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驟雨歸鄉(xiāng)雨是突然潑下來的。林宇最后記得的,是出租屋里那臺嗡嗡作響的舊空調(diào),
以及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抗日紀(jì)錄片——鏡頭里,黃土高原上的村落雖有戰(zhàn)火痕跡,
卻仍能看到村民們互相攙扶著搶救糧食的身影。他順手摸過桌邊的水杯,指尖剛碰到杯壁,
窗外突然炸起一道慘白的閃電。緊接著,是天旋地轉(zhuǎn)的失重感,像被人猛地拽進(jìn)了急流。
耳邊的空調(diào)聲變成了呼嘯的風(fēng),夾雜著密集的、噼里啪啦的聲響——不是雨點(diǎn)打在玻璃上,
更像是碎石子砸在木板上?!翱取瓤龋 眴苋说耐列任躲@進(jìn)喉嚨,
林宇猛地咳嗽著睜開眼。雨還在下,瓢潑似的,把視線糊成一片模糊的水幕。
他趴在一片泥濘里,渾身的骨頭像是被拆開重裝過,疼得他齜牙咧嘴。
身上的短袖T恤和牛仔褲沾滿了泥漿,膝蓋處還被劃開一道口子,血混著雨水往下淌。
這不是他的出租屋。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景象:沒有高樓,沒有路燈,
甚至連硬化的路面都沒有。只有一條坑坑洼洼的土路,被雨水沖得泥濘不堪,
兩旁是低矮的土坯房,屋頂蓋著稀疏的茅草,有些地方已經(jīng)塌陷,露出黑黢黢的椽子。
遠(yuǎn)處的山坡上,隱約能看到幾道蜿蜒的田埂,被雨水沖刷得若隱若現(xiàn)?!斑@……是哪兒?
”林宇撐著胳膊想坐起來,腦子里一片混亂。他記得自己明明在看紀(jì)錄片,
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拍電影?惡作?。靠缮砩系奶酆秃韲道锏耐列任?,
都真實(shí)得可怕。他掙扎著站起來,剛走了兩步,就被腳下的泥濘滑了個趔趄。就在這時,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前方的雨幕里傳來,伴隨著幾聲急促的吆喝:“快!往這邊撤!
鬼子的巡邏隊(duì)在后面!”“鬼子?”林宇心里咯噔一下。他順著聲音望去,
只見幾個穿著灰色粗布軍裝、背著步槍的人影在雨里奔跑,動作慌張,卻仍互相掩護(hù)著撤退。
緊接著,“砰!”一聲槍響劃破雨幕,子彈帶著尖銳的呼嘯,
擦著林宇身邊的一棵老槐樹飛了過去,濺起一團(tuán)泥花。林宇嚇得魂飛魄散,
下意識地抱頭蹲在地上。這不是拍電影!是真槍實(shí)彈!“那邊有個娃!
”一個粗啞的聲音喊道。林宇抬頭,只見那幾個灰軍裝已經(jīng)跑到了他面前,
為首的是個滿臉胡茬的漢子,額頭上滲著血,眼神警惕地打量著他:“你是誰?怎么在這兒?
