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水管爆裂”事件后,我和秦凈之間的氣氛,就變得有點怪怪的。
我們倆,好像都有點刻意地在回避對方。
說話的時候,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在客廳里碰到,也會像兩只受驚的兔子,迅速彈開。
那種感覺,就像是兩個小學(xué)生,不小心看到了對方?jīng)]穿褲子的樣子,尷尬又好奇。
這種尷尬的氣氛,持續(xù)了好幾天,直到秦凈病倒了。
那天早上,我起床沒在浴室門口看到排隊的秦凈,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平時這個點,她早就應(yīng)該化好全妝,準(zhǔn)備用“女王之姿”去公司巡視了。
我敲了敲她的房門,沒人應(yīng)。
我心里咯?????了一下,該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我試著擰了一下門把手,門沒鎖。
我推開門,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只見秦凈整個人縮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顆腦袋,臉燒得通紅,嘴唇干裂,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看起來非常難受。
我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燙得嚇人。
“秦凈!你醒醒!”我搖了搖她。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神渙散,看了我半天,才認(rèn)出我來。
“游霄……”她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好難受……頭好暈……”
“你發(fā)燒了,”我當(dāng)機(jī)立斷,“走,我?guī)闳メt(yī)院。”
“不去……”她固執(zhí)地?fù)u搖頭,又把頭埋進(jìn)了被子里,“我討厭……醫(yī)院的味道……”
“不去醫(yī)院你想燒成傻子嗎?”我有點生氣,但看她那副可憐的樣子,又硬不起心腸,“行,那我們先吃藥,我去給你找?!?/p>
我翻箱倒柜,總算在一個積了灰的藥箱里,找到了一盒退燒藥。
我又去廚房,給她倒了杯溫水。
“來,起來把藥吃了?!蔽曳鲋饋?。
她像個沒有骨頭的娃娃,軟綿綿地靠在我身上。
我能感覺到她身上滾燙的溫度,和微微的顫抖。
喂她吃完藥,我又找了條濕毛巾,給她敷在額頭上。
“好了,你再睡一會兒,出出汗就好了。”我?guī)退w好被子。
“別走……”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力氣小得像只貓。
“我不走,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蔽野矒岬嘏牧?拍她的手。
她這才松開手,閉上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走出她的房間,心里有點亂。
這還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秦凈嗎?
那個在公司說一不二,在家里作威作福的女魔頭,病倒了之后,竟然這么……脆弱。
我嘆了口氣,認(rèn)命地給她請了病假,然后開始了我人生中第一次“男媽媽”的體驗。
我先是上網(wǎng)查了一下,發(fā)燒的人應(yīng)該吃什么。
網(wǎng)上說,要吃清淡的,流食。
于是,我這個只會做紅燒排骨和煮泡面的“廚房殺手”,開始挑戰(zhàn)一項新的技能——熬粥。
我淘米,加水,開火,然后就守在鍋邊,一步也不敢離開,生怕重蹈秦凈“廚房爆炸”的覆-轍。
一個小時后,一鍋……勉強(qiáng)可以稱之為“粥”的東西,出鍋了。
雖然有點稀,米粒也不是很爛,但好歹,是熟的。
我盛了一碗,端進(jìn)秦凈的房間。
她還在睡,但睡得很不安穩(wěn),眉頭一直皺著,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什么。
我湊近了聽。
“游霄……你這個笨蛋……”
“游霄……我的報告……你為什么還沒交……”
“游-霄……別走……”
“游霄……游霄……”
她翻來覆去,說的全是我的名字。
有的是在罵我,有的是在命令我,還有的,帶著一絲……我聽不明白的依賴。
我聽著她一聲聲地叫著我的名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地撞了一下。
這個女人,就算是燒糊涂了,腦子里想的也全是我。
雖然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話。
我坐在床邊,看著她燒得通紅的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撫平了她緊鎖的眉頭。
她的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隨著呼吸,微微地顫動。
沒有了平時的張牙舞爪和盛氣凌人,睡著的她,看起來,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唉,”我嘆了口氣,“你說你,平時那么厲害,怎么一生病,就變成林黛玉了呢?”
也許是我的動作驚醒了她,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游霄……”她看著我,眼神還有點迷茫,“我……是不是在做夢?”
“不是做夢,”我把她扶起來,把粥遞到她嘴邊,“來,喝點粥,喝完就有力氣繼續(xù)罵我了。”
她愣愣地看著我,然后乖乖地張開了嘴。
我一勺一勺地喂她。
她吃得很慢,像一只剛出生的小貓。
一碗粥,喂了快半個小時。
吃完粥,她的臉色好像好了一點,眼神也清明了許多。
“游霄,”她看著我,突然說,“你身上……好臭?!?/p>
我:“……”
我低頭聞了聞自己。
一股汗味,混合著廚房的油煙味。
我辛辛苦苦照顧了你一早上,又是請假又是熬粥,你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嫌我臭?
秦凈,你的良心呢?
“我這是勞動的味道!是光榮的味道!”我沒好氣地說。
她卻笑了,雖然還是很虛弱,但眉眼彎彎的,很好看。
“謝謝你。”她說。
這是她第二次,這么認(rèn)真地對我說謝謝。
第一次,是在她把廚房搞爆炸之后。
我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總是在她最狼狽的時候,才會變得坦誠和柔軟。
“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我有點不自在地站起來,“你好好休息,我去洗個澡,去去‘勞動的味道’?!?/p>
我走出房間,關(guān)上門。
靠在門上,我摸了摸自己有點發(fā)燙的臉。
我好像……也有點發(fā)燒了。
是被她傳染的嗎?
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