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后的春天，我在市婦聯(lián)的工作已經(jīng)得心應手了。
這兩年來，我處理了上百個類似的案例，幫助了很多女性擺脫困境。
我也因此獲得了不少榮譽：優(yōu)秀公務員、三八紅旗手、省級青年崗位能手等等。
但最讓我驕傲的不是這些榮譽，而是那些受害者重新找回自信的笑容。
這天上午，我正在整理最新的案例資料，準備向上級匯報工作。
突然，辦公室門被敲響了。
"請進。"
門開了，李主任走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低著頭，我只能看到他的側面。
但就是這個側面，讓我瞬間僵住了。
是張凱。
兩年沒見，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頭發(fā)也有些亂，衣服雖然干凈但很普通。
完全沒有了當初網(wǎng)紅主播的光鮮亮麗。
"小陳，這位張先生想要咨詢一些問題。"李主任說道，"你來接待一下。"
說完，李主任就離開了辦公室。
房間里只剩下我和張凱兩個人。
空氣仿佛凝固了。
張凱慢慢抬起頭，看向我。
他的眼神里有驚訝，有復雜，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婷婷......"他的聲音很輕，"我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保持冷靜："請坐。有什么問題需要咨詢？"
我的語氣很專業(yè)，很公事公辦。
張凱在我對面坐下，沉默了很久才開口：
"我......我想咨詢一下，如果有人被網(wǎng)絡暴力了，應該怎么維權？"
我看著他，心里有些意外。
"你遇到網(wǎng)絡暴力了？"
"不是我。"張凱搖搖頭，"是我......我現(xiàn)在的女朋友。"
現(xiàn)在的女朋友？
我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情緒變化，繼續(xù)問道："具體是什么情況？"
"她叫小李，是我在一家快餐店工作時認識的。"張凱說話時不敢直視我的眼睛，"前幾天有人認出了我，然后在網(wǎng)上曝光了我們的關系。"
"然后呢？"
"然后網(wǎng)友們開始攻擊她，說她眼瞎，說她是拜金女，還有人肉搜索她的信息，發(fā)到網(wǎng)上去。"張凱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現(xiàn)在連班都上不了，每天在家里哭。"
我聽著他的講述，心情很復雜。
一方面，我同情那個無辜的女孩；另一方面，我也覺得這是張凱應得的報應。
"網(wǎng)絡暴力確實是犯法行為，可以報警處理。"我公事公辦地說道，"如果有具體的威脅或者造謠，可以追究法律責任。"
"謝謝。"張凱點點頭，然后又問，"那......那如果想讓網(wǎng)上的負面信息消除，有什么辦法嗎？"
"如果是虛假信息，可以要求平臺刪除。如果是真實信息，那就比較困難了。"
張凱的臉色變得更加沮喪。
看著他這個樣子，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兩年前，他是那么意氣風發(fā)，那么自信張揚。
現(xiàn)在的他，卻像一個被生活壓垮的中年男人。
"婷婷......"張凱突然開口，聲音很輕，"我能和你單獨聊聊嗎？不是咨詢工作的事，就是......聊聊。"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可以，但只有十分鐘。"
張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謝謝。"
他整理了一下情緒，然后開口：
"這兩年來，我一直想找機會向你道歉，但我知道你不會愿意見我。"
"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重新見面。"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出獄后，我的生活完全變了。"張凱苦笑道，"網(wǎng)紅的身份沒了，合作商跑了，朋友也沒了。我只能去快餐店打工，一個月三千塊錢。"
"但我不后悔。"他看著我，眼神很真誠，"我后悔的是做了那些傷害你的事。"
"如果時間能倒流，我絕對不會那樣對你。我現(xiàn)在才明白，真正愛一個人，應該支持她的夢想，而不是阻止她。"
我聽著他的話，心里五味雜陳。
"你現(xiàn)在明白這些，已經(jīng)晚了。"我淡淡地說。
"我知道。"張凱點點頭，"我也不奢望你能原諒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真的認識到錯了。"
"還有，謝謝你。"
"謝我？"我有些意外。
"如果不是你當時的堅決反擊，我可能永遠都認識不到自己的問題。"張凱說道，"雖然我為此付出了很大代價，但這讓我成為了一個更好的人。"
"現(xiàn)在的我，會尊重女朋友的選擇，會支持她的夢想，會和她平等相處。"
"這些都是你教會我的。"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確實和兩年前有了很大變化。
以前的張凱，眼神里有一種占有欲和控制欲。
現(xiàn)在的他，眼神變得柔和了很多，也更加真誠。
也許，人真的是會改變的。
"我很高興你能有這樣的認識。"我說道，"但我希望你明白，改變不是為了得到我的原諒，而是為了不再傷害其他人。"
"我明白。"張凱認真地點頭，"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我看了看時間："十分鐘到了。"
張凱站起身，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
"婷婷，我聽說你現(xiàn)在做得很好，幫助了很多人。我為你感到驕傲。"
"你值得所有的好運。"
說完，他就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的心情很復雜。
雖然我已經(jīng)完全走出了那段陰霾，但重新見到張凱，還是會勾起一些回憶。
不過，這些回憶沒有痛苦，只有感慨。
感慨時間的力量，感慨人性的復雜，也感慨命運的奇妙安排。
下午，李主任找我談話。
"小陳，今天的咨詢者有些特殊啊。"她意味深長地說。
"您都知道了？"我有些意外。
"我當然知道，你的事跡我們單位誰不知道？"李主任笑了笑，"不過我想問問，見到他你有什么感受？"
我想了想："很平靜。"
"平靜？"
"嗯，就像見到一個普通的咨詢者一樣。"我如實回答，"也許這說明我真的放下了。"
李主任點點頭："這很好。能夠放下過去，才能更好地擁抱未來。"
"對了，"她又說道，"市里準備成立一個專門的反家庭暴力工作組，想讓你去負責。你愿意嗎？"
"愿意！"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這是一個更大的平臺，可以幫助更多的人。
晚上回到家，我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夜景。
兩年多前的那個夜晚，我曾經(jīng)站在這里哭泣，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而痛苦。
現(xiàn)在的我，有著充實的工作，有意義的事業(yè)，還有很多需要我?guī)椭娜恕?/p>
我已經(jīng)成為了自己想成為的人。
至于張凱，我真心希望他能夠堅持改變，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但不管他變成什么樣，都已經(jīng)和我無關了。
我有我的路要走，有我的使命要完成。
而這條路，只屬于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