”“我……我也不知道……”林宇語無倫次,
“我剛才還在……”他把到了嘴邊的“看紀(jì)錄片”咽了回去,只低著頭說,
“我醒來就在這兒了?!焙鐫h子皺了皺眉,又看了看他身上陌生的衣服,
眼神里的警惕稍緩。就在這時,遠(yuǎn)處又傳來幾聲槍響,還有隱約的叫喊聲。
胡茬漢子臉色一變:“鬼子追上來了!快跟我們走!”他不由分說地拉起林宇的胳膊,
往旁邊一間破敗的土坯房跑去。另外幾個灰軍裝也緊隨其后,鉆進(jìn)了屋里。屋里很暗,
只有從門縫里透進(jìn)來的一點(diǎn)微光??諝庵袕浡还擅刮逗蜔熁饸狻?/p>
胡茬漢子把林宇按在墻角,壓低聲音說:“別出聲!等鬼子過去了再說!”林宇縮在墻角,
心臟砰砰直跳。他看著眼前這幾個灰頭土臉的漢子,看著他們身上簡陋的軍裝和老舊的步槍,
再看看窗外那片被雨水籠罩的陌生村落,
一個荒謬卻又無法抑制的念頭在他腦海里浮現(xiàn)——他可能,真的來到了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
雨還在下,槍聲和叫喊聲漸漸遠(yuǎn)去。胡茬漢子探頭往外看了看,確認(rèn)安全后,才松了口氣。
他轉(zhuǎn)身對林宇說:“娃,你命真大。剛才那槍子兒再偏一點(diǎn),就危險了?!绷钟顝埩藦堊?,
想問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個蒼老的聲音喊道:“柱子!柱子!你們在里頭不?”胡茬漢子——也就是柱子,
應(yīng)了一聲:“王大爺,我們在這兒!”門被推開,
一個穿著粗布棉襖、頭發(fā)花白的老漢走了進(jìn)來。他手里提著一盞馬燈,燈光昏黃,
照亮了他布滿皺紋的臉?!皠偛怕牭綐岉?,我就知道你們回來了。”王大爺把馬燈放在桌上,
看到角落里的林宇,愣了一下,“這娃是……?”“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柱子說,
“剛才差點(diǎn)被鬼子的槍子兒打著。看他這樣子,不像本地人?!蓖醮鬆斪叩搅钟蠲媲?,
仔細(xì)打量了他一番,嘆了口氣:“唉,又是個遭難的娃??茨氵@衣服,也不像咱們這兒的人。
你家在哪兒?怎么會跑到這兒來?”林宇低著頭,嘴唇動了動,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總不能說自己是從幾十年后過來的吧?王大爺見他不說話,也沒再追問。
他拍了拍林宇的肩膀,語氣溫和地說:“娃,別怕。這兒是王家峪,都是老實(shí)本分的莊稼人。
既然你落到這兒了,就是緣分。先在這兒住下吧,等風(fēng)頭過了,再想辦法。
”柱子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王大爺說得對。你先在這兒歇歇,我去給你找身干凈衣服,
再弄點(diǎn)吃的?!绷钟钐痤^,看著王大爺和柱子那兩張樸實(shí)而真誠的臉,眼眶突然有些發(fā)熱。
在這個陌生而危險的年代,是這兩個素不相識的好心人,給了他一絲溫暖和依靠。
他吸了吸鼻子,低聲說了句:“謝謝你們?!蓖醮鬆斝α诵Γ骸爸x啥?都是中國人,一家人。
”馬燈的光在雨夜里搖曳,映著墻上斑駁的泥痕。林宇靠在冰冷的土墻,
聽著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有柱子在隔壁屋忙碌的聲音,心里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里,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人生,
已經(jīng)和這個叫王家峪的村莊,和這個需要團(tuán)結(jié)抗?fàn)幍哪甏?,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第二章 鐮刀與土路上的陰影雨停后的第三天,林宇蹲在王家峪村口的老槐樹下,
看著土路上被太陽曬出的裂紋,終于承認(rèn)了一個事實(shí)——那臺嗡嗡作響的舊空調(diào),
那間熟悉的出租屋,連同他原本的生活,都成了遙遠(yuǎn)的回憶。前兩日他還抱著一絲僥幸,
總覺得或許某個瞬間的恍惚后,他就能回到熟悉的世界??裳巯拢?/p>
王大爺家灶臺上永遠(yuǎn)擦不干凈的油星子,柱子腰間那把磨得發(fā)亮的柴刀,
還有夜里遠(yuǎn)處偶爾傳來的、分不清是風(fēng)聲還是動靜的聲響,
都在一遍遍提醒他:他真的要在這兒活下去了。“娃,發(fā)啥愣呢?
