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康熙正獨自一人看著奏折，身旁只有梁九功伺候著。
梁九功正在給康熙磨墨，眼角瞄到門口的小太監(jiān)正在探頭探尾。
他輕輕放下墨條，腳步輕緩而急速走出乾清宮。
小太監(jiān)看梁九功出來，連忙湊過去輕聲說道：“梁總管，四阿哥進宮想求見皇上?！?/p>
梁九功皺眉，四阿哥這會前來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可有說什么事情？”
小太監(jiān)搖搖頭，繼續(xù)說道：“四阿哥不曾說什么，倒是太醫(yī)院那邊的趙太醫(yī)被四阿哥府上的人接走了，現(xiàn)在都還沒回太醫(yī)院?！?/p>
梁九功一聽是趙太醫(yī)心中一緊，他可是知道四阿哥的嫡長子今日滿月，皇上都給小阿哥取好名字，就等下午把圣旨送到四貝勒府上。
現(xiàn)在這是小阿哥出事了？
“你先讓四阿哥候著，雜家這就去稟告皇上。”
梁九功轉(zhuǎn)身回到殿內(nèi)，見康熙正批閱奏折，便輕聲道：“皇上，四貝勒在外求見，瞧著神色甚是焦急?！?/p>
康熙手中的朱筆微微一頓，抬眼問道：“這個時辰？可有說何事？”
梁九功低聲道：“四貝勒未說何事，只是奴才打聽了一下，太醫(yī)院的趙太醫(yī)被貝勒府上的人接走了，至今未歸。奴才想著……今日是四爺府上小阿哥的滿月禮……”
康熙眉頭一皺，立刻放下朱筆：“傳！”
不多時，胤禛快步走進殿內(nèi)，撩起衣擺便跪了下去：“兒臣叩見汗阿瑪?！?/p>
康熙一眼就看出兒子眼中的血絲和緊繃的下頜，狼狽的衣著，心中一沉：“起來說話，可是出了什么事？”
胤禛聲音沙?。骸盎睾拱敚袢招“⒏绮恢獮楹慰尢洳恢?，太醫(yī)診斷……是中毒了?！?/p>
“什么？”康熙猛地站起身，案上的茶盞被衣袖帶翻，茶水灑了一地，“何人如此大膽？！竟敢謀害皇嗣！”
胤禛從袖中取出那包藥粉，雙手呈上：“小阿哥的一位奶娘在找出此物后，服毒自盡了，自盡的毒是那婦人藏在牙齒里的！”
康熙走上前想要接過查看，胤禛避開了。
“汗阿瑪小心！此物毒性強烈，還是讓太醫(yī)來查看。”
康熙收回手，看向門口的梁九功，“梁九功，把院正叫來！”
“嗻！”
梁九功剛要領(lǐng)命退下，康熙卻又叫住他。
“慢著！讓副院正去老四家一趟。”
“兒臣謝過汗阿瑪。”
“行了，趕緊起來，小阿哥也是朕的孫子?！?/p>
康熙對這個四兒子的板正有些無奈，當(dāng)初還是矯正過頭了，見他手里還捧著那包毒藥，指著茶桌道。
“老四，把那藥放桌上，你小心不要自己碰到了。”
胤禛對康熙的關(guān)懷心里一陣滾燙，自從他皇額娘去世后，就很少見到康熙那么關(guān)心他了。
胤禛小心地將藥包放在茶桌上，聲音低沉。
“汗阿瑪，兒臣懷疑此事不簡單。那奶娘藏毒自盡的手段，像是受過專門訓(xùn)練的死士?！?/p>
康熙眼神驟然銳利，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看這不起眼的藥包，毒性居然那么強，肯定不是什么常見毒物。
這時，梁九功帶著太醫(yī)院院正匆匆趕來。
院正剛要行禮，康熙便擺手道：“免了，先看看這毒藥。”
院正小心翼翼地打開藥包，用銀針挑取少許查驗。
片刻后，他臉色蒼白：“回皇上，這藥無色無味，毒性強烈，但又不會馬上復(fù)發(fā)，就算是發(fā)現(xiàn)也會被誤診其他病灶?！?/p>
康熙猛然皺眉，看向胤禛：“小阿哥現(xiàn)在如何？”
“汗阿瑪放心，”胤禛連忙說道，“所幸發(fā)現(xiàn)得早，趙太醫(yī)說弘暉中的毒量不大，加上開藥治療，性命無礙。至于院正說的不會馬上復(fù)方，兒臣倒不知此事?！?/p>
院正聽胤禛這么一說，想了想，說了個猜測：“ 最有可能的是小阿哥年紀(jì)小，那下毒之人用多了點藥，反而讓小阿哥提前復(fù)發(fā)?！?/p>
康熙點點頭，確實沒有錯，小兒體弱，很多藥物都承受不住。
“那趙太醫(yī)可還有說什么？”
胤禛一想到自己原本就是早產(chǎn)的兒子，現(xiàn)在更是柔弱不堪，馬袖下的拳頭死死地攥著。
“趙太醫(yī)說，說小阿哥原本便是早產(chǎn)出生，現(xiàn)下，即便解了毒，恐怕也會損傷根基，還得精心調(diào)養(yǎng)數(shù)年才能恢復(fù)身子?！?/p>
胤禛說到這里眼眶通紅，他跪下來，跪著康熙哭訴。
“汗阿瑪！兒臣年過二十，才得這一嫡長子，還被人害得早產(chǎn)出生，原本是家丑，不敢宣傳，但現(xiàn)在想想，應(yīng)該是同一個人下的毒手！”
