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電動車又快沒電了。手機嗡嗡震個不停。不是訂單提醒，是房東催債?！瓣惸?！月底了！
房租什么時候交？再不交給我滾蛋！”我捏緊車把，指節(jié)發(fā)白。“王哥，再寬限兩天。
就兩天。發(fā)工資馬上給?！薄皩捪迋€屁！你上個月也這么說！今晚見不到錢，
你和你那堆破爛一起睡大街吧！”電話掛了。我盯著手機屏幕，黑屏里映出一張臉。憔悴，
落魄，眼里的光都快磨沒了。我叫陳默。二十四歲。在這個大城市送外賣。
曾經(jīng)我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名牌大學高材生，學生會主席，風光無限。直到大四那年，
我爸工地出事，從樓上摔下來，沒了。包工頭跑路。我媽一聽噩耗，當場倒下，再沒起來。
一夜間，家沒了，錢沒了，還背了一屁股債。學業(yè)徹底中斷。打工還債，送外賣，
什么來錢快干什么。尊嚴？那玩意兒早喂狗了。手機又響了。這次是訂單。“叮！
您有新的美團訂單，請及時處理?！蔽椅丝跉猓涯枪伤釢采锘厝?。擰動電門，
車子晃晃悠悠往前沖。這破車跟我三年了，除了喇叭不響哪兒都響。電瓶也不行了，跑不遠。
訂單是市中心那家死貴的私房菜。送去頂級江景小區(qū)“鉑銳府”。這地方我熟。寸土寸金。
里面的業(yè)主非富即貴。我這種送外賣的，進門都得登記，被保安用眼皮子底下掃來掃去。
果然，到了氣派的大門口，又被攔下了。新來的保安，下巴抬得老高。“證。”我賠著笑，
掏出出入證?！靶「?，送餐的，三棟2801?！彼朴破沉艘谎郏?/p>
對著對講機嘰里咕嚕一通，才不耐煩地擺手。“快點出來啊?！蔽尹c頭哈腰，騎上車往里沖。
時間要來不及了。超時扣錢，投訴更要命。風刮在臉上，又冷又硬。
等我踩著點沖到2801門口，整理了一下身上臟兮兮的騎手服，才按響門鈴。
開門的是個年輕人。穿著睡袍，頭發(fā)濕的，一臉不爽?！霸趺催@么慢？”“對不起先生，
路上有點堵?！蔽亿s緊遞上餐盒。他接過袋子，瞥了我一眼，忽然笑了?！皢?？
這不是陳默嗎？”我一愣，抬頭仔細看。這張臉……有點眼熟?！霸趺?，不認識老同學了？
”他靠在門框上，語氣戲謔。“我，張濤。大學跟你一個辯論隊的。當年你可風光了，
最佳辯手啊?！蔽蚁肫饋砹?。張濤。當年總是跟我爭四辯的位置，從來沒贏過。
他上下打量我，眼神里的優(yōu)越感快溢出來?！皣K嘖，聽說你家里出事了？淪落到送外賣了？
真可惜啊。當年老師都說你最有前途。”我喉嚨發(fā)干，沒說話。他把餐盒拿出來，
隨便翻看了一下。“這湯灑了點兒。我不要了。你拿回去自己喝吧。
”他隨手把那份幾百塊的湯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記得給我點退款。”他笑著，
砰地關(guān)上了門。我站在緊閉的門外，聽著里面?zhèn)鱽淼碾[約笑聲，渾身冰冷。
垃圾桶里那份精致的湯，冒著微弱的熱氣。像一巴掌，狠狠抽在我臉上。我慢慢轉(zhuǎn)身，
走向電梯。手指掐進手心，掐得生疼。電梯鏡面映出我的臉，蒼白，麻木?；氐綐窍?，
推車的時候，發(fā)現(xiàn)前胎癟了。估計是剛才進來時扎到了什么東西。屋漏偏逢連夜雨。
我推著破車，一瘸一拐往外走。天色暗沉，像一塊臟抹布。
保安亭那個新來的保安還在嚼舌根。“看見沒？就那送外賣的。聽說以前還是大學生呢。
混成這逼樣。”“讀書有啥用？還不如咱倆呢。”我低著頭，假裝沒聽見。
心臟像被泡在冰水里，縮成一團。離開鉑銳府，我得推著車走好幾公里才能找到修車鋪。
身上最后幾十塊錢，不知道夠不夠補胎。今晚的房租，徹底沒著落了。也許房東說得對，
我該帶著我那點破爛，滾出這個城市。找個橋洞躺著， maybe還能舒服點。
