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債血償
第三節(jié)?上官世家·九幽煉魂燈
東域，云闕天城。
夜色像被濃墨層層涂抹，千里云海上，卻懸著一座倒垂的巨城——琉璃為壁，白玉作階，萬盞幽藍(lán)魂燈漂浮于空，映出森森鬼影。上官世家，十大最強(qiáng)之首，坐鎮(zhèn)云端三千年，俯瞰眾生如蟻。
今夜，萬燈齊黯，唯有最中央一盞古燈明亮刺目。
燈高九寸，通體青銅，火焰幽藍(lán)中透著猩紅，燈芯里不時(shí)浮現(xiàn)一張女子面孔——眉目與周不凡有五分相似，卻永遠(yuǎn)定格在痛苦扭曲的一瞬。
九幽煉魂燈。
上官家鎮(zhèn)族帝器，專煉生魂，可燃十萬年不滅。
燈下設(shè)壇，壇上盤坐一名鶴發(fā)老者——上官老祖上官玄冥，大乘后期，壽元無多，欲借煉魂之火再延千載。他掌心貼燈，口誦噬魂咒，每吐一個(gè)音節(jié)，燈中女魂便凄厲一分。
“周家賤婦，再熬三日，你的神魂便可化為燈油，助本座踏足真仙……”
轟?。?！
云海忽裂，一道灰色長虹自北而來，所過之處，魂燈如被颶風(fēng)卷滅，一一爆裂成藍(lán)焰碎雨。長虹盡頭，一襲布衣獵獵作響，腳踏虛空，手負(fù)于后。
周不凡。
他抬頭，目光穿過萬盞殘燈，直鎖那盞幽藍(lán)魂火，眼底死水驟起狂瀾。
“娘——”
聲音未落，身形已至燈前百丈。
“止步！”
七道蒼老身影瞬移而出，分列七星位，正是上官七祖，每人皆大乘初期，執(zhí)掌一柄魂幡。幡面獵獵，億萬怨魂呼嘯，凝成遮天之幕。
“周家余孽，擅闖云闕，當(dāng)鎮(zhèn)魂燈萬年！”
周不凡看也未看，抬手向天，五指虛握。
咔——??！
萬丈高空，一只灰霧大手憑空顯化，掌紋如荒古山脈，轟然落下。七祖魂幡同時(shí)崩斷，怨魂反噬，七老口噴魂血，肉身以肉眼可見之速干癟，被吸入大手，化作七枚幽黑魂丸。
一步，七祖滅。
上官玄冥終于睜眼，瞳孔深處倒映著那襲灰衣，第一次露出凝重。
“短短數(shù)日，連斬林、司馬兩族，倒讓本座小瞧了你?！?/p>
他緩緩起身，九幽煉魂燈懸浮于掌心，燈焰暴漲，化作一尊萬丈冥凰，凰翼遮天，每一根翎羽皆由厲魂凝成，發(fā)出刺穿神識的哀嚎。
“冥凰噬界——焚！”
冥凰振翼，幽藍(lán)火海倒卷而下，溫度卻并非熾熱，而是直透骨髓的陰寒，所觸之處，虛空被腐蝕出蜂巢狀的黑色孔洞。
周不凡不躲不閃，任由火海加身。幽藍(lán)火焰在距他三尺時(shí)，忽被一道無形屏障擋住，化作縷縷灰霧，反向涌入他體內(nèi)。
“吞魂？”
上官玄冥心頭劇震。那火焰里可是煉化了十萬修士生魂的至陰之火，連大乘都不敢沾染，竟被此人當(dāng)水飲？
“我母之魂，受百年灼燒之痛。”
周不凡聲音沙啞，一步邁出，已至冥凰頭頂。他伸指，輕輕一點(diǎn)。
指尖落處，冥凰悲鳴，萬丈魂軀自頭顱開始寸寸崩裂，幽藍(lán)火羽化為漫天流螢。流螢之中，一點(diǎn)青銅燈芯顯露，燈芯內(nèi)，那女子魂影淚如雨下，卻朝他微笑。
周不凡伸手，掌心灰光化作一條細(xì)線，穿入燈芯。
“破?！?/p>
九幽煉魂燈從中而裂，碎成兩半。碎裂瞬間，上官玄冥胸口如遭雷殛，噴出一口黑血，身形暴退千丈。
燈滅，魂歸。
女子神魂飛出，在半空凝成半透明身形，伸手想觸碰周不凡的臉。
“凡兒……娘終于等到你?！?/p>
周不凡雙膝跪云，雙手托住母親魂影，哽咽到無聲。
“孩兒不孝，讓娘受苦百年?！?/p>
“不哭，娘只恨不能再護(hù)你一次?！迸踊暧拔⑿?，淚卻如珠，“去吧，去做你該做的事。娘……回家了?！?/p>
話音落下，魂影化作點(diǎn)點(diǎn)銀光，沒入周不凡眉心。那銀光中，蘊(yùn)含周母最后的溫柔——一縷本源魂力，為他補(bǔ)全道基最后一絲缺陷。
轟?。?/p>