康熙看著這個原本被人稱為冷面四阿哥，現(xiàn)在在自己面前紅著眼眶，向自己哭訴，他心頭一軟。
“院正！”康熙也是心疼自己的小孫子，“你現(xiàn)在去四貝勒府上看看小阿哥，回來后再來回話?！?/p>
“是，臣先行告退。”
“嗯。”
胤禛一聽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只為汗阿瑪看診的院正能為自己兒子救治，心里更是一片熱流。
“兒臣叩謝皇恩?！?/p>
這個素來沉穩(wěn)內(nèi)斂的兒子，此刻竟在自己面前紅了眼眶，可見是真心疼到了極處。
“起來說話?！笨滴跤H自上前扶起胤禛，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一說，早產(chǎn)一事，為何說是同一人。”
胤禛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聲音仍帶著哽咽：“兒臣的福晉原本應(yīng)該是這個月才生產(chǎn)，但在自己院子突然摔跤受驚早產(chǎn)，還好生產(chǎn)過程有驚無險，順利誕下小阿哥，母子均安，后來線索查到陳格格和側(cè)福晉瓜爾佳氏身上?！?/p>
“瓜爾佳氏？”康熙覺得有點耳熟：“朕賜予你那個側(cè)福晉？”
“是，只是后來那個陳格格服毒自殺了?！必范G一想到這就恨得牙癢癢的，“瓜爾佳氏雖然有參與，但應(yīng)該只是明面的棋子?！?/p>
“那個暗棋是陳氏？”
“是，兒臣不相信這么巧，兩個有關(guān)謀害皇嗣的人，最后都是服毒自殺?！?/p>
康熙沉吟片刻，確實沒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那林氏？”
“林氏是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p>
“內(nèi)務(wù)府嗎？”康熙也知道內(nèi)務(wù)府亂著呢，包衣世家一團纏著一團，他有心解決，但無力可施。
康熙背著手在殿內(nèi)踱了幾步，突然停下：“老四，這事不簡單啊，內(nèi)務(wù)府，包衣世家，還有死士，真是一團亂麻??！”
胤禛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兒臣愿意為汗阿瑪效勞！”
“你確定？你額娘可是包衣世家的?！?/p>
胤禛冷笑，他這個額娘巴不得自己去死呢！
“額娘會理解兒臣的，更何況他們要害的是她的親孫子?！?/p>
“行！這事你私下查，但記得要小心自身安危！”
“兒臣遵旨！”
“行了，你先回去看著小阿哥，需要什么藥，讓院正直接開，朕讓梁九功送過去。”
“是，兒臣先行告退！”
“等下，”康熙想起了自己寫的那份圣旨，“梁九功，把那道圣旨給老四。”
梁九功知道康熙說的是那道，他走到書桌前，拿出圣旨，雙手捧著送到胤禛面前。
“這個是朕給小阿哥取的名字——弘輝，祖宗會護住他的。還有，”
康熙從自己腰間解下一塊龍紋玉佩遞給胤禛，“把這個帶給弘暉，朕賜他‘福壽安康’四字，定然能長壽安康！”
胤禛心中一跳，這個可是他汗阿瑪隨身佩戴了二十多年的貼身之物啊！
這些拳拳愛護之心，讓他的眼淚還是滴落下來。
“兒臣謝汗阿瑪?shù)膼圩o之情。”
倒是康熙看他這樣子，忍不住笑了，“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不像樣！快些回去守著你妻兒吧?！?/p>
“是！兒臣告退！”
胤禛擦干眼淚，走出乾清宮。
康熙看著四兒子走遠(yuǎn)，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他揮揮手。
梁九功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手上的浮塵一揮，殿外守著的人也退離十幾米遠(yuǎn)。
他坐到炕桌上，拍手，下一秒一個黑衣人突然出現(xiàn)了。
梁九功對此像是不曾看見一樣，安靜地守著。
康熙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后，才開口說道：“去把老四家里的事情查清楚，特別是小阿哥中毒之事?！?/p>
“嗻！”黑衣人應(yīng)一聲后，人也消失了。
康熙品著茗茶，看著外頭的景色，淡淡說道：“剛開春，什么牛頭蛇鬼都跑出來了?！?/p>
梁九功還是靜靜地站著，他明白此事，萬歲爺只需要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