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把門推開那會兒，我正窩在電腦椅里，姿勢極其扭曲，試圖用腳趾去夠桌上那半桶快涼透的紅燒牛肉面。屋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屏幕，映著我那張三天沒刮胡子、油光锃亮的宅男臉，還有鍵盤上閃閃發(fā)光的可樂漬?？照{(diào)開到十六度，我裹著冬天的厚棉被，腳上趿拉著人字拖，一只還掉在椅子底下。
這，就是我，沈默，一個資深碼農(nóng)兼咸魚本魚的日常。
門軸“嘎吱”一聲慘叫，刺破了耳機里激烈的槍戰(zhàn)聲效和我自己“突突突”的嘴炮配音。樓道里慘白的光“唰”地潑進(jìn)來，正好打在我光著的兩條毛腿上。
靠！我嚇得一哆嗦，差點從椅子上翻下去，手忙腳亂地?fù)破鹈薇煌仙砦?，嘴里叼著的塑料泡面叉子“吧嗒”掉在油膩膩的鍵盤上，彈了兩下。
“媽！你回來能不能先敲個門啊！” 我哀嚎，聲音都劈叉了，“我這…我這形象還要不要了！”
我媽王女士，站在門口那片光里，一臉“家門不幸”的沉痛。她沒搭理我的抗議，眼神像探照燈一樣在我這豬窩似的房間里掃射了一圈，最終定格在我那張寫滿驚恐和泡面油光的臉上。她深吸一口氣，那表情，活像要宣布什么國家機密，或者…我家房子塌了。
接著，她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出位置。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滑了進(jìn)來，像一片冷冽的月光驟然照進(jìn)我這堆滿外賣盒和臟襪子的泥潭。
臥槽！
我腦子里瞬間炸開一片空白。什么槍戰(zhàn)游戲，什么泡面，全飛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門口。
那是個女人。很高，目測比我穿鞋還猛點。一身剪裁利落得能當(dāng)兇器的…呃，那叫啥？高定西裝？料子看著就貴，黑得發(fā)沉，一絲褶皺都沒有。里面是件挺括的白襯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顆，領(lǐng)口別著個小小的、亮閃閃的鉆石別針。頭發(fā)是純黑的，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露出的脖頸線條又冷又硬。
臉上…沒啥表情。真的，一點都沒有。眼睛是那種很深的琥珀色，看人的時候，沒什么溫度，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嘴唇抿成一條薄薄的直線。
她手里拎著個小小的銀色行李箱，金屬拉桿反射著樓道的光，晃得我眼暈。那箱子干凈得能當(dāng)鏡子照，跟它一比，我這屋子簡直就是大型垃圾填埋場現(xiàn)場。
她就那么站著，脊背挺得筆直，像個女版的哨兵雕像。一股淡淡的、冷冽的香氣，可能是某種昂貴的雪松或者檀木味兒，慢悠悠地飄過來，強勢地蓋過了我屋子里濃烈的泡面味、汗味和…嗯，大概是幾天沒倒的垃圾味。
我僵在椅子上，嘴巴還保持著剛才叼叉子時微張的蠢樣，感覺臉上的油都能炒盤菜了。腦子嗡嗡作響，CPU直接干燒了。
我媽清了清嗓子，那聲音在我一片死寂的腦子里跟打了個炸雷似的。她伸出手，鄭重其事地指向那個冷氣制造機：“默默，這位是林真?！?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最后用一種近乎宣布圣旨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補充道：“你爸當(dāng)年和她爸，指腹為婚定下的，你未婚妻。”
轟隆！
我感覺不是炸雷，是原子彈在我天靈蓋上直接引爆了！蘑菇云瞬間升騰，把我僅存的那點腦漿子炸得灰飛煙滅。
指…指腹為婚？未婚妻？
我像個生銹的機器人，“嘎吱嘎吱”極其緩慢地轉(zhuǎn)動脖子，視線在我媽那張嚴(yán)肅認(rèn)真的老臉，和那位名叫林真、渾身上下散發(fā)著“生人勿近”以及“我很貴別碰我”氣場的冰山美人之間，來回逡巡了足足三遍。
叼泡面叉子留下的那點塑料味還在嘴里彌漫，我下意識地咂巴了一下嘴，喉嚨里擠出幾個干巴巴、帶著濃重泡面味兒的字：“媽…你、你沒事兒吧？大清…大清都亡了百八十年了！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這套？”
我聲音越說越虛，最后幾個字幾乎含在嘴里，眼神一個勁兒地往林真那邊瞟。老天爺，這情節(jié)也太魔幻了吧？比我熬夜寫代碼時產(chǎn)生的幻覺還離譜！我沈默活了二十六年，母胎solo至今，最大的桃花運就是樓下早餐店老板娘多送了我一個茶葉蛋，現(xiàn)在突然空降個穿得跟要去納斯達(dá)克敲鐘似的未婚妻？