路過一條老巷子。這是條近路，沒什么人，路燈壞了好幾個，忽明忽滅。
巷子深處傳來女人的尖叫，還有男人的咒罵聲。“把錢拿出來！手機！快點！”“求求你們，
我就這點錢了……”“少廢話！”我腳步頓住了。往里看。三個混混圍著一個女人。
地上撒了個破布包，幾塊錢硬幣滾在地上。女人看著年紀不小了，
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清潔工衣服，嚇得瑟瑟發(fā)抖。一個黃毛正在搶她手里的老人機。
我下意識握緊了車把。心臟咚咚跳。別多事。陳默。你自身難保。惹上這些人，麻煩更大。
快走。推著你的破車，趕緊走。那老太太的哭聲像針一樣，扎著我耳朵。黃毛搶不到手機，
急了，一巴掌扇在老太太臉上?！袄喜凰赖?！”老太太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我腦子嗡的一聲。血往上涌。我爸倒在工地上的樣子，我媽躺在病床上的樣子，交錯閃過。
我扔下電動車，沖了過去。“住手！”三個混混同時回頭。黃毛樂了?！昂伲?/p>
來個送外賣的想英雄救美？滾蛋！”我沒滾。彎腰去扶那個老太太?！澳鷽]事吧？
”另一個混混直接踹了我一腳。“叫你滾聽見沒？”我踉蹌一下，沒理他，繼續(xù)扶人。
黃毛罵了句臟話，一拳砸向我后腦。我下意識抬手擋了一下。拳頭砸在我小臂上，鉆心地疼。
“操！還敢擋？”三個人圍了上來。拳頭腳踢像雨點一樣落下來。我護著老太太，
盡量蜷縮起來。疼。渾身都疼。他們一邊打一邊罵?！耙粋€送外賣的裝你媽呢！”“打死你！
”我咬緊牙，一聲不吭。這種毆打，我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了。生活早就揍過我無數(shù)回。突然，
脖子上一涼。我掛著的那個東西掉了出來。那是我爸留給我的唯一遺物。一塊灰撲撲的鐵牌。
舊得看不出原來樣子，用一根黑繩穿著。像個劣質(zhì)的仿古飾品。我爸臨死前，
迷迷糊糊塞給我，說老家祖?zhèn)鞯?，讓我一定戴好。我當個念想，一直戴著。一個混混看見了，
伸手就扯?！斑@什么玩意兒？”黑繩斷了。鐵牌掉在地上，正好落在我的血泊里。
我眼角破了，血滴下去，落在鐵牌上。嗡……很奇怪的聲音。好像不是耳朵聽到的，
是直接在腦子里響起來的。那塊沾了血的鐵牌，突然發(fā)出一點微光。非常弱，
像火柴頭擦了一下。然后，一股龐大的、完全不屬于我的記憶，猛地沖進我腦袋！劇痛！
像頭要炸開！無數(shù)畫面、聲音、信息碎片瘋狂涌動！修仙！宗門！打坐！煉丹！御劍飛行！
還有一個穿著青色道袍、仙風道骨的老者，他對著一塊同樣的鐵牌恭敬行禮，口稱“仙尊”！
龐大的氣息從我身體里爆發(fā)出來！圍著我打的三個混混，像被無形的手猛地推開，
齊齊慘叫一聲，摔出去好幾米！他們趴在地上，驚恐地看著我。我晃晃悠悠站起來。
眼睛還在流血。但看東西卻前所未有的清晰。腦子里多了很多東西。
一部叫做《萬化歸一經(jīng)》的功法。無數(shù)煉丹、制符、布陣的訣竅。還有一股微弱的氣流，
在身體里緩緩流動。暖洋洋的。身上的傷，好像沒那么疼了。我低頭，撿起那塊鐵牌。
它變得不一樣了。表面的污垢褪去，露出底下古樸的紋路。正面是兩個古老的篆字。
我忽然認識了那兩個字。仙尊。背面是一行小字。“末學弟子青玄，恭祝昊天仙尊萬安。
”青玄……青玄真人？腦子里那段記憶里，那個恭敬的老者？
我好像……得到了某種不得了的傳承？三個混混連滾帶爬地跑了，屁都不敢放一個。
老太太顫巍巍地給我道謝。我?guī)退龘炱饢|西，送她出巷子。整個人還是懵的。
回到我的破電動車旁，試著按照腦子里那功法，調(diào)動那股微弱的氣流。氣流走到手臂，
