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磊在清晨五點半準時驚醒，這是他工作三年養(yǎng)成的生物鐘。閣樓的斜窗透進微弱的晨光，他盯著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縫發(fā)了會兒呆，突然意識到哪里不對勁——昨晚睡前放在書桌上的鋼筆，現(xiàn)在正端端正正地擺在枕頭旁邊。
"見鬼了..."齊磊咕噥著抓起鋼筆，冰涼的觸感告訴他這不是幻覺。
搬進簡丹家一周，這已經(jīng)是第五次發(fā)生物品莫名其妙移動的情況。第一次是牙刷，第二次是拖鞋，第三次是充電器，昨晚則是他的備用眼鏡。作為一個堅信科學的程序員，齊磊嘗試用各種理論解釋——地震？磁場變化？自己夢游？但每種解釋都比"鬧鬼"更牽強。
他輕手輕腳地下樓，避免吵醒簡丹和奶奶。廚房里，水壺正在爐灶上冒著熱氣，奶奶已經(jīng)起床了。
"早啊小齊。"奶奶從冰箱里拿出雞蛋，"煎蛋要單面還是雙面？"
"雙面，謝謝奶奶。"齊磊撓撓頭，"那個...奶奶您昨晚有進我房間嗎？"
奶奶頭也不回："影子阿姨又動你東西了？"
"不是，我就問問..."齊磊決定換個話題，"簡丹一般幾點起？"
"那丫頭昨晚修照片到凌晨，估計得睡到中午。"奶奶把煎蛋鏟進盤子，"你今天不上班？"
"調(diào)休。"齊磊接過盤子，"我?guī)湍纯词謾C吧，您不是說總自動關機嗎？"
奶奶眼睛一亮，從圍裙口袋掏出老舊的智能手機："就這個，明明滿電，拍兩張照片就關機。"
齊磊擺弄了幾下就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相冊里存了幾千張照片，內(nèi)存爆滿導致系統(tǒng)崩潰。他開始幫奶奶清理照片，突然手指一頓。在一堆日常照片中，有一張明顯是翻拍的舊照片，上面是三個大人和一個小孩站在一棟房子前的合影。房子赫然就是他們現(xiàn)在住的這棟，而照片右下角的時間顯示"1957.6"。
最詭異的是，照片中站在最右側(cè)的女子，穿著50年代常見的連衣裙，而她的臉——齊磊把圖片放大——竟然和簡丹有七分相似。
"奶奶，這是...？"
奶奶瞥了一眼："哦，那是影子阿姨年輕時候。"
齊磊差點把手機掉進牛奶里："什么？可這都..."
"六十五年前了。"奶奶淡定地喝了口豆?jié){，"她那時候就這樣，幾十年模樣沒變過。"
齊磊張了張嘴，又閉上，最終決定專心吃早餐。有機會一定要跟簡丹聊一下奶奶的事，什么“影子阿姨”的。
吃完早餐，齊磊回到閣樓繼續(xù)研究那個總自動開啟的收音機。他拆開外殼檢查，線路板嶄新，沒有任何短路跡象。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樓下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接著是簡丹的尖叫和水流聲。
齊磊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下樓，眼前的場景讓他愣在原地——廚房水管爆裂，水柱噴起半米高，簡丹穿著睡裙站在水簾中，全身濕透，頭發(fā)貼在臉上，像只落湯雞。睡裙?jié)裢负笞兊冒胪该?，隱約可見里面——
齊磊猛地轉(zhuǎn)身，耳根發(fā)燙："我、我去關總閘！"
等他關掉水閘回來，簡丹已經(jīng)裹上了浴巾，正徒勞地用拖把對付滿地的水。奶奶則坐在干燥的角落，悠閑地喝著茶，仿佛在看一場有趣的表演。
"我來吧。"齊磊卷起袖子接過拖把，"你去換衣服。"
簡丹咬著下唇："你會修水管嗎？"
"應該...可以試試？"
兩小時后，齊磊渾身濕漉漉地躺在廚房地板下，成功更換了老化的水管接頭。簡丹蹲在旁邊遞工具，已經(jīng)換上了干爽的T恤和短褲，頭發(fā)還滴著水。
"最后一扳手..."齊磊使勁擰緊接口，"好了！"
他試圖從狹窄的櫥柜下爬出來，卻卡住了肩膀。簡丹伸手拉他，結果用力過猛，兩人一起摔在了還帶著水漬的地板上。齊磊的后背重重著地，簡丹則整個人撲在了他身上，浴巾散開一半。
時間仿佛靜止。齊磊能感覺到簡丹急促的呼吸噴在自己頸間，她的手撐在他胸口，兩人濕漉漉的衣服貼在一起。透過薄薄的T恤，他甚至能數(shù)清她的心跳。
"對、對不起！"簡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浴巾徹底滑落，她趕緊抓住，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齊磊迅速別過臉，假裝對天花板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沒、沒事，水管修好了就行。"
簡丹突然噗嗤一笑："我們倆真像剛從游泳池撈出來的。"