”王大爺背著半筐剛摘的豆角從田里回來,粗布褂子后背洇出一大片汗?jié)n,
“晌午頭的日頭毒,回屋歇著去?!绷钟钫酒鹕?,
拍了拍沾在牛仔褲上的塵土——這是他身上僅存的“現(xiàn)代痕跡”,洗了兩回,
褲腳已經(jīng)磨出了毛邊?!巴醮鬆?,我?guī)湍讯菇菗窳税??!边@幾天他沒少跟著忙活。
劈柴、挑水、幫著曬剛收的谷子,手掌磨出了好幾個水泡,疼得鉆心,卻也讓他心里踏實(shí)些。
至少證明他不是個只會吃飯的累贅。王大爺把筐子遞給他,眼里帶著點(diǎn)欣慰:“成,
你這娃手腳倒利索。對了,柱子今早去后山砍柴,說見著幾只野兔子,
估摸著傍晚能捎點(diǎn)肉回來?!绷钟顟?yīng)著,蹲在灶臺邊擇豆角。指尖觸到帶著露水的豆角,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的便利生活,鼻尖猛地一酸,趕緊低下頭,假裝被豆角絲嗆了眼。
傍晚時分,柱子果然扛著柴捆回來了,腰上還掛著兩只肥碩的野兔。他把柴捆往墻角一放,
擦了把汗,從門后拖出個木盒,翻了翻,摸出一把鐮刀遞過來。
那鐮刀比林宇印象里的要小些,木柄磨得光滑,刀刃卻有些鈍了,邊緣還缺了個小口,
像是用了許多年?!斑@玩意兒,你拿著。”柱子的聲音甕聲甕氣,“村里的后生出門,
總得帶點(diǎn)家伙什。你雖說不是咱這兒長大的,可在王家峪住著,就得懂點(diǎn)自保。
前兒個西頭的二柱去鎮(zhèn)上換鹽,說見著鬼子的巡邏隊(duì)在周邊晃悠,小心點(diǎn)總沒錯。
”林宇愣了愣,沒接?!爸痈?,這……我拿著也沒用啊?!薄罢]用?
”王大爺從里屋走出來,手里拿著塊粗布,正慢慢擦著一把老舊的銅煙鍋,
“萬一遇上啥危險,哪怕是揮兩下嚇唬人,也比赤手空拳強(qiáng)。這是咱莊稼人能有的防備,
拿著吧?!绷钟羁粗前宴牭?。木柄上還留著前人的手溫,
刀刃在昏黃的油燈下泛著暗啞的光。這不是槍,不是刀,只是把最普通的農(nóng)具,
可此刻遞到他手里,卻重得像塊鐵。他知道,這是村里人能給的、最實(shí)在的保護(hù)了。
“謝謝王大爺,謝謝柱子哥?!彼p手接過來,緊緊攥住木柄。掌心的水泡蹭過光滑的木頭,
疼,卻也生出點(diǎn)莫名的底氣。夜里他抱著鐮刀睡在灶房的柴堆上。
月光從破了個洞的窗欞照進(jìn)來,鐮刀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墻上,像一道沉默的護(hù)身符。
他睜著眼睛數(shù)柴禾,數(shù)到第幾十根時,忽然想起紀(jì)錄片里說的,
抗戰(zhàn)時許多老百姓就是拿著這樣的鐮刀、鋤頭,在田里、在村口,守護(hù)著自己的家園。
原來那些遙遠(yuǎn)的故事,此刻正成了他腳下的土地,他手里的溫度。第四天一早,
王大爺讓他去村東的小溪邊挑兩桶水?!跋呴L了些野芹菜,你順帶掐一把回來,
