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把“隼”停在賽道外圍的空地上,從工具箱里翻出抹布,仔細(xì)擦去車身上的灰塵。
雖然車身還沒噴漆,裸露的金屬架上甚至能看到修補(bǔ)的焊點,但引擎運(yùn)轉(zhuǎn)的聲音平順得讓他心安——昨晚調(diào)試到后半夜,總算把供油系統(tǒng)的小問題解決了。
“喂,你這車是從廢品站拖來的?”
一個吊兒郎當(dāng)?shù)穆曇粼谏砗箜懫稹?/p>
林辰回頭,看見三個穿著亮色賽車服的年輕人站在不遠(yuǎn)處,為首的那個染著黃毛,正用腳尖踢著地上的石子,眼神里滿是不屑。
他身后的兩人也跟著笑,目光在“隼”的車身上掃來掃去,像在打量一件滑稽的舊物。
林辰?jīng)]吭聲,繼續(xù)擦著車把。
“我說老大哥,”黃毛往前走了兩步,吹了聲口哨,“這新人賽雖然沒限制車的型號,但你騎這么個破玩意兒來,是想給賽道添點鐵銹?”
他身后的瘦高個接話:“強(qiáng)子,你別這么說,說不定人家是來懷舊的呢?畢竟這車型,怕是比咱們年紀(jì)都大?!?/p>
幾人哄笑起來,聲音在空曠的場地里格外刺耳。
林辰攥了攥抹布,指節(jié)泛白。
他知道“隼”現(xiàn)在的樣子確實寒酸——沒有華麗的貼紙,沒有改裝的尾翼,甚至連后視鏡都是臨時找的舊零件裝上的。
但他清楚,這具重新調(diào)校的引擎里,藏著不輸任何新車的力量。
“讓開?!绷殖椒畔履ú?,跨上摩托車,擰動油門。
引擎發(fā)出一聲低沉的轟鳴,震得地面都微微發(fā)麻。
這聲音和那些改裝過的炸街車不同,厚重里帶著股蓄勢待發(fā)的勁兒。
黃毛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換上嘲諷的表情:“喲,嗓門挺大,不知道跑起來會不會散架?!彼牧伺淖约旱能嚒惠v亮藍(lán)色的本田CBR600RR,車身上貼滿了贊助商的標(biāo)志,一看就是精心改裝過的,“我叫趙野,下周末賽道上見。到時候你可別嚇得連油門都不敢擰。”
林辰?jīng)]接話,掛擋,松離合。
“隼”像一道銀色的影子,平穩(wěn)地滑了出去,沿著賽道外圍的緩沖區(qū)慢慢行駛。
他需要熟悉賽道的角度——三年沒來,雖然大致輪廓沒變,但幾個彎道的瀝青似乎重新鋪過,抓地力可能和以前不同。
膝蓋的舊傷在過第一個緩彎時又隱隱作痛。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身體傾斜的角度比記憶里小了許多,右手不自覺地按了按車座下方的減震器——昨晚調(diào)軟了些,希望能減少膝蓋的震動。
“喂!你這是騎車還是散步?”趙野的聲音又追了上來。
他騎著藍(lán)色賽車從林辰身邊掠過,車身幾乎與地面平行,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尖銳的嘶鳴,卷起的塵土濺了林辰一身。
“老大哥,這賽道可不是養(yǎng)老院,不行就趁早回家?guī)O子!”
林辰瞇了瞇眼,看著趙野的車影在彎道處劃出一道刺眼的藍(lán)色弧線。
那小子的技術(shù)確實不錯,壓彎的角度很極限,但車身的重心有點飄——太急于炫技,反而少了點沉穩(wěn)。
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擰動油門。
引擎的轉(zhuǎn)速慢慢攀升,車身開始加速。
風(fēng)從耳邊呼嘯而過,帶著賽道特有的橡膠味。
他能感覺到“隼”的車身在微微震動,像是在回應(yīng)他的操控。
過第二個彎道時,林辰嘗試著把身體壓低了些。
膝蓋離地面還有一拳的距離,刺痛感卻瞬間加劇,冷汗順著額角滑了下來。
他立刻調(diào)整姿勢,車身微微抬起,速度也慢了半拍。
“呵,果然是個廢物?!壁w野的聲音再次傳來,他不知何時停在了彎道盡頭,正靠在車邊抽煙,“我勸你還是別報名了,免得開賽當(dāng)天,救護(hù)車直接把你從賽道上拉走。”
林辰?jīng)]有減速,騎著車徑直從他身邊駛過。
風(fēng)吹散了趙野的嘲諷,也吹起了他額前的碎發(fā)。
他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
下周末的賽道上,速度會證明一切。
回到空地時,趙野幾人已經(jīng)走了。
林辰停下車,看著膝蓋處被汗水浸濕的褲管,慢慢蹲下身。
疼痛還沒散去,但心里那股被點燃的火,卻燒得更旺了。
他從工具箱里翻出一張賽道地圖,鋪在地上,手指沿著彎道的線條劃過。
第一個彎道角度120度,適合用中速切彎;第三個是連續(xù)S彎,需要提前調(diào)整重心……他邊看邊記,直到太陽西斜,才把地圖收好。
推著“隼”往修車行走時,林辰路過一家便利店,買了瓶最便宜的礦泉水。
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滑過喉嚨,他抬頭看向遠(yuǎn)處的賽道——夕陽把賽道染成了金紅色,像一條燃燒的路。
下周末,這里將有一場較量。
不僅是和趙野這樣的年輕人,更是和三年前那個跌倒的自己。
修車行的卷簾門被拉起時,晨光剛好漫過門檻。
林辰把“隼”推到院子里,車身上還沾著昨晚調(diào)試時濺上的油污,裸露的金屬框架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
他從工具箱里翻出砂紙,蹲下身,開始打磨車身上的銹跡。
砂紙摩擦金屬的聲音很刺耳,鐵銹末子簌簌落在地上,很快堆起一小撮。
他得趕在報名截止前把車身的主要銹跡處理掉——雖然比賽不限制車的外觀,但他不想讓“隼”以一副破敗的樣子站上賽道。
這不僅是為了比賽,更是為了那些藏在車轍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