齊磊轉(zhuǎn)頭看她，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簡丹還滴著水的發(fā)梢，折射出細小的彩虹。她笑起來時眼睛彎成月牙，嘴角的小酒窩時隱時現(xiàn)。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那張1957年的老照片。
"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簡丹摸了摸臉。
"沒有，就是..."齊磊移開視線，"你笑起來挺好看的。"
話一出口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是什么土味情話？簡丹會覺得自己很輕浮吧？
但簡丹只是眨了眨眼，隨即笑得更大聲："齊磊，你耳朵紅了。"
為了掩飾尷尬，齊磊迅速爬起來去開水閘測試水管。水流順暢，沒有滲漏，維修成功。
"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簡丹遞給他一條干毛巾，"程序員不都是四體不勤的嗎？"
"大學時勤工儉學做過裝修工。"齊磊擦著頭發(fā)，"對了，你工作室不是要拍什么項目嗎？怎么今天在家？"
簡丹的表情突然黯淡下來："資金出了問題，贊助商撤資了。'城市記憶'項目可能要做不下去了。"
齊磊不知該怎么接話，只好說："需要幫忙嗎？"
簡丹搖搖頭，突然眼睛一亮："等等，你懂網(wǎng)站建設嗎？我工作室的官網(wǎng)癱瘓兩周了，客戶都聯(lián)系不上我。"
于是下午的時間，齊磊坐在簡丹雜亂的工作室里幫她重做網(wǎng)站。簡丹則在一旁整理照片，偶爾湊過來看進度，發(fā)絲拂過他的臉頰，帶著淡淡的洗發(fā)水香氣。
"這張怎么樣？"簡丹指著屏幕上一張老巷子的照片，"我想作為官網(wǎng)首頁。"
齊磊看了看："構圖很好，但色調(diào)有點暗。"
"真的？我覺得挺有懷舊感的。"簡丹皺眉。
"普通用戶更喜歡明亮的圖片，數(shù)據(jù)表明這能提高33%的停留時間。"齊磊脫口而出，隨即后悔自己又開啟了"程序員說教模式"。
但簡丹沒有嘲笑他，而是認真地點點頭："有道理。你能調(diào)亮一點嗎？"
傍晚時分，網(wǎng)站基本完工。簡丹興奮地拍了下齊磊的肩膀："太棒了！我請你吃飯！"
就在這時，齊磊無意中瞥見簡丹電腦上一個文件夾，名稱是"Q.L."。出于好奇，他點開一看，里面全是他的照片——他在院子里修自行車的側(cè)臉，他在廚房幫奶奶切菜的背影，他坐在沙發(fā)上睡著時的樣子...
簡丹回頭看到屏幕，瞬間漲紅了臉："那個是...是...素材！'城市記憶'需要普通人日常生活的素材！"
齊磊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所以你偷拍我？"
"誰偷拍了！"簡丹氣鼓鼓地合上電腦，"這是紀實攝影！"
"哦～"齊磊拖長音調(diào)，"所以攝影師小姐，你電腦里還有多少我的'紀實攝影'？"
簡丹抄起抱枕砸向他："閉嘴！晚飯沒了！"
但最終他們還是一起去了小區(qū)門口的面館。吃飯時，簡丹的手機不斷震動，她看了幾次都直接按掉。
"工作室的事？"齊磊問。
簡丹搖搖頭："拆遷辦的。他們想買下我們房子，一直騷擾我。"
齊磊筷子一頓："拆遷？"
"老城區(qū)改造，這一片都在規(guī)劃內(nèi)。"簡丹低頭攪動面條，"但我不會輕易賣的，這是奶奶住了五十年的房子。"
齊磊突然明白了為什么簡丹會低價出租閣樓——她需要有人分擔生活費用，同時制造房子仍在正常使用的假象。這個認知讓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看著簡丹倔強的樣子，他又生不起氣來。
回程路上，簡丹突然停下腳步："齊磊，關于拆遷的事..."
"我明白。"齊磊打斷她，"我不會搬的。"
簡丹驚訝地看著他："你不生氣？"
"有點。"齊磊誠實地說，"但更理解。如果需要幫忙，可以找我。"
簡丹的眼睛在路燈下閃閃發(fā)亮，她突然伸手握住齊磊的手腕："謝謝。"
那一瞬間，齊磊感覺心臟漏跳了一拍。他低頭看著簡丹纖細的手指，第一次注意到她的指甲剪得短短的，指尖有長期握相機留下的薄繭。
他們就這樣沉默地走回家，誰都沒有先松開手。
當晚，齊磊躺在床上，回想這一天的種種。閣樓的收音機突然自動開啟，播放起一首老歌《月亮代表我的心》。他本該覺得毛骨悚然，卻莫名感到一絲溫暖。
"影子阿姨，"他對著空氣說，"如果您真存在，能不能告訴我簡丹到底怎么想的？"
收音機突然換了一首歌——《女孩的心思你別猜》。
齊磊笑出聲來，決定明天一定要把這事告訴簡丹。不管這房子里有什么超自然存在，至少現(xiàn)在，他感覺自己找到了一個可能成為朋友，甚至更多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