中午拌著吃?!绷钟畎宴牭秳e在腰上,挑著兩只空木桶出了村。雨后的土路還軟著,
踩上去陷下半只腳。路邊的野草里藏著露珠,沾濕了他的褲腳??諝饫镉心嗤梁颓嗖莸奈兜溃?/p>
干凈得讓人心慌。他沿著小路走了約莫半里地,遠(yuǎn)遠(yuǎn)能聽見溪水潺潺的聲音。正要加快腳步,
忽然瞥見前方土坡下的彎道處,閃過幾道黃燦燦的影子。林宇的腳猛地頓住,
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是鬼子。三個穿著黃軍裝的日本兵,正靠在一棵歪脖子樹下抽煙。
其中一個背著步槍,槍尖上的刺刀在太陽底下閃著冷光。
他們身邊還蹲著個穿著粗布衣裳的老鄉(xiāng),頭埋得低低的,看不清臉,雙手被繩子反綁著。
林宇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后腰撞到了路邊的矮樹,葉子簌簌地落。他趕緊捂住嘴,
蹲下身,借著半人高的蒿草藏住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撞破肋骨。
他死死盯著那幾個黃影子,手里的扁擔(dān)幾乎要被捏斷。腰上的鐮刀硌得慌,
他卻忘了該怎么去握。那個被綁著的老鄉(xiāng)……是鄰村的?還是王家峪的?他想喊,想跑,
可喉嚨像被堵住,腳像灌了鉛。他想起柱子說的“自?!?,可面對真的刺刀,
那把鈍了的鐮刀,像塊廢鐵。這時,那個背著步槍的鬼子似乎嫌蹲著的老鄉(xiāng)擋路,
抬腳踹了他一下。老鄉(xiāng)悶哼一聲,身子歪了歪,頭卻依舊埋著。
另一個鬼子突然朝林宇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嘴里嘰里咕嚕地說了句什么。
林宇的呼吸瞬間停了。他看見那個鬼子掐滅了煙頭,慢慢站起身,手按在了步槍的槍托上,
朝著他這邊走了兩步。陽光穿過蒿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
林宇能看清鬼子軍帽上的徽章,能聞到他們身上劣質(zhì)煙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他的手悄悄摸向腰后的鐮刀,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l(fā)白。怎么辦?跑?會被發(fā)現(xiàn)。不跑?
等他們走過來?那把他抱了一夜的鐮刀,此刻在手里抖得厲害。
他看著那個慢慢走近的黃軍裝,看著遠(yuǎn)處被綁著的老鄉(xiāng),
看著腳下這片剛剛生出點(diǎn)歸屬感的土地,忽然想起王大爺說的“都是中國人,一家人”。
就在這時,那個被綁著的老鄉(xiāng)猛地抬起頭,朝著林宇的方向,飛快地眨了眨眼。林宇一愣。
緊接著,他聽見那老鄉(xiāng)突然朝著鬼子的方向,用嘶啞的嗓子喊了一句:“太君!
