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物流站的第一天,蒼焱收到了同事們小心翼翼的歡迎。大家都隱約聽說了些事情,但沒人敢直接問。
只有大劉湊過來,低聲說:“焱哥,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蒼焱熟練地裝卸貨物,動作甚至比以往更利落,“干活?!?/p>
一整天,他幾乎沒說話,只是埋頭工作。汗水浸濕了工裝,肌肉因重復勞動而酸痛,但這種 physical 的疲憊讓他感到莫名的充實。
下班時,老板叫住他:“小蒼,來一下辦公室?!?/p>
蒼焱洗了把臉,跟著走進辦公室。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平時很少過來。
“坐?!崩习逯钢笇γ娴囊巫?,“聽說你最近...有些私人問題?”
蒼焱沒坐,只是站著:“已經(jīng)處理完了,不會影響工作?!?/p>
老板打量著他:“警察來找過我,問了些你的情況?!?/p>
蒼焱表情不變:“然后呢?”
“我說你是我這里最靠譜的員工,從不惹事?!崩习妩c了根煙,“但小蒼啊,這年頭做事要謹慎。網(wǎng)絡上的那些東西...最好不要沾?!?/p>
蒼焱微微皺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p>
老板吐出一口煙圈:“鄭國富——就那個建材老板——昨天來找過我。說他兒子走了,公司也快垮了,求我告訴你,放過他們一家。”
蒼焱沉默不語。
“我沒答應什么,就說會轉(zhuǎn)達。”老板看著他,“年輕人,感情的事,好聚好散。搞太大了,對誰都不好。”
“謝謝老板提醒。”蒼焱淡淡地說,“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p>
老板嘆了口氣,擺擺手:“去吧。記住,我這小廟容不下大佛?!?/p>
走出辦公室,蒼焱的眼神冷了下來。鄭國富居然找到這里來了?看來教訓還不夠。
他拿出手機,給虎哥發(fā)了條消息:“鄭國富還在活躍?!?/p>
幾分鐘后,虎哥回復:“明白。處理中?!?/p>
當晚,本地新聞頻道報道了一起稅務稽查案件:某建材公司涉嫌偷稅漏稅,數(shù)額巨大,法人代表鄭國富被帶走調(diào)查。
蒼焱關掉電視,給自己下了碗面。吃飯時,門鈴響了。
門外站著兩個陌生人,穿著得體,表情嚴肅。
“蒼焱先生?”為首的中年人出示證件,“我們是紀委的。想請您協(xié)助調(diào)查鄭國富的案件。”
蒼焱挑眉:“我和他不熟。”
“我們了解到,您最近與鄭國富的兒子有些...沖突?!绷硪粋€年輕人說,“能說說具體情況嗎?”
蒼焱讓他們進屋,簡單說了瓔珞和鄭軒的事情,略去了自己的報復行為。
“所以您承認與鄭軒有矛盾?”中年人記錄著。
“是的?!鄙n焱坦然道,“他騷擾我女朋友,我們有過沖突?!?/p>
“關于鄭國富公司的問題,您了解多少?”
“一無所知?!鄙n焱說,“我只是個送貨的?!?/p>
紀委的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顯然不太相信,但又找不到證據(jù)。
“如果您想起什么,請聯(lián)系我們?!弊詈螅心耆肆粝旅x開了。
送走紀委的人,蒼焱站在窗前,看著城市的夜景。事情的發(fā)展超出了預期,但他并不擔心。所有的操作都是虎哥經(jīng)手的,與他無關。
手機響起,是瓔珞的母親。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蒼焱...”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哽咽,“珞珞想見你...最后一面?!?/p>
“最后一面?”
“我們明天就回老家了...醫(yī)生說換個環(huán)境對她好...”瓔珞母親抽泣著,“她一直念叨你的名字...求你了,來見見她吧?!?/p>
蒼焱沉默片刻:“在哪兒?”
“人民醫(yī)院,612病房?!?/p>
掛斷電話,蒼焱久久不動。最終,他拿起車鑰匙,出了門。
不是出于同情或愧疚,只是...需要一個真正的了結(jié)。
醫(yī)院病房里,瓔珞躺在病床上,手腕裹著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如紙??吹缴n焱進來,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去。
“你來了...”她聲音虛弱。
蒼焱站在床尾,保持距離:“聽說你要走了。”
瓔珞點點頭,眼淚無聲滑落:“對不起...蒼焱,真的對不起...”
蒼焱沒說話。
“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瓔珞哽咽著,“但我真的只犯那一次錯誤...那些聊天記錄是假的,我和鄭軒真的沒什么...”
“那項鏈呢?”蒼焱突然問。
瓔珞愣了一下,低下頭:“他硬塞給我的...我承認,那一刻有點虛榮...但很快就后悔了...”
她抬起淚眼:“我知道你恨我,報復我...我不怪你。是我活該?!?/p>
蒼焱看著她,突然覺得一切都很可笑。恨?或許有過。但現(xiàn)在,他只感到一種疲憊的空虛。
“好好生活吧?!弊罱K,他說,“忘掉這里的一切。”
他轉(zhuǎn)身欲走,瓔珞叫住他:“蒼焱!那天...如果不是被發(fā)照片,你會原諒我嗎?如果我們好好談談...”
蒼焱停在門口,沒有回頭:“這世上沒有如果?!?/p>
走出病房,瓔珞的哭聲被關在門內(nèi)。蒼焱深吸一口氣,感覺最后的羈絆也斷裂了。
電梯里,他遇到了瓔珞的主治醫(yī)生。
“你是瓔珞的男朋友?”醫(yī)生問。
“前男友。”
醫(yī)生點點頭:“她手腕上的傷不深,但心理創(chuàng)傷很重??赡苄枰L期治療?!?/p>
蒼焱沒回應。
醫(yī)生猶豫了一下,又說:“有件事...不知道是否相關。瓔珞入院時,我們做了全面檢查發(fā)現(xiàn)...她懷孕了。大概四周。”
蒼焱的身體僵住了。
“根據(jù)時間推算,應該是你的孩子。”醫(yī)生輕聲說,“但她情緒不穩(wěn)定,我們還沒告訴她。你看...”
電梯到達一樓,門開了。蒼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孩子?他的孩子?
在那一瞬間,所有的報復、所有的快感、所有的冷漠,都碎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