宵達旦的燈光,老陳把熱咖啡塞進她手里時的嘆息,
趙成宇摔碎她實驗數(shù)據(jù)時的冷漠,林薇薇戴著她的項墜嘲笑她的嘴臉,還有最后滾下樓梯時,
骨頭碎裂的劇痛……蘇晚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尖銳的痛感讓她瞬間清醒。
她抬起頭,目光掃過餐桌旁一張張“關切”的臉,眼神里的懵懂和怯懦一點點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淬過地獄之火的冰冷和決絕?!罢f完了?”她的聲音不高,
卻像一塊冰扔進滾油里,瞬間澆滅了餐桌上的嘈雜。大姨張著嘴,
剛到嘴邊的話卡在喉嚨里;二姑媽手里的計算器停在半空,
“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三舅爺?shù)臒煷佉餐丝?,煙灰簌簌落在桌布上?/p>
母親擔憂地看著她:“晚晚,你……”蘇晚沒理她,伸手探進睡衣口袋,
指尖觸到手機冰涼的外殼時,心臟猛地一跳。指紋解鎖,屏幕亮起的瞬間,
日期清晰地映入眼簾——6月12日,高考結束后的第六天,距離志愿填報截止,還有三天。
距離她遇見趙成宇,還有一個月。距離她親手毀掉自己的人生,還有一個月。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滑動,沒有翻找通訊錄——那個號碼,早已刻在她的骨血里,
哪怕在地獄里滾了一圈,也依舊清晰。1,3,8……每按一個數(shù)字,
前世的畫面就閃過一幀:老陳在辦公室里揉著眉心,說“協(xié)和的名額我給你留著,
想通了就來”;她撕毀通知書時,紙屑飄落在地上,
像極了她破碎的夢想;趙成宇摟著林薇薇,說“蘇晚?
不過是個沒用的書呆子”……電話撥出去的瞬間,蘇晚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擂鼓一樣,
震得耳膜發(fā)疼。餐廳里靜得可怕,親戚們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有疑惑,有不滿,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看好戲。忙音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聽筒里沒有立刻傳來聲音,
只有隱約的紙張翻動聲和鋼筆劃過紙頁的沙沙聲,
蘇晚甚至能想象出老陳坐在堆滿文件的辦公桌后,
戴著老花鏡認真工作的模樣——前世她放棄協(xié)和后,老陳再也沒聯(lián)系過她,直到她畢業(yè)那天,
老陳卻突然出現(xiàn)在禮堂,把那枚項墜塞給她,紅著眼眶說“晚晚,別丟了自己”?!拔梗?/p>
”老陳的聲音傳來,低沉而沙啞,帶著剛睡醒的疲憊,卻依舊透著一股沉穩(wěn)的力量。
蘇晚深吸一口氣,指甲幾乎要掐破掌心,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
卻還是忍不住帶上了一絲顫抖——那是絕望過后重生的慶幸,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決絕。
“老師,”她說,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滾出來,帶著滾燙的溫度,“您說過,
協(xié)和永遠為我留著名額,對嗎?”電話那端瞬間安靜下來,連紙張翻動的聲音都消失了。
蘇晚能聽見老陳的呼吸聲,從最初的平緩,漸漸變得急促。餐廳里,大姨終于忍不住了,
伸手想搶她的手機:“晚晚你瘋了?協(xié)和那種地方你也敢想?快掛了電話,
別耽誤人家老師的時間!”蘇晚側身躲開,眼神冷得像冰:“我的電話,跟您沒關系。
”就在這時,聽筒里傳來老陳的聲音,沒有絲毫猶豫,沒有半句疑問,
帶著一種久居學術頂端的決斷力,像一道驚雷,劈開了餐廳里凝滯的空氣:“現(xiàn)在,立刻,
來我辦公室。地址發(fā)你微信,二十分鐘內(nèi)到?!碧K晚掛了電話,
手機屏幕上彈出老陳發(fā)來的地址——還是前世那個堆滿書籍和實驗報告的辦公室,
窗臺上擺著她當年養(yǎng)死的多肉,現(xiàn)在應該還活著。她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親戚們都愣住了,看著她拿起沙發(fā)上的外套,
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巴硗恚阏嬉ィ俊蹦赣H拉住她的手,眼里滿是擔憂,
“那可是協(xié)和啊,太遠了,而且……”“媽,”蘇晚轉(zhuǎn)身,輕輕抱了抱母親,
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這一次,我想為自己活一次?!彼崎_母親的手,
拿起手機和鑰匙,徑直走向門口。大姨在身后氣急敗壞地喊:“蘇晚!你要是走了,
以后別后悔!”蘇晚腳步?jīng)]停,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聲音輕飄飄地傳回來:“我只后悔,
前世沒早點認清路?!遍T外的陽光正好,灑在她身上,像給她鍍上了一層金邊。蘇晚抬頭,
看著湛藍的天空,嘴角終于勾起一抹久違的笑容——這一次,她不會再放棄夢想,
不會再栽進渣男的陷阱,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她會一個個找回來,把前世受的苦,
加倍還回去。協(xié)和的路,她要走;趙成宇和林薇薇的賬,
她要算;那些打著“為你好”的旗號毀掉她人生的人,她也要讓他們知道,她蘇晚,
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她掏出手機,給老陳發(fā)了條微信:“老師,十分鐘內(nèi)到?!比缓螅?/p>
她點開通訊錄,找到那個還沒被備注“成宇”的號碼,毫不猶豫地拉黑刪除。前世的債,
今生來還。棄醫(yī)從渣?不,這一世,她要執(zhí)起手術刀,殺穿所有爛人爛事,
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棄醫(yī)從渣?