我媽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殺氣讓我瞬間縮了縮脖子。她轉(zhuǎn)向林真，臉上立刻切換成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帶著點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說是…諂媚？的笑容：“小林啊，你別介意，這孩子打小就皮，說話不過腦子?？爝M(jìn)來坐，進(jìn)來坐！別在門口站著！”
林真的目光，終于從那片審視環(huán)境的“雷達(dá)掃描”模式，聚焦到了我身上。那眼神，怎么說呢？平靜無波，像結(jié)了冰的深潭水，看不出絲毫情緒。既沒有被我屋里的慘狀震驚，也沒有對我剛才那句“大清亡了”表現(xiàn)出任何不滿或者尷尬。
她只是微微頷首，動作幅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算是回應(yīng)了我媽的熱情。然后，她踩著那雙一看就貴得離譜、鞋跟細(xì)得能當(dāng)兇器的黑色高跟鞋，“噠、噠、噠”，極其穩(wěn)定地跨進(jìn)了我的“垃圾場”。
那清脆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踩在我脆弱的小心臟上。她步履從容，仿佛腳下踩的不是我丟的薯片袋和可樂罐，而是鋪滿玫瑰花瓣的紅毯。
我眼睜睜看著她，像一艘裝備精良的破冰船，無視一切障礙，徑直“航行”到我那堆滿雜物、幾乎看不出原色的舊沙發(fā)旁。沙發(fā)扶手上還搭著我昨晚打游戲脫下來的、味道感人的T恤。
她停下腳步，目光在那件T恤上停留了零點一秒，眉頭似乎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像幻覺。然后，她伸出手，用兩根保養(yǎng)得宜、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T恤的一個小角，像捏著什么生化污染物，極其緩慢地、嫌棄地把它拎了起來。
“啪嗒。”一聲輕響。
我那件印著“代碼使我禿頭”的限量版（自封的）文化T恤，以一個極其不體面的拋物線，精準(zhǔn)地落進(jìn)了沙發(fā)后面那個塞得鼓鼓囊囊的垃圾桶里，壓扁了一個空可樂罐。
林真這才轉(zhuǎn)過身，姿態(tài)優(yōu)雅地坐了下來。只坐了沙發(fā)最前端一點點位置，背挺得筆直，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那姿態(tài)，比我們公司CEO開董事會時還端方。
她抬起眼，那雙深琥珀色的眸子再次看向我。這一次，不再是漫不經(jīng)心的掃視，而是精準(zhǔn)的鎖定。
整個屋子安靜得可怕。只剩下我那臺破電腦機箱還在不知死活地“嗡嗡”作響，像個蹩腳的背景音效。泡面湯的油膩氣味混合著她身上那股清冷的木質(zhì)香調(diào)，形成一種極其詭異又令人窒息的味道。
我媽搓著手，站在一旁，看看我，又看看林真，臉上寫著大寫的“局促”和“這兒子真拿不出手”。
我咽了口唾沫，喉嚨干得發(fā)緊。大腦經(jīng)過短暫的死機重啟后，終于勉強加載出一個核心疑問：這尊大神，打算怎么處置我這個“指腹為婚”的便宜未婚夫？
就在這令人腳趾摳出三室一廳的尷尬沉默里，林真紅唇輕啟。聲音跟她人一樣，清凌凌的，沒什么起伏，像冰珠子掉在玉盤上：
“沈默先生?！?/p>
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媽介紹的？我心里嘀咕。
“關(guān)于長輩們當(dāng)年的約定，” 她語調(diào)平穩(wěn)，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商業(yè)條款，“我理解這不符合現(xiàn)代社會的普遍認(rèn)知，也無意強求?！?/p>
哦？有門兒！我眼睛一亮，心里的小人已經(jīng)開始?xì)g呼放鞭炮了。對對對！趕緊解除！一拍兩散！大家還是好同志！
“但是，” 她話鋒一轉(zhuǎn)，那一個“但是”，瞬間把我心里剛點著的鞭炮捻子給掐滅了。
她那雙沒什么溫度的眼睛，平靜無波地看著我，仿佛在談?wù)摻裉斓奶鞖猓骸拔夷壳?，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婚姻狀態(tài)。為期一年。”
？？？
名義上的婚姻狀態(tài)？一年？我CPU又有點過熱了。這什么操作？拿我當(dāng)擋箭牌？擋誰？追求者？家族逼婚？
“作為交換，” 她繼續(xù)用那毫無波瀾的語調(diào)投下第二顆炸彈，聲音不大，卻字字砸在我心坎上，“我每月支付你十萬元人民幣。稅后?，F(xiàn)金或轉(zhuǎn)賬，你定?！?/p>
十…十萬？
每月？