那邊……那邊好像有動靜!”鬼子的腳步頓住了,
疑惑地看向老鄉(xiāng)指的另一個方向——那是和林宇藏身之處相反的、一片茂密的灌木叢。
林宇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知道,這是在給彼此爭取時間??伤芘軉幔颗芰?,
這個老鄉(xiāng)怎么辦?他攥著鐮刀的手,又緊了緊。陽光越來越烈,土路盡頭的風(fēng),
似乎都帶著緊張的氣息。
第三章 生死之間與意外之助老鄉(xiāng)的喊聲像塊石頭砸進(jìn)林宇混沌的腦子。
他看見那背槍的鬼子果然扭頭朝灌木叢看,腳步遲疑了半分——就這半分,
成了生死之間的縫隙。林宇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或許是腰上鐮刀硌出的疼,
或許是那老鄉(xiāng)抬頭時眼里的血絲。他猛地從蒿草里躥出去,雙手攥緊鐮刀木柄,
順著沖勢往最近那個鬼子的后頸砍去。“噗嗤”一聲,鈍了的刀刃沒完全砍透,
卻帶著蠻力撕開了皮肉。那鬼子哼都沒哼一聲,身子往前一栽,臉撞在泥地上。
林宇的手還在抖,鐮刀上的溫?zé)犴樦缚p往下淌。他盯著地上的鬼子,胃里翻江倒海,
剛想后退,忽然感覺手里多了個沉甸甸的物件——一根粗鐵管做的槍管,纏著舊布條的木托,
槍口還帶著點(diǎn)鐵銹味。同時,三發(fā)圓頭子彈滾落在他腳邊的草葉上。
是一把土造的“撅把子”手槍。林宇愣住了——這東西剛才明明不在他身上。
但此刻容不得多想,剩下兩個鬼子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鞍烁?!”沒背槍的那個拔出刺刀,
嚎叫著朝他撲來。被綁著的老鄉(xiāng)急得直跺腳,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林宇來不及細(xì)想,
抓起地上的土槍,憑著本能把子彈塞進(jìn)槍管尾端的膛室,又摸出火柴——槍身沒有扳機(jī),
得用火引燃藥捻。藥捻“滋滋”地?zé)?,冒出青煙。撲來的鬼子離他只有兩步遠(yuǎn),
刺刀的寒光已經(jīng)映到他臉上。林宇閉著眼把槍一抬,
朝著大概的方向扣下了那根簡陋的扳機(jī)桿?!芭?!”土槍的后坐力差點(diǎn)把他掀翻,
耳朵里嗡嗡作響。等他晃著腦袋睜開眼,那鬼子捂著胸口倒在地上,血從指縫里往外涌。
另一個背槍的鬼子剛端起步槍,林宇抓起地上的鐮刀就扔了過去。鐮刀沒中,
卻逼得鬼子偏了偏身子。就是這一瞬,
林宇撿起地上的三八大蓋——那是第一個被他砍倒的鬼子的槍,槍帶還掛在尸體的胳膊上。
他沒學(xué)過開槍,但看過的紀(jì)錄片在腦子里翻涌。他把槍托抵在肩窩,
對準(zhǔn)那個還在往后退的鬼子,胡亂扣下了扳機(jī)?!斑菄}?!睕]響。他忘了拉槍栓。
鬼子反應(yīng)過來,獰笑著端起槍。就在這時,被綁著的老鄉(xiāng)突然猛地撞向鬼子的腿。
鬼子一個趔趄,槍口歪了。林宇手忙腳亂地拉動槍栓,再扣扳機(jī)?!芭?!
”子彈擦著鬼子的胳膊過去,打在旁邊的土坡上,濺起一串泥點(diǎn)。但鬼子被這一槍嚇破了膽,
轉(zhuǎn)身就往土路另一頭跑。林宇急了,摸出剛得的土槍——剛才那發(fā)沒打空,
藥捻還能再引一次。他追了兩步,對著鬼子的背影扣動扳機(jī)?!芭?!”這次準(zhǔn)了。
鬼子往前撲了個跟頭,趴在地上不動了。土路瞬間靜了下來,只有風(fēng)吹過蒿草的“沙沙”聲。
林宇拄著三八大蓋,大口大口地喘氣,渾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他低頭看自己的手,
上面全是血,不知道是鬼子的,還是剛才握鐮刀太用力磨破的。
“娃……娃你……”被綁著的老鄉(xiāng)挪到他身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林宇這才想起要救人,
趕緊蹲下來解繩子。繩子綁得死,
他摸出剛才不知從哪兒來的一把短槍(后來才知道是那鬼子腰間的配槍),用槍口挑開繩結(jié)。
“大爺,您沒事吧?”他扶著老鄉(xiāng)站起來。這老鄉(xiāng)臉上沾著泥,額角腫了個大包,
看年紀(jì)比王大爺還大些?!皼]事……沒事……”老鄉(xiāng)抓住他的手,指節(jié)冰涼,
“多虧了你啊娃!我是前村的李老漢,去鎮(zhèn)上給八路軍送些消息,
被這幾個狗娘養(yǎng)的抓了……”他說著,往地上那三具尸體啐了口唾沫,“該殺!都該殺!
