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一個大雪天。
破廟的門窗四處漏風(fēng)，雪花混著冷氣往我單薄的衣衫里鉆，我蜷縮在冰冷的草堆上，高燒得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彌留之際，我聽到了兩個熟悉的聲音。
一個是我的親姐姐，另一個則是我愛了一輩子的竹馬。
“她快不行了吧？”蘇晴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耐煩。
“燒了三天了，郎中說熬不過今晚?！鳖櫻缘穆曇艉芷届o，就像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死了也好，當初要不是她傻替我嫁給那個殘廢，又在將軍府里替我們當眼線，偷出兵防圖，你我哪有今天？”
顧言輕笑了一聲，帶著一絲寵溺：“晴兒說的是，不過她也算有點用，最后還幫我們除掉了蕭景淵那個心腹大患，放心，等她死了，我就用草席把她卷了，扔到亂葬崗去，絕不會有人知道我們顧家的少夫人，曾經(jīng)在將軍府里做過什么”
原來，我以為的為愛犧牲，在他們眼里，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利用。
我以為顧言娶我，是因為他回心轉(zhuǎn)意，愛上了我的默默付出，原來，只是為了更好地堵住我的嘴。
我替姐姐嫁給傳聞中殘暴嗜血、雙腿殘廢的鎮(zhèn)北將軍蕭景淵。
我為顧言在將軍府里受盡冷眼，小心翼翼地傳遞消息。
我親手把那份兵防圖交給了他，害得蕭景淵戰(zhàn)敗被俘，最后屈辱地死在了敵國。
而我，這個被榨干了所有價值的棋子，就被他們像垃圾一樣，丟在了這個破廟里，自生自滅。
原來，我這一生，就是個笑話。
帶著無盡的恨意，我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念念，你別怪爹娘心狠，你姐姐金枝玉葉，怎能嫁給蕭景淵那個殘廢怪物！你嫁過去，也是為家里分憂，將來你哥哥的仕途，還要靠顧家?guī)鸵r呢！”
我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跪在蘇家的祠堂里。
我娘還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我爹背著手，一臉的決絕。
我重生了。
回到了他們逼我替嫁的這一天。
上一世，我哭著磕頭，求他們不要這么對我，我說我跟顧言早有婚約。
結(jié)果換來的是我爹的一頓毒打，和我娘那句“能為家里犧牲，是你的福氣”。
這一次，我看著他們虛偽的嘴臉，心里一片冰冷。
我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不存在的灰，平靜地開口：
“好，我嫁”
我爹愣住了，我娘的哭聲也卡在了喉嚨里，他們大概沒想到，一向懦弱的我，這次竟然答應(yīng)得這么干脆。
我爹清了清嗓子，說：“你能想通就好，嫁過去以后，要安分守己，好好伺候?qū)④姟?/p>
我心里冷笑，安分守己？上一世我就是太安分了。
“我有個條件”我看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我的嫁妝，要和當初給姐姐準備的一模一樣，一分都不能少，另外，把我娘陪嫁的那個白玉手鐲給我”
那個手鐲，是外祖家傳下來的寶貝，價值連城，我娘一直說要留給姐姐當傳家寶。
我娘立刻尖叫起來：“蘇念你瘋了！那鐲子是留給你姐姐的！”
“哦？”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姐姐不是要嫁給顧言，當顧家未來的少夫人嗎？顧家家大業(yè)大，想必是看不上這點東西的，可我不一樣，我是去給一個殘廢當續(xù)弦，以后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多要點東西傍身，不過分吧？”
“再說了”我頓了頓，目光掃過我爹“我替嫁過去，也算是蘇家和將軍府聯(lián)姻，若是我這個新娘子嫁得太寒酸，丟的可是蘇家和爹你的臉面，別人會怎么說？說蘇尚書賣女求榮，連個像樣的嫁妝都舍不得？”
我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最好面子，我的話正好戳中了他的軟肋。
他一咬牙，瞪了我娘一眼：“給她！不就是個鐲子嗎！都給她！”
我娘氣得渾身發(fā)抖，卻不敢違抗我爹。
我看著她不情不愿地從手腕上褪下鐲子，心里沒有一絲波瀾。
這只是第一步。
出嫁那天，姐姐蘇晴來了我的房間。
她穿著一身華服，滿臉的幸災(zāi)樂禍和假惺惺的同情。
“妹妹，真是委屈你了，那蕭景淵聽說青面獠牙，還打死了兩任妻子，你嫁過去可要小心啊”
上一世，她也是這么說的，我當時嚇得瑟瑟發(fā)抖，她還“好心”地塞給我一包毒藥，說萬一受辱，可以自行了斷。
我看著她，忽然笑了：“姐姐說的是，不過，妹妹倒是覺得，這或許是我的福氣呢，畢竟，能當上將軍夫人，總比給別人當妾強，不是嗎？”
蘇晴的臉瞬間就白了。
她和顧言的私情，整個家心知肚明，只是都瞞著我，顧言的原配夫人，是尚書令的嫡女，強勢得很，蘇晴想進門，最多也只能是個貴妾。
“你……你胡說什么！”她氣急敗壞。
“我胡說了嗎？”我拿起梳子，慢悠悠地梳著頭發(fā)“哦，對了，姐姐，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前幾天我見著顧言了，他跟我說，他心里其實一直有我，娶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你總在他面前說我壞話，他才對我冷淡的”
我當然是瞎編的，但足以讓她抓狂。
果然，蘇晴的眼睛都紅了，指著我“你”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心里痛快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