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記憶偵探，我專門潛入他人記憶犯罪現(xiàn)場調(diào)查真相，
卻在一次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客戶的一段關(guān)鍵記憶被人精心篡改掩蓋， 而更令人恐懼的是，
被篡改的記憶內(nèi)容竟顯示我自己才是幕后真兇； 我必須爭分奪秒在自身記憶被徹底清除前，
找出真正篡改者并證明自己清白。酸雨總是夜都的底色，淅淅瀝瀝，敲打著波紋合金窗欞，
把窗外懸浮車流的霓虹拖拽成模糊扭曲的光帶。辦公室里很暗，
只有桌角那盞老舊的黃銅臺燈亮著，光線勉強圈出一小片溫暖，
照亮了桌上散落的幾張數(shù)據(jù)芯片和一杯早已冷透的黑咖啡。
空氣里彌漫著舊紙堆、電子元件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記憶殘留物的臭氧味道。我叫陳星，
在這座城市的灰色地帶經(jīng)營著一門不太尋常的生意——記憶偵探。
不是那些官方認證的、穿著白大褂在無菌實驗室里擺弄昂貴儀器的記憶修復(fù)師。
我干的活更臟，也更直接。潛入他人的記憶犯罪現(xiàn)場，
像條獵犬一樣在那些光怪陸離、充滿主觀扭曲的意識碎片里嗅探，
打撈被隱藏、被篡改、或被刻意遺忘的真相?？蛻舻脑V求五花八門，尋找丟失的遺產(chǎn)密鑰，
確認配偶是否不忠，追查商業(yè)間諜的痕跡……或者，像今晚這位一樣，
只是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誰。門鈴的嗡鳴打斷了雨聲的節(jié)奏。
我抬眼看了看墻壁上那個布滿雪花點的監(jiān)控屏。一個身影站在門外，裹在濕透的黑色大衣里，
帽檐壓得很低，身形瘦削，微微發(fā)抖。不像常見的客戶。“進來。”我按下開門鈕。門滑開，
冷風和濕氣卷著來人一同涌入。他踉蹌一步走進燈光下，抬起頭。是個年輕男人，
臉色蒼白得像很久沒見過陽光，眼窩深陷，瞳孔里是一種極度疲憊和恐懼混雜的神情。
雨水順著他額前的發(fā)梢滴落，在他腳下積成一小灘水漬?！瓣悺愊壬?？
”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不確定?！笆俏?。坐?！蔽抑噶酥皋k公桌對面的椅子，
那上面堆著幾本過期的神經(jīng)科學(xué)期刊。他手忙腳亂地把期刊挪到地上，僵硬地坐下，
雙手緊緊攥著膝蓋，指節(jié)泛白?！拔摇医欣罹S。”他深吸一口氣，
似乎想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但效果甚微，“我需要你的幫助。我的記憶……出了問題。
”“很多人記憶都出了問題，李維先生?！蔽蚁蚝罂窟M椅背，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通常是他們自己選擇的結(jié)果。說說看，你的問題具體是什么？”“不是我自己選的！
”他猛地抬頭，聲音拔高，帶著一絲尖銳的歇斯底里，但又迅速壓了下去，像是怕驚動什么，
“是……丟失。不是普通的遺忘，是一段空白。大概……大概四天前，整整十二個小時，
沒有任何印象。就像被人用橡皮擦狠狠擦掉了那一整頁?！薄白砭?？藥物？
或者只是過度疲勞？”我拋出幾種常見的可能性。記憶并非無縫天衣，脆弱得很。
他用力搖頭，嘴唇哆嗦著：“不！都不是！我查過了，
那段時間我的生物監(jiān)測手環(huán)記錄一切正常，心率、體溫、激素水平……沒有任何異常波動。
但我就是什么都不記得了！而且……”他頓了頓，眼中恐懼更甚，“從那之后，
我就開始做噩夢。同一個場景，碎片式的，
重復(fù)出現(xiàn)……血……很大的噪音……還有……一張臉……”“誰的臉？
”“看不清……總是模糊的……但感覺很不好，非常可怕……”他雙手抱住頭，
身體蜷縮起來，“我感覺那丟失的十二個小時里一定發(fā)生了非常糟糕的事情，
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必須知道真相！求求你，陳先生，他們說你是最好的，
你能進入別人的記憶……”最好的？也許吧。至少是最不要命的那一類。
潛入他人的記憶領(lǐng)域風險極高，
意識排斥、記憶陷阱、甚至可能遇到同樣潛藏在其中的、心懷叵測的其他意識體。
更別提法律風險，這行當游走在非法邊緣。我打量著他。他的恐懼真實無誤，
幾乎能從毛孔里滲出來。這種案子，要么是庸人自擾，要么就真的麻煩大了。“費用很高。
”我說?！板X不是問題！”他急切地說，從大衣內(nèi)袋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推過桌面。
我瞥了一眼，嶄新的大額信用幣，足夠我逍遙好一陣子?！坝洃浱崛∈怯酗L險的，
對你對我都是。”我慢慢說道，“而且，如果真如你所說，你的記憶被人動過手腳，
那里面可能設(shè)置了防護措施，甚至陷阱?！薄拔抑溃∥液灻庳焻f(xié)議！任何后果我自己承擔！
”他幾乎是在哀求，“我必須知道，陳先生，否則我會瘋掉的！
”他的眼神里有一種絕望的偏執(zhí)，這種客戶往往意味著麻煩。但報酬實在豐厚，
而且……他提到的“被人用橡皮擦擦掉”，精準得不像一個外行人的描述。
