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像一把鈍刀刮過程青靈的脊背。她猛地轉(zhuǎn)身，借著月光看清了巷口的人影——鄭老三那張憨厚的臉上此刻掛著詭異的笑容，手中端著一具精巧的連弩。
"鄭叔？"程青靈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手指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銀針。
"別費勁了，丫頭。"鄭老三晃了晃連弩，"這可是你爹當(dāng)年設(shè)計的'暴雨梨花'，三息之內(nèi)能發(fā)十二箭。"他向前邁了一步，月光照亮了他腰間嶄新的玉帶扣——上面雕著秦府的蝎紋。
趙破軍悄無聲息地挪動腳步，擋在程青靈身前："老鄭，玉門關(guān)那晚，是你給狄人開的城門？"
鄭老三的笑容僵了一瞬："聰明。可惜太遲了。"他抬起連弩，"程振業(yè)到死都以為是自己指揮失誤..."
程青靈突然暴起，一把藥粉迎面撒去。鄭老三下意識閉眼的瞬間，趙破軍的刀已經(jīng)出鞘。但比刀光更快的是一支從暗處射來的羽箭，正中鄭老三的右肩。
"走！"巷尾傳來一聲低喝。程青靈瞥見一個戴著斗笠的身影一閃而過。
鄭老三吃痛倒地，連弩砸在青石板上發(fā)出脆響。程青靈剛要上前，突然被趙破軍拽?。?當(dāng)心他的毒鏢！"
果然，鄭老三左手一揚，三枚藍汪汪的飛鏢釘在了他們身后的墻上。趁著這個空隙，他翻身滾進旁邊的排水溝，轉(zhuǎn)眼沒了蹤影。
程青靈沖到少年身邊，卻只摸到滿手溫?zé)岬难?阿姊...地窖..."少年用最后的氣力在她手心畫了個奇怪的符號，隨即斷了氣。
"是藥鋪地窖。"趙破軍沉聲道，"影麟衛(wèi)的緊急聯(lián)絡(luò)符號。"
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喊。程青靈迅速取下少年頸間的銅牌，跟著趙破軍翻過一道矮墻，繞回百草堂后院。
后院的藥碾旁，一塊石板微微凸起。趙破軍撬開石板，露出潮濕的階梯。兩人剛鉆進去，就聽見前門被踹開的巨響。
地窖里堆滿了藥材，濃重的藥香中混著一絲血腥味。程青靈點燃火折子，火光映照下，墻上的血字觸目驚心：
"七月十五 秦狄合兵 永昌東門"
字跡下方，畫著一個簡易的城防圖，東門處的標(biāo)記被反復(fù)描粗。最令人心驚的是落款——一個歪歪扭扭的"蕭"字，最后一筆拖得老長，像是寫字人突然脫力。
"蕭燃早就知道..."程青靈聲音發(fā)顫，"所以他堅持要獨自留下.."
趙破軍突然按住她的肩膀。頭頂上，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正在掀開藥柜，檢查每一個可能藏人的角落。
"下面有暗格。"趙破軍指向墻角的一個藥柜。兩人剛躲進去，地窖門就被猛地踢開。
"搜！每個藥屜都翻開！"是鄭老三的聲音，夾雜著痛楚的喘息，"那丫頭肯定發(fā)現(xiàn)了..."
程青靈屏住呼吸，透過木板的縫隙看到三個黑衣人舉著火把在地窖里翻找。其中一個突然停在血字前，伸手就要擦拭。
"慢著。"鄭老三喝止，"留著當(dāng)誘餌。"他陰森地笑了，"讓那丫頭親眼看看，七月十五永昌城是怎么變成修羅場的..."
腳步聲漸漸遠去。程青靈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甲已經(jīng)深深掐進掌心。趙破軍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指向暗格深處——那里放著一個小鐵盒，上面落滿了灰塵。
鐵盒里是一封泛黃的信，和半塊殘缺的虎符。信紙上的字跡讓程青靈瞬間紅了眼眶：
"青靈吾女，若見此信，則為父已遭不測。鄭三叛變，玉門關(guān)恐有埋伏。永昌城下..."
信紙在此處被血跡浸透，后面的字跡模糊不清。程青靈顫抖著撫過那些干涸的血跡——這是父親的血。
"小姐，你看這個。"趙破軍從鐵盒底層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絹布，上面畫著永昌城的排水暗道圖，"這是..."
"逃生的路。"程青靈深吸一口氣，將絹布和虎符貼身收好，"也是我們反擊的機會。"
頭頂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接著是重物倒塌的轟響。塵土從地板縫隙簌簌落下。
"他們在燒藥鋪！"趙破軍一把推開暗格，"必須馬上走！"
后墻處，一塊松動的磚石后露出狹窄的通道。程青靈最后看了一眼地窖，將父親的信湊近火折子?；鹈绺Z起的瞬間，她仿佛又聽見母親在教她認藥時的聲音：
"青靈，記住，最毒的藥往往藏在最平常的草藥里..."
火光中，她突然明白了母親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