稅后？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一噸重的金磚直接拍中了天靈蓋。眼前瞬間閃過無數(shù)金光閃閃的符號：￥￥￥￥￥￥￥￥￥￥￥￥！
我的泡面！我的顯卡！我的游戲皮膚！我的…我的下半輩子當(dāng)咸魚的夢想！此刻，它們都在這金光閃閃的“十萬塊”面前，瘋狂地旋轉(zhuǎn)、跳躍、升華！
我猛地從那張快被我坐塌的電腦椅上彈了起來，動作迅猛得差點帶倒椅子。腳下的人字拖鞋因為用力過猛，“啪”地一聲直接飛了出去，砸在床沿上，又彈回來落在我腳邊。
但我完全顧不上這些了！什么形象，什么矜持，什么大清亡了百年，在每月十萬塊的絕對力量面前，統(tǒng)統(tǒng)都是紙老虎！
“成交！”
這兩個字，從我嘴里蹦出來，又快又響又亮，帶著一種生怕對方反悔的急切，還夾雜著點因為過于激動而破音的顫音。簡直擲地有聲，響徹我這間不到二十平的狗窩。
我甚至下意識地朝她伸出了右手，想握個手以示誠意。伸到一半，才猛地想起自己剛才摳過腳（雖然穿著襪子），又觸電般地縮了回來，在同樣油膩的睡褲上使勁蹭了兩下。
我媽在一旁，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她大概做夢也沒想到，她這個“家門不幸”的廢柴兒子，答應(yīng)得如此干脆利落、毫無節(jié)操。
林真呢？
她臉上那副萬年冰山表情，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xì)微的裂縫。不是驚訝，也不是喜悅，更像是一種…意料之中的塵埃落定？或者，是對我這種“見錢眼開”的市儈嘴臉，一絲幾不可察的、了然于胸的嘲諷？
她幾不可察地挑了挑一邊的眉毛，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然后，她優(yōu)雅地從她那個看著就很貴的黑色手包里，拿出一個同樣看著就很貴的…平板電腦？還是什么高級電子設(shè)備？屏幕亮起，映著她沒什么表情的臉。
她纖細(xì)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了幾下，然后，她把屏幕轉(zhuǎn)向我。
我湊過去一看。
嚯！好家伙！
一份合同。標(biāo)題清晰明了：《合作協(xié)議書》。
甲方：林真。乙方：沈默（空白處，估計等著我簽名按手?。?。
下面密密麻麻的條款，什么“甲乙雙方僅為名義婚姻關(guān)系，無實際夫妻義務(wù)”啦，什么“合作期間互不干涉對方私生活（乙方需配合甲方必要場合的出席）”啦，什么“保密條款（違約金高得能讓我下輩子當(dāng)牛做馬）”啦，什么“甲方每月十號支付乙方人民幣壹拾萬元整”啦……
條理清晰，邏輯嚴(yán)密，權(quán)責(zé)明確。一看就是出自頂級法務(wù)團隊的手筆。
我粗略掃完，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專業(yè)！太特么專業(yè)了！這錢，拿著安心！
“沈先生，”林真的聲音把我從對條款的瞻仰中拉回來，“合同你看一下。沒問題的話，電子簽名?！?/p>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我頭點得像小雞啄米，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在她平板指定的簽名區(qū)域，龍飛鳳舞地劃拉上了我的大名——沈默。字丑得我自己都嫌棄，但此刻，我覺得它閃耀著金錢的光芒！
簽完名，我長舒一口氣，感覺像完成了一項歷史性的壯舉。肩膀都垮了下來，臉上不由自主地咧開一個大大的、極其諂媚的笑容，搓著手看向金主：“那…林總？接下來…呃，您有什么指示？” 稱呼直接從“林小姐”升級到了“林總”。
林真收回平板，操作了幾下，大概是備份合同。然后，她抬眼，目光投向我這間堪稱災(zāi)難現(xiàn)場的臥室，重點掃過那張堆滿雜物、幾乎看不見床單的單人床，以及唯一還算整潔、但此刻也被我各種設(shè)備占據(jù)的…客房方向？
“我住客房。” 她言簡意賅，語氣不容置疑。不是商量，是通知。
“啊？哦哦哦！客房！好好好！”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立刻化身點頭機器，“馬上收拾！馬上！林總您稍等！給我五分鐘！不！三分鐘！”
我像屁股著了火一樣跳起來，沖向那間塵封已久、被我當(dāng)成雜物儲藏室的客房。手忙腳亂地開始扒拉堆在門口的幾個大紙箱，里面塞滿了我的舊書、淘汰的電子產(chǎn)品以及各種舍不得扔又沒用的破爛。
“這個…放哪兒？那個…呃，塞床底下？”我一邊狼狽地搬著箱子，一邊嘴里還不停地叨咕，試圖營造出一種“我很勤快”的假象。