”林宇看著地上的尸體,心里還是發(fā)怵,可握著短槍的手,卻慢慢穩(wěn)了。
他把三八大蓋背在身上,又撿起那把還沾著血的鐮刀,揣好土槍和短槍,
對李老漢說:“大爺,這兒不安全,我送您回村。您知道王家峪不?我在那兒落腳。
”“知道知道,離前村就二里地!”李老漢連連點(diǎn)頭,“娃,
你這槍……”他看著林宇身上的三八大蓋和腰間的短槍,眼里滿是驚訝。
林宇含糊地說:“撿的……剛才混亂中從鬼子身上找的。”兩人不敢耽擱,
趁著日頭還沒完全偏西,沿著土路往王家峪走。林宇把繳獲的子彈都塞進(jìn)懷里,
槍身用粗布裹了,盡量不引人注目。走了沒多遠(yuǎn),李老漢突然停下腳步,側(cè)耳聽了聽?!巴?,
你聽!”林宇也停下來。風(fēng)里似乎傳來了馬蹄聲,還有隱約的哨子聲,從他們剛才來的方向,
正慢慢靠近。李老漢的臉?biāo)查g白了:“壞了……怕是鬼子的巡邏隊(duì)聽見槍聲,趕過來了!
”林宇的心一沉。他摸了摸腰間的短槍,又看了看身后的土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只有一片矮矮的灌木叢能藏身??梢枪碜尤硕啵刂参幢匕踩?。馬蹄聲越來越近,
還夾雜著日語的吆喝。林宇深吸一口氣,對李老漢說:“大爺,你往灌木叢里躲,
我去引開他們!”“不行!”李老漢拉住他,“你這娃剛跟鬼子拼命,身上有血味,
他們肯定追你!要躲一起躲!”就在這時,林宇懷里的短槍突然被他自己不小心碰了一下,
槍身的涼意讓他清醒了幾分。他咬了咬牙,把三八大蓋塞給李老漢:“大爺,你拿著槍,
往王家峪跑!村口有棵老槐樹,找王大爺,就說林宇讓你來的!快!”他不等李老漢反應(yīng),
抓起地上的土槍,朝著與王家峪相反的方向跑了兩步,對著天空扣下了扳機(jī)?!芭?!
”槍聲在空曠的土路上回蕩。遠(yuǎn)處的馬蹄聲猛地一頓,隨即朝著他這邊加速奔來。
林宇轉(zhuǎn)身鉆進(jìn)灌木叢,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他知道,這一嗓子,
把所有的危險都引到自己身上了??伤粗罾蠞h蹣跚著往王家峪方向跑的背影,
又摸了摸腰間的短槍,忽然覺得,手里的武器,好像比剛才更沉了些——那是守護(hù)的分量。
風(fēng)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甚至能聽見馬嘶聲了。林宇握緊了短槍的槍柄,指尖扣在扳機(jī)上。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這一劫,但他知道,他不能讓李老漢出事,
更不能讓王家峪的人因?yàn)樗粻窟B。灌木叢外,陽光把馬蹄的影子拉得很長,
像一把把懸在頭頂?shù)牡丁5谒恼?窯洞藏影與村口炊煙馬蹄聲像密集的鼓點(diǎn),
敲在林宇緊繃的神經(jīng)上。他鉆進(jìn)灌木叢時,
眼角瞥見不遠(yuǎn)處土坡下有個黑黢黢的洞口——是個廢棄的土窯洞,洞口被半人高的蒿草擋著,
看樣子荒了好些年?!熬褪沁@里了?!绷钟钚睦镆痪o,貓著腰往窯洞摸去。
腳下的碎石子硌得腳掌生疼,他卻不敢發(fā)出半點(diǎn)聲響。騎兵的吆喝聲越來越近,
夾雜著馬鼻子噴氣的聲音,似乎就在灌木叢外徘徊。他扒開蒿草鉆進(jìn)窯洞,
一股霉味和土腥味撲面而來。窯洞不深,盡頭堆著些腐朽的木柴,墻角結(jié)著蛛網(wǎng)。
林宇背靠著冰冷的土墻,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洞口的蒿草縫隙?!瓣?duì)長,
剛才的槍聲好像就在這附近!”一個日軍士兵的聲音隔著蒿草傳來,帶著點(diǎn)喘息,
“會不會藏在里頭?”“搜!”另一個沙啞的聲音下令,“仔細(xì)查,別放過任何地方!