手臂的淤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走到眼角，傷口發(fā)癢，血痂脫落。幾分鐘后，
除了衣服破爛，我身上一點傷都沒了。力氣也回來了，甚至更勝從前。
我看了一眼癟掉的車胎。下意識把手放上去。那股氣流緩緩滲透進去。胎自己鼓了起來。
完好如初。我愣住了?？粗约旱氖?。這不是夢。我真的……不一樣了。騎上車回出租屋。
輕飄飄的，好像沒重量。速度飛快，電表顯示滿電？房東叉著腰站在門口。“錢呢？
”我看著他，第一次沒有低頭。“明天給你?！薄懊魈?？明天你媽的……”他罵罵咧咧。
我沒理他，直接開門進屋。破舊的單間，除了一張床一個桌子，沒別的東西。我坐在床上，
嘗試打坐。按照《萬化歸一經(jīng)》的法門，呼吸吐納。周圍空氣中，有極其稀薄的亮點，
慢慢匯入身體。那股氣流壯大了了一絲絲。很慢，但確實在變強。一夜沒睡。天快亮時，
我睜開眼。精神百倍。一點不困。眼神前所未有的好。能看清窗外百米外樹葉的紋理。
耳朵也靈了。能聽見隔壁夫妻的嘀咕聲。世界變得清晰生動。我去公共水房洗臉。
鏡子里的人，臉色紅潤，眼神清亮。和昨天那個落魄憔悴的陳默，判若兩人。房東又來了，
踹門。“陳默！滾出來！交錢！”我拉開門。他愣了一下，大概覺得我哪不一樣了，
但又說不上來?！板X！”我拿出手機?！皰叽a?！蔽野褎偘l(fā)的跑腿費轉(zhuǎn)給了他。他收了錢，
還有點不甘心，上下看我。“哼，下次再拖，真把你扔出去！”他走了。我關(guān)上門。
肚子餓了。以前餓得心發(fā)慌，現(xiàn)在餓，但身體里那股氣微微運轉(zhuǎn)，就緩解很多。但我需要錢。
需要吃飯，需要還債。還得去送外賣。騎上車，感覺完全不同了。車身輕得像羽毛。
速度飛快，反應(yīng)靈敏。我能精準地控制車速，在車流里穿梭，游刃有余。訂單來了。
我搶單的手速快得驚人。送餐效率暴漲。以前一天跑死累活三十單頂天。今天一上午，
我就送了二十單。零超時，零差評。中午高峰期，我同時搶了五個順路單。計算路線，
規(guī)劃時間，完美送達。最后一個訂單，又是鉑銳府。還是那個保安。他這次沒廢話，
直接擺手讓我進。大概記得我了。我騎車進去，送到那一棟樓下。出來時，
看到一群人圍在小區(qū)中央的景觀池旁邊。吵吵嚷嚷。一個穿著貴氣的老太太癱坐在地上，
哭天搶地?！拔业膶氊?！我的寶貝掉下去了！誰幫我撈上來啊！”池水看著不深，
但底下全是淤泥和水草。幾個保安拿著長桿子在那里捅咕，沒啥用。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聽說是什么家傳的翡翠戒指？”“值老錢了！”“這下難搞了?！蔽冶緛硐胫苯幼?。
目光掃過水池。忽然一愣。我的眼睛，好像能勉強看清水底的情況。渾濁的水下，
一枚翠綠的戒指，半陷在淤泥里。腦子里自動冒出一段信息。關(guān)于水遁術(shù)的初級運用。
很簡單的小術(shù)法，調(diào)動水氣，隔空取物。我鬼使神差地停了車。走過去?！白屛以囋?。
”哭喊的老太太抬起頭。那幾個保安也看我。一個保安皺眉。“你一個送外賣的搗什么亂？
一邊去！”我沒理他，走到池邊。伸出手。體內(nèi)那股微弱的氣流運轉(zhuǎn)，集中到指尖。
對著水面。意念鎖定那枚戒指。起。水面微微一動。一枚沾著淤泥的戒指，破水而出，
穩(wěn)穩(wěn)落在我手心。全場安靜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我。像見鬼了一樣。隔空取物？
我甩了甩戒指上的水，遞給那老太太?！澳纯矗沁@個嗎？”老太太目瞪口呆，接過戒指，
仔細一看，頓時激動得手抖?！笆?！是它！就是它！小伙子！謝謝你！太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