這勾起了我的職業(yè)興趣。沉默持續(xù)了十幾秒，只有雨聲敲打?！昂冒伞！蔽医K于開口，
“去那邊的記憶提取椅躺下?！彼玑屩刎摚瑤缀醢c軟在椅子上，然后掙扎著起身，
走向房間角落那臺看起來像牙科治療椅和VR游戲艙結(jié)合體的設(shè)備。我則走到墻邊的控制臺，
啟動系統(tǒng)。低沉的嗡鳴聲響起，各種指示燈依次亮起幽藍的光芒。
我拿起一個布滿細微感應(yīng)觸須的頭環(huán)，走到李維身邊。他已經(jīng)躺下，緊閉著眼睛，
身體依然緊繃?！胺潘牲c，李維先生?！蔽覍㈩^環(huán)戴在他頭上，調(diào)整著位置，
“過程不會太久。你會有點暈，像是輕度醉酒。盡量回憶那段時間，或者你做的那個噩夢，
給我一個切入的錨點。”“血……和很大的噪音……”他喃喃道?！皦蛄恕！蔽一氐娇刂婆_，
戴上我自己的潛入接口——一個更精密、連接著無數(shù)線纜的半覆蓋式頭盔。視野暗下，
又亮起。不再是昏暗的辦公室，而是無數(shù)流淌的、破碎的光影和色彩。嘈雜的聲音碎片涌入，
像是無數(shù)個電臺頻道重疊播放。各種氣味、觸感、情緒片段如同潮水般沖擊著我的感知。
這就是未經(jīng)整理的原始記憶表層，混亂，無序，充滿了主觀的扭曲。我穩(wěn)定心神，
過濾掉無關(guān)的噪音，
循著李維提供的那個“錨點”——“血”和“很大的噪音”所散發(fā)出的特定情緒波長，
像調(diào)整收音機頻率一樣，慢慢切入記憶的深層。周圍的景象開始凝聚、穩(wěn)定。黑暗。顛簸。
引擎的轟鳴聲。我在一輛高速行駛的車輛內(nèi)部。視角是李維的第一人稱。他似乎在開車，
雙手緊握方向盤，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車窗外的世界飛快后退，只有模糊的光斑和陰影。
雨點砸在擋風玻璃上，被雨刮器倉促地掃開，留下斷續(xù)的水痕。心跳聲很大，
咚咚咚地敲擊著耳膜，混合著引擎的咆哮和雨聲，構(gòu)成一種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強烈的恐懼感包裹著我（他），幾乎讓人嘔吐。突然，前方出現(xiàn)刺眼的亮光！
是迎面而來的車燈？不，太近了！“砰?。 本薮蟮淖矒袈?！金屬扭曲的尖嘯！
玻璃碎裂的爆響！整個世界天旋地轉(zhuǎn)。視角瘋狂翻滾撞擊。劇痛從身體的多個部位傳來。
混亂中，似乎有另一個聲音，不是撞擊聲，更像是……某種能量武器的嗡鳴？很短暫，
一閃即逝。翻滾停止。車輛底朝天躺著。溫熱的、粘稠的液體從額頭流下，模糊了視線。
是血。透過扭曲的車窗框架，看到外面有模糊的人影靠近。腳步聲踩在碎玻璃上，
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人影蹲了下來，靠近破損的車窗，向里面看來看。一張臉。逆著光，
大部分隱藏在陰影里，但能看到下巴的線條，還有……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像是在笑？視角（李維的視線）努力想聚焦，看清那張臉。就在那一瞬間，
那張臉猛地清晰了！嗡——！如同高壓電流穿過大腦，
劇烈的、非生理性的刺痛猛地刺入我的意識核心！眼前的記憶景象瞬間被撕裂，
變成一片狂暴的、閃爍的雪花噪點！
無數(shù)扭曲的、毫無意義的代碼碎片如同爆炸的彈片席卷而來！陷阱！果然是記憶防護！
我悶哼一聲，感覺自己的意識像被扔進了絞肉機。系統(tǒng)警報在我的潛入頭盔里尖鳴，
顯示連接極度不穩(wěn)定。媽的！強度很高！但不是無法突破！我咬緊牙關(guān)，
無視那足以讓普通人意識崩潰的劇痛，將潛入接口的功率推高到危險區(qū)域。
我的視野邊緣開始泛紅，那是過載的警告。意識如同繃緊的鋼絲，
在數(shù)據(jù)風暴中艱難地維持著聚焦?！敖o我……破開！”我在心里咆哮。雪花噪點劇烈抖動，
像是信號不良的屏幕。那破碎的記憶畫面頑強地試圖重新凝聚。
那張臉……快要看到了……噪點再次扭曲，那張臉的五官在模糊與清晰間瘋狂跳躍。然后，
它定格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血、扭曲的金屬、碎玻璃、冰冷的雨……所有背景都虛化褪去，成為模糊的暗影。
只有那張臉，清晰地、毫無阻礙地呈現(xiàn)在我的意識“視野”正中央。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緊抿的薄嘴唇，高挺的鼻梁……還有那雙眼睛。
那雙深色的、此刻因為逆光而顯得格外幽深、甚至帶著一絲……嘲弄？的眼睛。
我認識這雙眼睛。我每天早晨刮胡子時，都會在鏡子里看到這雙眼睛。這張臉……是我的臉。
陳星的臉。嗡鳴聲和劇痛如潮水般退去。連同一起消失的，還有那場車禍的記憶場景。
我的意識被猛地彈回，跌入一片絕對的、死寂的黑暗虛空。什么都沒有。
只有徹底的、被精心清掃過的空白。以及，懸浮在這片虛無正中，
那一行用冰冷、標準化的系統(tǒng)字體生成的標注：【記憶片段 M-12h-7B 已加密。
訪問權(quán)限：零級（最高）。篡改記錄溯源標識：CS-07?！緾S-07。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