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的出現(xiàn),像一根導(dǎo)火索,徹底點燃了陸景深這個醋壇子。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巴黎生活,從一個人的歲月靜好,變成了三個人的修羅場。
我去哪里,陸景深就跟到哪里。
而顧言,作為多年未見的老友,也總是“恰好”地,出現(xiàn)在我出現(xiàn)的任何地方。
于是,在巴黎的街頭,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這樣一幅奇景。
我坐在咖啡館里看書。
我的左手邊,坐著一臉深情、跟我聊著詩詞歌賦的顧言。
我的右手邊,坐著一臉冰霜、內(nèi)心彈幕已經(jīng)可以淹死整個巴黎的陸景深。
【這個姓顧的,笑得像只開屏的孔雀,煩死了。】
【老婆怎么還對他笑!不許笑!】
【他給老婆遞了塊馬卡龍!他想干什么!他是不是想毒死我老婆!不行,我要阻止他!】
然后,在顧言把馬卡龍遞到我嘴邊的那一刻,陸景深會面無表情地,拿起桌上的水杯,精準地,“不小心”潑在顧言那件昂貴的白風(fēng)衣上。
“抱歉,手滑?!彼麜煤翢o歉意的語氣說。
而當(dāng)顧言邀請我,晚上一起去聽音樂會時。
陸景深會立刻拿出手機,用他那冰冷的聲音,進行一場跨國電話會議。
“把法國那家歌劇院,給我買下來。今晚,立刻,馬上。我不希望,聽到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的聲音?!?/p>
然后,他會掛掉電話,抬起頭,用一種“你看,我只是在處理公務(wù)”的無辜表情看著我。
顧言:“……”
我:“……”
我每天,都在他們兩個幼稚的明爭暗斗中,感到頭痛欲裂。
這天晚上,我終于受不了了。
我把陸景深,堵在了他住的酒店房間門口。
“陸景深,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想你回家?!彼粗遥凵窆虉?zhí)。
“不可能。”
“那就耗著?!彼f,“我把公司都搬到巴黎來,也不是不可以?!?/p>
我看著他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第一次,感到了無力。
“陸景深,你聽好了。”我深吸一口氣,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的心聲,我聽膩了。”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看著我,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你……說什么?”
“我說,”我重復(fù)道,“我能聽到你的心聲。從我們結(jié)婚的第一天起,就能聽到了?!?/p>
“我知道你表面冷漠,內(nèi)心是個話癆。我知道你喜歡吃提拉米蘇,我知道你偷偷跟我看同一部電影。我知道你為了掩飾心動,會砸傷自己的手。我也知道,在醫(yī)院,你讓我走,其實是想讓我休息?!?/p>
“但是,”我的話鋒G一轉(zhuǎn),聲音,也冷了下來,“我也聽到了,在宴會廳,在你抱著林薇薇離開的時候,你心里想的是,你欠了她一條命?!?/p>
“所以,陸景深,你的那些心聲,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p>
“因為我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也不知道,在你心里,我和你的那條‘命’比起來,到底哪個,更重要。”
“所以,我不想再聽了。我累了?!?/p>
我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身后,是長久的、死一般的寂靜。
我沒有聽到他的心聲。
一句,都沒有。
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原來,當(dāng)他受到極致的震驚時,他的內(nèi)心,也會陷入死機狀態(tài)。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我只知道,從那天起,陸景深,沒有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他消失了。
就像他來的時候一樣,突然。
我的世界,又恢復(fù)了安靜。
但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病入膏肓。
我竟然開始,懷念起他那吵鬧的、幼稚的、霸道的心聲。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那個聲音,早已成了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