”林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摸出短槍,手指扣在扳機(jī)上,槍身因?yàn)榫o張微微發(fā)顫。
如果被發(fā)現(xiàn),他只有兩梭子彈,根本敵不過十幾個騎兵。腳步聲在洞口停住,
有人扒開了蒿草。一道手電筒的光柱刺進(jìn)窯洞,掃過腐朽的木柴,掃過墻角的蛛網(wǎng),
最后停在了林宇藏身的土墻邊——距離他只有兩步遠(yuǎn)。林宇死死咬住牙,連呼吸都忘了。
光柱在他腳邊的泥土上晃了晃,似乎沒發(fā)現(xiàn)異常?!瓣?duì)長,里頭沒人,就些爛柴禾。
”剛才那個士兵的聲音說?!霸倏纯?!”沙啞的聲音催促。光柱又掃了一遍,
這次停在了林宇頭頂?shù)耐翂?。墻上有塊土皮松動了,隨著光柱的晃動,簌簌掉了些土渣。
林宇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他甚至能看見洞外那個日軍士兵的軍靴尖。就在這時,
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哨聲?!瓣?duì)長!西邊發(fā)現(xiàn)可疑腳??!像是往王家峪去了!
”洞口的士兵愣了一下,沙啞的聲音罵了句什么,隨即下令:“撤!去王家峪方向!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馬蹄聲也跟著消失在風(fēng)里。林宇還靠在墻上,渾身的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手心的冷汗順著槍柄往下淌。他足足等了一刻鐘,確認(rèn)外面徹底沒了動靜,才癱坐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氣。窯洞外的陽光慢慢西斜,透過蒿草縫隙灑進(jìn)來,在地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
林宇摸了摸懷里的子彈,又看了看洞口——他不知道騎兵是不是真的去了王家峪,
也不知道李老漢有沒有安全到達(dá)。直到天色擦黑,林宇才敢從窯洞里出來。
他沿著小路往王家峪走,心里惦記著李老漢的安危??斓酱蹇跁r,
他看見老槐樹下站著好幾個人。王大爺拄著拐杖,柱子握著柴刀,
還有幾個村民手里拿著鋤頭和扁擔(dān),都朝著土路盡頭張望,臉上滿是焦急?!笆橇钟?!
”有人喊了一聲。王大爺和柱子立刻迎了上來?!巴蓿∧憧苫貋砹?!”王大爺抓住他的胳膊,
上下打量著,“沒受傷吧?李老漢說你引開了鬼子騎兵,可把我們急壞了!
