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個子輔警一臉羨慕妒忌恨,韓昕能理解他的感受。畢竟這次轉(zhuǎn)制,
可以說是近二十年來,國家對學(xué)歷不高的戰(zhàn)士成為干部,開的唯一口子。
能趕上真的很幸運,直到此時此刻仍覺得像是在做夢。聊著聊著,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六點。王偉跑進來讓一起去食堂吃飯,見他穿這么少,
又趕緊讓李亦軍上樓去拿來一件羽絨服。陵海原來是濱江市的郊縣,
因為經(jīng)濟發(fā)展的好五年前升格為縣級市。三年前,
又因為濱江要做大城市規(guī)模變成了陵海區(qū),
陵海市公安局也隨之變成了濱江市公安局陵海分局。從城南派出所到市局三十多公里,
不算遠。但市區(qū)車多、人多、紅綠燈多,根本開不快,而且這是去報到的,
寧可到了市局等領(lǐng)導(dǎo),絕不能讓領(lǐng)導(dǎo)等……韓昕感謝了一番,穿上李菜鳥的羽絨服,
背上行李跟李菜鳥來到一輛嶄新的大眾轎車前?!绊n哥,外面這么冷,
我就說要多穿點吧。別動,我?guī)湍惆牙溊希 薄绊n哥,
沒想到我這件羽絨服你穿著挺合身。”“韓哥,還是你面子大,我?guī)煾颠@車是剛買的,
要不是你,我都沒機會摸方向盤?!薄绊n哥,上車啊,再不出發(fā)到了市區(qū)就會堵。
”……原來他不只是個菜鳥,也是個話癆。韓昕一把搶過車鑰匙,
繞過車頭拉開門鉆進駕駛室,關(guān)上門調(diào)整座椅。李亦軍急了,追過來啪啪啪拍打車窗。
“韓哥,你這是做什么,這不是我的車,這是我?guī)煾档能?!”“讓開。
”“韓哥,我知道夜里那事不能完全怪你,讓你出醫(yī)藥費是有點……有點冤。
但你也不能這樣啊,你要是把車開走,讓我怎么跟我?guī)煾到淮?。韓哥,這兒是派出所,
你就算是同行也不能在派出所搶車!”韓昕不勝其煩,
摁下車窗指指倒車鏡:“嚷嚷什么,照照鏡子,看看你的眼睛,你這樣能開車嗎?
”李亦軍意識到急糊涂了:“韓哥,你是說你開車?”“上不上車,不上車我走了。
”“來了,謝謝韓哥。”李亦軍跑過去拉開車門,鉆進副駕駛,小心翼翼問:“韓哥,
你有沒有駕駛證?”韓昕沒回答他的問題,看看左右兩側(cè)的倒車鏡,輕踩剎車,
點著引擎,嫻熟地把車開出車位。剛才上樓拿羽絨服時師傅交代的很清楚,
這個當(dāng)兵的能從那么遠的地方調(diào)回來,并且直接去市局政治部報到,肯定有關(guān)系有背景,
絕不能得罪。而所里又讓人家掏了一千多醫(yī)藥費,李亦軍覺得有必要找點話題聊聊,
交個朋友,加深加深感情?!绊n哥,你有沒有去過市局,你認不認識路?!薄爸嘎?!
”“直接往前開,前面第四個紅綠燈左拐……韓哥,你渴不渴,我找找,車上應(yīng)該有水。
”“韓哥,別開這么快!這條路限速60。這是我?guī)煾档能嚕?/p>
萬一超速被拍下來就麻煩了?!薄绊n哥,你倒是說句話呀,你總這么一聲不吭,
我心里瘆的慌?!表n昕徹底服了,低聲問:“說什么?!崩钜嘬娦南腴_口了就好,
好奇地問:“韓哥,你以前是不是在邊防檢查站工作,是不是專門查人查車查毒品的?
