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拍攝計劃因一場不期而至的春雨而取消。
四月起晚了，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著玻璃，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習(xí)慣了連續(xù)幾天早起跟著林天到處拍攝，忽然閑下來，竟有點不適應(yīng)。
她窩在宿舍的床上，重新翻看那本《追憶似水年華》，書頁翻動，卻
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腦子里
一會兒是林天專注調(diào)試相機的側(cè)影，一會兒是他按住她筆記本時溫?zé)岣稍锏挠|感，一會兒又是他那句冷淡的“我習(xí)慣一個人做項目”。
她甩甩頭，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趕出去。一定是太專注于項目了，她對自己說。
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提示有一條新微信。
四月隨手拿起來，點開。
是林天。
他的頭像那片沉寂的黑色，在對話框里顯得格外突兀。
消息內(nèi)容只有一行字，言簡意賅，像他本人：
「下雨，外景取消。你之前提的圖書館拱窗逆光，下周一晴，可以拍?！?/p>
沒有稱呼，沒有寒暄，直接通知。一如既往的風(fēng)格。
但……這是第一次，他在非項目時間，主動給她發(fā)消息。不是為了布置任務(wù)，而是……確認(rèn)計劃？甚至還記得她前幾天隨口提過一句，覺得老圖書館那扇爬滿藤蔓的拱形窗，在特定光線下一定很美。
四月的心跳莫名快了幾拍。她盯著那行字看了好幾秒，才打字回復(fù)：
「好的學(xué)長！周一沒問題！[可愛表情]」
發(fā)送完畢，她看著那個突兀的[可愛表情]，有點后悔，是不是太不嚴(yán)肅了？他會不會覺得她很幼稚？
對方正在輸入…
四月屏住呼吸。
「嗯?！?/p>
只有一個字。果然。
對話似乎應(yīng)該就此結(jié)束。四月放下手機，心里那點小小的、莫名的期待又悄悄落了回去。他大概只是出于對項目的絕對負(fù)責(zé)，才通知她一聲吧。
就在她準(zhǔn)備繼續(xù)和那本意識流名著較勁時，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還是林天。
「你昨天提到的，‘捕捉瞬間的自然感’，具體指什么？」
四月愣住了。他是在……詢問她的觀點？
她一下子坐直了身體，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打，組織著語言：
「就是不是刻意擺拍出來的表情和動作。比如聽到一個笑話時忍不住大笑的瞬間，或者思考問題時無意識皺起眉頭的樣子，甚至只是陽光下瞇起眼睛的一剎那。我覺得那種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真實情緒，比完美的微笑更有感染力?！?/p>
她發(fā)了一段長長的語音，說完又覺得有點忐忑，他會不會覺得她的想法很理想化，不切實際？
這次，林天回復(fù)得稍慢了一些。
「理論上可行。但對快門速度和預(yù)判能力要求很高。成功率低?！?/p>
典型的林天式回答，理性分析利弊。
四月抿了抿嘴，回復(fù)：
「嗯嗯，我知道很難。但我覺得學(xué)長你的技術(shù)肯定沒問題！如果能抓到一兩個那樣的瞬間，一定會很出彩！」后面跟了一個握緊小拳頭的加油表情。
她幾乎是本能地打出了這句帶著鼓勵和信任的話，發(fā)出去才覺得似乎有點過于熟稔了。她緊張地盯著屏幕。
對方正在輸入…持續(xù)了比之前更長的時間。
最終，他回復(fù)了。
「可以嘗試。周一找機會?！?/p>
沒有否定，沒有不屑，而是接受了這個挑戰(zhàn)？四月幾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微微蹙眉，權(quán)衡技術(shù)參數(shù)后，最終勉強同意試一試的認(rèn)真模樣。
窗外的雨聲不知何時變小了，烏云縫隙里透出幾縷微光。
「謝謝學(xué)長愿意嘗試！(?????)」
這次，林天沒有再回復(fù)。
但四月的心情卻像窗外逐漸放晴的天空一樣，一點點亮堂起來。她抱著手機，嘴角忍不住上揚。
他好像……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冰冷得不近人情。至少，他會認(rèn)真考慮她的提議，即使那聽起來很有難度。
“喲，抱著手機傻笑什么呢？”蘇婷從外面回來，甩著雨傘，一眼就看到四月臉上藏不住的笑意，“跟誰聊天呢？這么開心？該不會是……你的冰山學(xué)長吧？”
四月下意識地把手機屏幕扣在胸口，臉微微發(fā)紅：“沒……沒有，就是在討論項目?！?/p>
“討論項目能討論得一臉春心蕩漾？”蘇婷湊過來，壞笑著戳穿她，“行啊四月，進(jìn)展神速??！冰山都被你融化了一角了？”
“別瞎說！”四月推了她一下，心跳卻更快了，“他只是……對工作比較認(rèn)真而已?！?/p>
“哦——只是工作哦？”蘇婷拉長了聲音，顯然不信，“那你臉紅什么？”
四月摸了下自己的臉，確實有點燙。她無法解釋那種微妙的感覺，只是忽然覺得，這個因雨停滯的周末，似乎因為那幾句簡短而意外的交流，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她重新拿起手機，點開那個漆黑的頭像，看著最后那句「可以嘗試。周一找機會?！梗讣廨p輕劃過屏幕。
那座冰山之下，或許，真的藏著某種她未曾預(yù)料到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