我重生殺穿骨科1 利刃歸鞘(一)協(xié)和的晨光出租車駛進東單三條時,蘇晚搖下車窗,
任清晨的風灌進來。六月的陽光透過梧桐葉隙,在她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這雙手,
曾因為長期浸泡在福爾馬林里而干燥起皮,曾因為反復練習縫合而磨出血泡,
也曾因為給趙成宇系圍裙而洗得發(fā)白。但現(xiàn)在,它們干凈、有力,正握著重生的契機。
導航提示“京北協(xié)和醫(yī)學院”已到,蘇晚付了錢,站在九號院灰墻綠瓦前。門樓莊重,
爬山虎纏繞著斑駁的石壁,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百年前醫(yī)學大家們的呼吸。她深吸一口氣,
指尖觸到口袋里的手機,
屏幕上老陳的微信地址備注著“解剖樓302”——那是前世她無數(shù)次熬夜的地方,
也是老陳的辦公室。推開沉重的木門,走廊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解剖樓的墻壁上掛著泛黃的黑白照片,張孝騫院士握著手術刀的手穩(wěn)如磐石,
林巧稚大夫的目光溫柔卻銳利。蘇晚的腳步頓在302門口,
銅制門牌上“陳仁敬”三個字已經(jīng)氧化發(fā)黑,像極了她前世蒙塵的夢想。
2 辦公室的對峙門沒鎖。蘇晚推開門,看見老陳正背對著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手里捏著一份文件。晨光勾勒出他微駝的背影,白發(fā)在陽光下泛著銀輝。窗臺上,
那盆她前世養(yǎng)死的多肉竟然還活著,葉片飽滿翠綠,像極了此刻她重燃的希望。“來了。
”老陳轉(zhuǎn)過身,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他摘下老花鏡,鏡片后的眼睛布滿紅血絲,“坐。
”蘇晚在他對面的木椅上坐下,椅子腿摩擦地板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辦公桌上堆滿了醫(yī)學典籍和實驗報告,《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復印件被相框裱著,
掛在他身后的墻上。老陳沒說話,只是盯著她,那目光像手術刀,剖開她所有的偽裝。
“為什么現(xiàn)在才來?”老陳終于開口,聲音沙啞,“我等了六年?!碧K晚的指甲掐進掌心,
血腥味漫上來。她想起前世撕毀通知書時的決絕,想起老陳紅著眼眶說“晚晚,
別丟了自己”——如今想來,那哪里是丟了自己,分明是親手將自己推向了地獄?!袄蠋?,
”她的聲音有些抖,卻異常堅定,“我錯了?!崩详惷偷嘏牧艘幌伦雷?,文件散落一地。
“錯?你知道你放棄的是什么嗎?!”他指著墻上的照片,
“張孝騫院士當年靠啃干饃考上協(xié)和,
林巧稚大夫頂著‘女子不能從醫(yī)’的偏見站在手術臺旁!你呢?為了個渣男,
把手術刀當廢鐵扔了?!”蘇晚沒躲,任由他的怒火劈頭蓋臉砸下來。
她看著老陳顫抖的手指,看著他因憤怒而漲紅的臉,突然笑了——笑著笑著,
眼淚就掉了下來。“老師,我知道錯了?!彼煅手?,卻死死盯著老陳的眼睛,
“所以我回來了。這一次,我要把丟掉的刀撿起來,還要讓那些毀了我人生的人,付出代價。
”老陳愣住了,怒火漸漸平息。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文件,動作緩慢?!按鷥r?”他嗤笑一聲,
“你以為協(xié)和是復仇的工具?”“不是?!碧K晚搖頭,“協(xié)和是我的信仰。但信仰被踐踏時,
我也會拿起刀,斬斷所有骯臟的藤蔓?!崩详惓聊撕芫茫玫教K晚以為他會把她趕出去。
然后,他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皡f(xié)和的預錄取通知書,簽了它。
”他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沉穩(wěn),“但我丑話說在前頭,醫(yī)學不是兒戲,更不是你復仇的武器。
手術刀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剜心的——這句話,我當年說過,現(xiàn)在再說一遍。
”蘇晚拿起筆,筆尖懸在紙上,遲遲沒有落下。她看見文件上“京北協(xié)和醫(yī)學院”的字樣,
燙金的字體在陽光下閃耀。前世她撕毀通知書時,紙屑紛飛,像一場荒誕的葬禮。而現(xiàn)在,
這份通知書重獲新生?!拔抑??!彼K于落筆,簽名遒勁有力,“但老師,
當救人的刀被用來傷人時,我也不會手軟?!崩详惪粗暮灻?,眼神復雜。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小的銀質(zhì)吊墜,正是前世林薇薇戴著嘲笑她的那枚手術刀項墜。
“拿著?!彼秧棄嬋M她手里,“這刀,該由你自己握著?!碧K晚攥緊項墜,
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像是老陳掌心的溫度。她抬起頭,看見老陳眼里的期許和擔憂。
“去教務處辦手續(xù)吧。下午三點,全科醫(yī)學科跟著查房?!崩详悡]揮手,“別讓我失望。
”3 初露鋒芒走出302時,蘇晚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陽光灑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給母親發(fā)了條微信:“媽,我在協(xié)和報完到了,一切都好?!蹦赣H的回復很快:“好就好,
注意身體。”蘇晚笑了笑,轉(zhuǎn)身走向教務處。走廊里,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學生正討論著病例,
聲音清脆。她想起前世在趙成宇公司當“家庭主婦”時,每天圍著廚房和他的日程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