”韓昕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又變成了高冷霸道警察。李亦軍性格外向,
不覺得有多尷尬,喃喃自語:“那就是辦理出入境的,專門檢查出境和入境人員的護照簽證,
沒有問題就啪一聲在護照上敲個章,然后放行!”真是個菜鳥,
竟然連邊防邊檢都傻傻的分不清,韓昕覺得有必要給他科普下常識:“那是邊檢,
邊檢和邊防不一樣,完全是兩碼事?!薄斑厵z和邊防不一回事?”李亦軍這次是真好奇。
韓昕扶著方向盤,解釋道:“邊防的概念大著呢,不光我們邊防武警,
還有陸軍的邊防團。具體到我們邊防武警,又分檢查站和支隊。
”“檢查站和支隊不是一個單位?”“支隊負責(zé)邊境地區(qū)的管理,
有點像地方上的公安局,有自己的轄區(qū),支隊下面設(shè)大隊,一個大隊管好幾個邊防派出所。
人口管理、社會治安、反恐維穩(wěn)、禁毒緝私、緝槍治爆、反偷渡……地方公安管的,
支隊都管?!表n昕頓了頓,接著道:“檢查站才是你剛才說的邊檢,專門負責(zé)口岸,
也就機場、碼頭和陸地關(guān)口的人員、物品、證件和手續(xù)檢查?!薄霸瓉硎莾蓚€單位啊,
我真不知道?!薄耙粋€管的是線和面,一個管的是點,本來就是兩個單位。
”韓昕想了想,補充道:“其實支隊也有檢查站,不過不叫出入境邊防檢查站,
而是叫邊境檢查站?!崩钜嘬娮穯柕溃骸澳切鲁闪⒌囊泼窬炷兀?/p>
”“檢查站和支隊轉(zhuǎn)制之后都歸移民局管,現(xiàn)在都算移民警察,
但跟以前一樣還是兩碼事。聽說支隊接下來會并入地方公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并。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是在檢查站還是在支隊。
”韓昕回頭看了他一眼……“知道,要保密,不該問的不問,不該打聽的不打聽,
我懂?!崩钜嘬娕鰝€軟釘子,心道他就知道故弄玄虛。……城南派出所,
二樓的警網(wǎng)融合大數(shù)據(jù)指揮中心。楊千里、王偉和匆匆趕回所里的社區(qū)民警葉興國,
正坐在一起商量城管協(xié)管員老胡的事怎么解決?!八麄兂藻e了什么藥,深更半夜不睡覺,
跑出來亂轉(zhuǎn)?!薄白蛱焓茄蟾凵鐓^(qū)主任嚴莉莉的生日,他倆去嚴主任家吃飯喝酒,
吃完喝完又被拉著摜蛋,一直玩到十二點多。
”老葉糊涂了:“你不是說事情發(fā)生在凌晨三點多嗎?
”王偉苦笑道:“他們打完牌沒直接回家,又去火車站邊上的燒烤店吃串兒喝酒,
一直喝到三點多,然后看見了韓昕,覺得韓昕可疑,就大半夜給我打電話。”“韓昕!
”“老葉,你認識?”“有沒有他的照片,我看看是不是同一個人。
”“照片沒有,可以調(diào)看監(jiān)控。”相比老胡那個酒鬼,
葉興國對韓昕這個名字更感興趣,看著所領(lǐng)導(dǎo)讓值班輔警調(diào)出來的監(jiān)控,
不禁笑道:“看著有點像,應(yīng)該是同一個人。”楊千里下意識問:“老葉,
你真認識這小子?”“認識,他家原來住老海通市場那一片,他六七歲的時候,
他的父母就離婚了,他是他奶奶帶大的?!毕氲侥切┬∽由裆衩孛氐氖裁炊疾徽f,
王偉好奇地問:“后來呢?”“父母不管他,他奶奶又管不住他,小時候很淘氣,
很不聽話。上初中時就三天兩頭曠課,差點被開除。后來沒考上高中,花錢上了個職中,
又早戀,還帶著那個小丫頭離家出走,反正是讓他奶奶操碎了心。”“再后來呢?
”“職中勉強畢業(yè),他學(xué)的那個什么辦公自動化,聽著很不錯,可工作不好找,
就去學(xué)開車。剛拿到駕駛證就趕上征兵,他奶奶擔(dān)心他會走上犯罪道路,就讓他去當(dāng)兵了。
”一個本以為沒什么出息的臭小子,居然成了警察!老葉很欣慰,
又捧著茶杯感嘆道:“以前我找過他很多次,他一看見我就躲,后來當(dāng)兵時我還幫過忙,
政審是我經(jīng)手的。接兵干部家訪時,我還去幫著說過好話。
”楊千里沒想到剛被李亦軍送市局去報到的韓昕,居然有這么一段“光輝歷史”,
不禁笑道:“看來部隊真是個大熔爐,在老家不學(xué)好,去部隊居然混出了個人樣!
”“聽說他在部隊表現(xiàn)不錯?!薄霸趺磦€不錯?!薄八⑦^二等功,
立功那年街道人武部準備敲鑼打鼓送喜報,可那會兒他奶奶已經(jīng)去世了,家里沒人,
最后這喜報也就沒送成?!闭闹?,液晶大屏的左上角的監(jiān)控畫面上,
又出現(xiàn)了韓昕的身影。寒冬臘月的深更半夜,路上看不見幾個人,甚至看不見幾輛車,
韓昕背著登山包在路燈下奔跑,看上去確實很可疑,
如果民警巡邏時發(fā)現(xiàn)一樣會攔下來盤問……老葉正覺得好笑,楊千里突然道:“小張,
把人社局門口那段回放下。”“是!”王偉不解地問:“楊所,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