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陽殿的血腥氣尚未散盡,天子遇刺的消息已如野火般在宮墻內(nèi)蔓延開來。
長樂宮深處,董太后正臨窗繡著一幅《松鶴延年圖》,金絲銀線在她手中流轉(zhuǎn),勾勒出一派祥和。
忽聞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侍女驚慌失措的哭喊:“太后!不好了!德陽殿出事了——!”
董太后手中的繡花針猛地刺破指尖,滲出一點殷紅的血珠,猛地抬頭,素來溫潤的眸子里瞬間布滿驚疑和慌張:“慌什么?出了什么事?”
德陽殿正是天子劉宏經(jīng)常待的地方,再加上這侍女如此驚慌,讓董太后不由生出一股不祥的念頭。
“陛……陛下遇刺了!燕王殿下也為了護(hù)駕受了傷!”侍女跪倒在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什么?!”
董太后只覺天旋地轉(zhuǎn),手中的繡繃“哐當(dāng)”一聲摔在地上,金絲線纏成一團(tuán)亂麻。
兩個兒子,一個是九五之尊,一個是她最疼愛的幼子,竟同時遭此橫禍?
“快!備駕!不,不用備駕了!”董太后連鞋都來不及穿好,赤著腳就往外沖,急聲道:“快帶哀家去德陽殿!去看看我的麟兒!看看陛下!”
往日雍容端莊的太后此刻鬢發(fā)凌亂,珠淚亂滾,唯有那急促的腳步聲,敲打著宮道的青石板,顯露出董太后的慌張。
消息傳到長秋宮時,何皇后正斜倚在軟榻上,看著宮女們排練新的舞蹈。舞袖翻飛間,忽聞內(nèi)侍跪地稟報,話音未落,她手中的玉杯已“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碎片濺起,劃破了她的裙擺。
“你說什么?陛下遇刺了?”何蓮猛地坐直身子,煙霞色宮裝勾勒出的豐腴曲線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那雙勾人的鳳眸中先是難以置信,但是,隨即美眸掠過一絲復(fù)雜難明的光芒。
陛下遇刺……若是……若是陛下有個三長兩短……
皇后的指尖猛地掐進(jìn)掌心,疼痛讓她瞬間清醒。
天子劉宏若是駕崩,她的兒子劉辯便是名正言順的儲君!這念頭竄過心頭,卻被皇后強(qiáng)行壓下。
“傷勢如何?燕王呢?”何蓮強(qiáng)作鎮(zhèn)定,聲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聽說……聽說陛下傷得極重,燕王殿下為了護(hù)駕,胳膊也被砍傷了……”
“廢物,天子那么多護(hù)衛(wèi),還能被刺殺!”
何蓮猛地踹開身前的矮幾,精致的妝容因著急而松動,嬌聲喝道:“還愣著干什么?備鳳攆!不,不用鳳攆了,隨本宮步行過去!”
皇后提著裙擺就往外沖,平日里精心保養(yǎng)的蓮足踩在冰涼的金磚上,竟絲毫未覺。
皇后此刻心頭翻涌的驚濤與暗涌,既有對劉宏生死的焦灼,更有對未來朝局的盤算。
德陽殿外,比平時多了兩倍不止的羽林衛(wèi)執(zhí)戟而立,甲胄在日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此時,皆面色嚴(yán)肅、凝重,天子被刺殺,他們這些守衛(wèi)脫不了關(guān)系啊。
殿門緊閉,只偶爾傳出御醫(yī)們壓抑的低語。
“母后!”
劉麟正靠在廊柱上喘息,左臂的傷口雖已包扎,鮮血卻仍在往外滲,染紅了半幅衣袖,見董太后赤著腳奔來,他掙扎著想要站起,卻被一陣劇痛牽扯得倒抽冷氣。
“麟兒!”董太后一把抱住他,指尖觸到他胳膊上的血跡,頓時淚如雨下,道:“你的胳膊!疼不疼?太醫(yī)呢?怎么不給你好好治治?”
“母后放心,兒臣無礙?!眲Ⅶ氚参慷?,聲音因失血而有些虛弱,道:“皇兄還在里面,情況……不太好?!?/p>
話音未落,何皇后也帶著宮人魚貫而至,見殿外肅殺景象,她腳步一頓,隨即快步走到董太后面前,一雙美眸早已經(jīng)是梨花帶雨了,屈膝行禮道:“母后,陛下他……”
皇后的話未說完,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為首的太醫(yī)顫顫巍巍地走出來,臉色慘白如紙。
“怎么樣了?陛下怎么樣了?”董太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往日的慈和蕩然無存,只剩下母性的瘋狂。
太醫(yī)被嚇得魂飛魄散,結(jié)結(jié)巴巴道:“回……回太后、皇后娘娘,陛下……陛下性命無憂……”
董太后與何蓮似乎同時松了口氣,可太醫(yī)接下來的話,卻讓兩人如墜冰窟。
“只是……只是陛下大腿傷勢過重,需得靜養(yǎng)數(shù)月方能愈合。至于……至于下身那處……”太醫(yī)的聲音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嘆息道:
“臣等盡力了,可傷及根本,怕是……怕是再難有子嗣,更……更難行床笫之事了……”
“什么?!”
董太后眼前一黑,若非劉麟眼疾手快扶住她,怕是當(dāng)場就要暈厥過去。
董太后死死盯著太醫(yī),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她的大兒子,大漢的天子,竟然成了半個廢人?
這讓大漢的江山,將來傳給誰?
何皇后也是心頭劇震,美眸復(fù)雜,劉宏并沒有死,但是后面卻是廢了,以后她在宮中的日子無疑更加難熬了。
當(dāng)然,劉宏不能再生子嗣?這意味著王美人腹中的孩子,將是劉宏最后的骨肉!
而劉辯的儲君之位,似乎也因此少了幾分威脅……
可皇后看著殿內(nèi)那若隱若現(xiàn)的血腥氣,她又莫名感到一陣寒意,
連天子都能遇刺受此重創(chuàng),這深宮之中,還有什么是安全的?
劉麟扶著搖搖欲墜的董太后,垂眸掩去眼底的深意。
太醫(yī)的診斷,比他預(yù)想的還要“精準(zhǔn)”。
劉宏這一傷,不僅斷了他荒淫的念想,更斷了大漢皇室的許多可能,而他這個“舍身護(hù)駕”的燕王,往后在劉宏心中的分量,怕是要重如泰山了。
只是,這平靜之下的暗流,無疑才剛剛開始涌動。
誰又知道劉宏以后性情大變,會變成什么樣?
劉麟抬眼看向德陽殿緊閉的大門,又掃過皇嫂何皇后變幻不定的神色,令人驚艷的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好戲,才剛剛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