周不凡起身，氣息轟然暴漲，蒼穹云海瞬間被震散萬里，露出朗朗夜空。一輪灰色古月浮于他腦后，月輪中隱有荒古帝影盤坐。
上官玄冥面如死灰，顫聲：“荒古帝月……你竟真的踏出了那一步！”
周不凡抬眸，灰月旋轉(zhuǎn)。
“上官玄冥，當(dāng)年你獻(xiàn)祭我周氏三千族人，以血開燈，可有想過今日？”
“我……”
上官玄冥剛吐一字，周不凡已至身前，一掌按在其天靈。
“搜魂?！?/p>
無盡記憶涌入——
百年前，上官玄冥率眾圍周氏，親手將周母投入煉魂燈；八十年前，上官氏暗助其余七族，追殺周不凡于南荒；五十年前，上官玄冥更以秘法詛咒周氏血脈，令凡周氏后人，皆活不過三十。
掌下，上官玄冥七竅流血，肉身寸寸龜裂。
“以魂鎮(zhèn)燈，便以魂償燈?！?/p>
周不凡五指一收，上官玄冥元神被拖入碎裂燈盞殘片。殘片合攏，化作一盞更小更黑的燈芯，燈芯內(nèi)，上官玄冥的元神被萬魂撕咬，發(fā)出永無休止的慘叫。
“此燈，名為‘玄冥’，將燃十萬年，以償舊債?！?/p>
周不凡收燈，轉(zhuǎn)身，目光穿過云海，望向剩余七族方向，聲音平靜，卻令天地失音：
“七族滅盡，大荒宗立?！?/p>
“此后，東域無世家，世間只聞大荒帝名。”
……
云闕天城，開始崩塌。
億萬斤白玉與琉璃自高空墜落，砸向大地，如末日雨。城內(nèi)殘存的上官子弟驚恐奔逃，卻被虛空中探出的灰色大手一一捏成血霧，神魂拘禁。
周不凡踏空而下，灰衣不染半點(diǎn)塵埃。
云闕之下，四弟子早已靜候。
李忘生劍匣震顫，似迫不及待；趙多寶袖中萬寶齊鳴；龍閻舔唇，血?dú)鉀_霄；冥九幽掌中幽冥路開，鬼門隱現(xiàn)。
“師尊。”四人齊拜。
周不凡抬手，一枚血色令牌浮現(xiàn)，正面篆刻“大荒”，背面血紋交織，隱成七道裂口。
“一月之內(nèi)，七族盡滅?！?/p>
“令牌裂口填滿之日，大荒宗山門——當(dāng)立于東域之巔。”
四弟子齊聲應(yīng)諾，殺機(jī)沖散最后一縷殘?jiān)啤?/p>
血月徹底隱去，東方天際，曙光未至，卻有一輪灰色古月高懸，照出一條尸山血海鋪就的帝路。
荒古帝出，東域?qū)⒁埂?/p>
第一節(jié)?周家滅門
東域，天淵郡，青陽山。
三更鼓響，萬籟俱寂，唯有夜雨淅瀝。山巔的“周家祖宅”燈火未滅，青瓦飛檐在雨幕里像一頭沉睡的巨獸，脊背起伏，呼吸綿長。
那一年，周不凡七歲，正蹲在祖祠外的長廊下，用木枝撥弄積水里的月影。他穿著小小的青布袍子，發(fā)梢被雨水打濕，貼在臉側(cè)，卻笑得燦爛——再過三日，便是他的“開靈儀式”。周氏自荒古傳承至今，嫡系血脈開靈必引動(dòng)“荒古帝月”異象，長輩們都說，不凡或?qū)⒊蔀樽迨飞献顝?qiáng)的一代。
“凡兒，雨涼，回屋。”
母親林晚照撐著素傘走來，裙擺被夜風(fēng)卷起，像一朵素白的蓮。她抬手，想牽兒子，卻忽然抬頭，望向南天。
烏云開裂，一道赤色流星劃破天幕，拖出長長的血尾，直墜青陽山外。
轟——！
山搖地動(dòng)，雨聲驟止，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順著風(fēng)卷上山巔。
林晚照臉色瞬間慘白：“護(hù)山大陣……被破了！”
下一瞬，警鐘長鳴，卻僅響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仿佛有人一刀斬?cái)嗔寺曇舯旧怼?/p>
周不凡被母親抱在懷里，沖進(jìn)祖祠。祖祠內(nèi)，父親周戰(zhàn)野與四位族老已開啟“荒古祭壇”，一面殘?jiān)滦问R懸在半空，鏡面灰光流轉(zhuǎn)，卻被無數(shù)外襲的血色符紋死死壓制。
“十大世家聯(lián)手？”周戰(zhàn)野嗓音嘶啞，眼底血絲炸裂，“他們竟敢違背‘帝月盟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