”柱子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帶著后怕:“剛才看見遠(yuǎn)處有騎兵往這邊來,
我們都抄家伙在這兒等著了。還好他們沒進(jìn)村,繞著村西頭過去了?!绷钟钚睦镆慌?/p>
搖了搖頭:“我沒事,躲在個舊窯洞里了。李老漢呢?”“在屋里歇著,”王大爺說,
“他受了點(diǎn)傷,柱子媳婦正給他上藥。這老漢也是硬氣,被鬼子打了好幾下,愣是沒哼一聲。
”林宇跟著他們往村里走,夕陽的光灑在土坯房的屋頂上,茅草都鍍上了層金邊。
村民們見他回來,都圍上來問長問短,有人遞來粗布擦汗,有人端來溫水。
林宇看著一張張樸實(shí)的臉,忽然覺得,這把穿越雖然兇險,
卻讓他找到了比出租屋更實(shí)在的“家”。
他把繳獲的三八大蓋和多余的子彈交給柱子:“這槍你們留著,萬一再有鬼子來,
也能多些防備?!敝咏舆^槍,摩挲著槍身,眼里閃著光:“好小子,有你的!
這槍可比我的柴刀管用多了!”晚飯時,王大爺殺了只老母雞,燉了滿滿一鍋湯。
李老漢喝了兩碗湯,精神好了些,拉著林宇的手說:“娃,你救了我,還護(hù)著了要送的消息。
我得謝謝你。等我傷好了,就回前村報信,讓那邊的同志多留意這邊的鬼子動靜。
”林宇剛要說話,突然聽見村口傳來一陣狗叫,很兇,不像是平時的動靜。柱子放下碗,
抄起墻邊的三八大蓋:“我去看看。”王大爺也皺起眉:“這時候了,咋還有動靜?
”林宇心里咯噔一下,摸出了腰間的短槍。他跟著柱子走到院門口,只見村口的老槐樹下,
不知何時多了兩個黑影,正鬼鬼祟祟地往村里張望。月光很暗,看不清臉,但那身形,
不像是村民。柱子壓低聲音:“是鬼子的探子?”林宇搖了搖頭。那兩個黑影沒穿軍裝,
手里也沒拿槍,倒像是本地人的打扮。可他們看村里的眼神,帶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黑影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地轉(zhuǎn)頭,朝著林宇和柱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雖然隔著夜色,林宇卻覺得,那道目光像針一樣,刺得他后背發(fā)涼。黑影沒說話,
拉了拉同伴的胳膊,兩人轉(zhuǎn)身就往村外的土路跑,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柱子握緊了槍:“我去追!”“別追!”林宇拉住他,“天黑,不知道有沒有埋伏。
”他看著黑影消失的方向,心里疑云密布——這兩個人是誰?是鬼子的探子,
還是……別的什么?回到屋里,王大爺見他臉色不對,問:“咋了?
”林宇搖了搖頭:“沒看清,兩個人跑了?!彼睦飬s清楚,那兩個黑影的出現(xiàn),
絕不是偶然。尤其是最后那個眼神,讓他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夜深了,林宇躺在柴堆上,
手里握著短槍。他總覺得,黑暗里似乎有雙眼睛在盯著王家峪。那兩個黑影是誰?
他們會不會再回來?還有那些繞村而過的騎兵,真的就這么走了嗎?月光透過窗欞照進(jìn)來,
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一張撒開的網(wǎng)。林宇握緊了槍,睜著眼睛直到后半夜——他知道,
王家峪的平靜,恐怕要被打破了。第五章 夜影現(xiàn)形與鋤奸天剛蒙蒙亮,
王家峪的雞還沒叫第二遍,林宇就被院子里的說話聲吵醒了。他揉著眼睛坐起來,
聽見王大爺和李老漢在低聲議論,語氣里帶著股壓不住的火氣。
“……肯定是二賴子那兩個狗東西!”李老漢的聲音有些激動,“前兒個我在鎮(zhèn)上被抓,
就是這倆貨給鬼子指的路!當(dāng)時我被綁著,沒看清臉,可那身形,
還有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左邊那個準(zhǔn)是二賴子,去年偷村里的牛被打斷過腿!
”林宇心里一沉,披了件衣服走出灶房。院子里,柱子和幾個年輕后生也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