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過戶手續(xù)辦得很快。
顧詩情本想立刻找來全市最好的設(shè)計團隊，幫她把這里打造成一個頂級的私人工作室。
但宋明月卻阻止了她。
“不急，”她輕聲說，“我想先去拜訪一下老師?！?/p>
宋明明沒有立刻出門，而是走進了顧詩情公寓那間幾乎沒怎么用過的的廚房里。
她挽起袖子，從櫥柜深處翻找出最傳統(tǒng)的面點工具。
一下午的時間，她都沉浸在面粉、糖霜和黃油的世界里。
揉面，開酥，包餡，塑形……她的動作不疾不徐，每一個步驟都精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
當最后一盤荷花酥從烤箱里取出，層層疊疊的花瓣在熱氣中微微舒展時，她那顆紛亂了許久的心，也終于跟著徹底沉靜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宋明月提著古色古香的食盒，打車來到了位于城市西郊的一座清凈雅致的四合院。
這里是國畫修復(fù)大家，郭文淵的住所。
也是她的師門。
院門虛掩著，宋明月沒有敲門，只是輕輕推開，走了進去。
院子里種滿了各種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條。
一個穿著灰色布衣，頭發(fā)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人，正背對著她，站在一張巨大的畫案前，專心致志地修復(fù)著一幅古畫。
他就是郭老。
宋明月沒有出聲打擾，只是將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然后靜靜地走到他身后，看著他手上的動作。
郭老的手，布滿了歲月的褶皺，但卻異常地穩(wěn)定。
他拿著一支極細的毛筆，蘸著特制的顏料，正在為畫上一處破損的山巒，進行全色。
他的動作很慢，每一筆都像是經(jīng)過了千百次的計算，精準地落在畫紙的纖維之間。
他是在修復(fù)一幅畫，但更像是在與一段逝去的時光，進行一場無聲的對話。
過了許久，郭老才落下最后一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沒有回頭，卻像是背后長了眼睛一樣，“來了？手藝生疏了沒有？”
“不敢忘?！彼蚊髟鹿Ь吹鼗卮稹?/p>
郭老這才放下毛筆，轉(zhuǎn)過身來。
他上下打量了宋明月一番，那雙看似渾濁，實則洞悉一切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心疼。
“瘦了，”他說，“看來這幾年的豪門闊太，當?shù)貌辉趺礃??！?/p>
宋明月低下頭，沒有說話。
郭老也沒再追問，只是指了指石桌：“坐吧，讓我嘗嘗你做的點心，有沒有退步?！?/p>
師徒二人在石桌旁坐下。
宋明月將食盒里的茶點一樣樣擺出來。荷花酥、梅花餅、棗泥糕……每一件都小巧玲瓏，宛如藝術(shù)品。
郭老捻起一塊荷花酥，放進嘴里，細細地品了品，然后點了點頭。
“嗯，火候、甜度，都剛剛好?？磥恚倪€沒亂。”
宋明月給郭老倒上一杯清茶，終于開口道：“老師，我……離婚了。”
郭老端起茶杯的手，頓了一下，但臉上卻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
他只是喝了一口茶，然后緩緩地說：“這世上的東西，不管是人，是物，還是感情，壞了，破了，都是常事。”
他的目光，落在了畫案上那幅正在修復(fù)的古畫上。
“你看這幅畫，明代的真跡，被人為撕裂，還受了潮，幾乎成了一堆廢紙。送到我這里的時候，所有人都說，沒救了?！?/p>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修復(fù)它，就像修復(fù)一顆破碎的心。你得先把它所有的碎片，都找回來，清理干凈。然后，用最大的耐心，最細的手法，把它一點一點地，重新拼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