林真就站在客廳中央，抱著手臂，靜靜地看著我表演。她的行李箱立在腳邊，像個沉默的哨兵。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是滿意還是嫌棄。只有那微微揚起的下巴，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我媽終于從石化狀態(tài)中恢復(fù)了一點，趕緊上前打圓場：“哎呀小林，你看這亂的…要不，阿姨幫你收拾？默默這孩子，笨手笨腳的…”
“不用麻煩阿姨?！绷终娴_口，目光依舊落在我那撅著屁股、費力挪動一個裝著啞鈴（別問我為什么在客房放啞鈴）的沉重紙箱的背影上，“他可以的?！?/p>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不知怎么的，我愣是從里面聽出了一絲…看好戲的意味？仿佛在說：拿錢辦事，天經(jīng)地義，自己挖的坑，跪著也得填完。
我吭哧吭哧地把最后一個塞滿雜物的箱子拖出客房，累得滿頭大汗，T恤都濕透了貼在背上?？头拷K于露出了它原本的地板——雖然上面落了一層厚厚的灰。
我扶著門框，喘著粗氣，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對著客廳里那位氣定神閑的“雇主”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林總…好了！您…您請？”
林真沒說話，只是拉著她那小小的銀色行李箱，再次邁著那“噠、噠、噠”的穩(wěn)定步伐，走向客房門口。路過我身邊時，那股清冷的雪松混合檀木的香氣再次飄來，讓我這滿身汗臭的家伙自慚形穢。
她在門口停下，視線在房間里掃了一圈?？帐幨幍拇舶澹e灰的書桌，光禿禿的墻壁，唯一的“家具”是我剛才情急之下塞進(jìn)去的一個還算干凈的塑料收納箱。
她沉默了幾秒。
就在我以為這位金主爸爸要嫌棄得當(dāng)場撕毀合同時，她終于有了動作。
她沒進(jìn)去，反而轉(zhuǎn)過身，看向我。那雙深琥珀色的眼睛，在客廳不算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幽深。
“沈先生，”她開口，語氣依舊平淡無波，“明天早上九點，我需要出席一個行業(yè)酒會。作為協(xié)議的一部分，你需要作為我的男伴出席?！?/p>
啥？酒會？男伴？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裂開了。腦子里立刻浮現(xiàn)出電視里那些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人人端著酒杯說著我聽不懂的高端詞匯的上流社會場面。再低頭看看自己：油頭，三天沒刮的胡子，沾著泡面湯和汗?jié)n的舊T恤，大褲衩，還有一只腳光著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另一只腳上掛著那只飛出去又撿回來的破人字拖）。
讓我去那種地方？當(dāng)她的男伴？
我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比空調(diào)開到十六度還猛。
“林…林總，”我舌頭有點打結(jié)，試圖掙扎一下，“您看我這樣…合適嗎？我…我連件像樣的西裝都沒有！去了不是給您丟人嘛！要不…您再考慮考慮？”
林真看著我，眼神里沒有任何波瀾，仿佛我此刻的窘迫和抗拒都是空氣。
“形象問題，我會解決?！彼恼Z氣毫無商量余地，“明天早上八點，會有人送衣服過來。你只需要準(zhǔn)時出現(xiàn)，保持安靜，必要時微笑?！?/p>
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像一把冰錐精準(zhǔn)地扎在我試圖討價還價的小心思上：“合約第七條，乙方需配合甲方必要場合的出席。違約，按十倍月薪賠償?！?/p>
十倍月薪？一百萬？！
我那點可憐的掙扎瞬間被這冰冷的數(shù)字碾得粉碎。
“好…好的，林總。”我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垂頭喪氣，有氣無力地應(yīng)道，“保證準(zhǔn)時…保持安靜…微笑…”
林真似乎對我的識相感到一絲滿意（也許是我的錯覺？），她終于拉著行李箱走進(jìn)了客房，順手帶上了門。
“咔噠?！币宦曒p響。
隔絕了兩個世界。
我靠著門框，聽著里面?zhèn)鱽順O其輕微的整理東西的聲音，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前一秒還在為泡面奮斗，下一秒就簽了賣身契（雖然是甜蜜的賣身契），還要被拉去什么鬼酒會當(dāng)花瓶？
我媽湊過來，壓低聲音，帶著點擔(dān)憂：“默默啊…這…這能行嗎？我看這姑娘…氣場也太強了！你…你行不行??？”
我行不行？
我看著那扇緊閉的客房門，想著明天那場注定要我老命的酒會，還有那沉甸甸的十倍違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