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嫁入豪門的第七年,丈夫的白月光離婚了。 他連夜擬好離婚協(xié)議,
吩咐我:“念瑤回來了,你該讓位了?!?我摸著確診癌癥的化驗單輕笑:“好,
但最后陪我七天吧。” 第一天他摔了雞湯,第五天他撕了化療單。
第七天凌晨他瘋了一樣砸醫(yī)院的門: “為什么不說你病了?這婚我不離了!
” 監(jiān)護儀響起時,我正簽完財產(chǎn)捐贈書: “抱歉,讓位可以,茍延殘喘...恕不奉陪。
”---第七年的這個秋天,窗外的梧桐葉子還沒落盡,
沈聿的白月光先一步落回了他的世界。消息是助理周銘旁敲側(cè)擊遞過來的,
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說宋念瑤女士回來了,昨天剛辦的離婚手續(xù)。
我當時正對著穿衣鏡整理沈聿今晚出席酒會要用的溫莎結(jié),手指一捻,
那根銀灰色的絲綢領帶便滑了出去,軟軟搭落在桃木地板上一絲聲響也無。
像極了我此刻的心跳,窒住,然后無聲無息地沉下去。沈聿是深夜回來的。
身上帶著夜深的寒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久違了的躁動。他沒開大廳最亮的那盞水晶吊燈,
只借著廊燈昏黃的光暈走過來,將一份文件擱在玄關的臺面上。象牙白的紙張,
刺目地攤開在那里?!傲滞?,”他開口,聲音是一貫的平穩(wěn)冷淡,聽不出半分酒意,
只有決策落定后的果決,“念瑤回來了。”我轉(zhuǎn)過身,安靜地看著他??粗⒚虻谋〈剑?/p>
看著他線條冷硬的下頜,看著他那一絲視線都不愿多分給屋內(nèi)陳設——包括我——的眉眼。
七年夫妻,像一道精細打磨后的程序,運行流暢,卻毫無溫度。他頓了頓,
似乎是在給我消化的時間,又或許,只是懶得將那句話重復第二遍。但最終,
他還是說了出來,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宣判?!澳阍撟屛涣??!迸_面上那疊紙,最上方一頁,
“離婚協(xié)議書”幾個加粗的黑體字,張牙舞爪。我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尖下意識地摳進掌心,
觸碰到口袋里另一張薄薄的、同樣決定命運的紙。胃癌晚期的化驗單,
邊緣已經(jīng)被反復摩挲得有些發(fā)軟。那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比眼前的“離婚協(xié)議”更要灼人。
一股劇烈的絞痛毫無預兆地竄起,我猛地收緊手指,用盡全力將那聲悶哼壓回喉嚨深處,
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臉上卻慢慢擠出一個極淡的笑來?!昂谩!蔽衣犚娮约旱穆曇?,
輕得像耳語,居然沒有發(fā)抖。沈聿似乎有些意外我這個干脆利落的反應,眉梢微動,
終于正眼看了我一眼。我沒給他追問或繼續(xù)的機會,搶在那陣絞痛過去后,氣息略微順暢時,
輕聲接了下去:“畢竟七年了。好聚好散。最后陪我七天吧,就七天。七天之后,我簽字,
從此不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彼久?,眼底掠過一絲清晰的不耐煩,
像在看一場拙劣的拖延戲碼?!傲滞?,沒必要。念瑤她現(xiàn)在……”“需要你?!蔽姨嫠f完,
臉上那點虛浮的笑意未減,“我知道。就七天。沈聿,看在這七年的份上。
”或許是我從未用這種近乎哀求的語氣同他說過話,或許是他覺得七天于大局無礙,
施舍這點時間無關痛癢。他沉默地看了我片刻,目光里是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最終,
他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算是應允。然后,再無一句話,轉(zhuǎn)身踏上了通往二樓臥室的樓梯。
腳步聲沉穩(wěn),漸行漸遠,沒有一次回頭。那份離婚協(xié)議,就像一道冰冷的界碑,
橫亙在我和他之間。而我口袋里的癌癥確診書,則是我獨自一人奔赴的刑場。第一天。
我起得很早,或者說,我?guī)缀跻灰刮疵?。劇烈的嘔吐感與疼痛輪番折磨,
天亮時分才稍稍平息。鏡子里的人臉色慘白得像舊糊窗紙,我用指尖蘸了點腮紅,仔細暈開,
才勉強蓋住那份死氣。廚房里煨著的老母雞湯,是文火慢燉了四五個小時的產(chǎn)物,
撇盡了浮油,湯色清亮,只撒了幾粒鹽調(diào)味。是我剛嫁過來時,偷偷記下的他偏好的口味。
他下樓時,衣著筆挺,周銘已經(jīng)拿著公文等在門口。我將湯碗輕輕放在他手邊的餐桌上。
他腳步未停,眼神甚至沒有斜視一下那碗湯,只丟下一句:“沒空。拿走?!薄澳阄覆缓?,
早上喝點湯……”我試圖再勸一句。話音未落,他手臂猛地一揮。
碗碟碎裂的聲音尖銳地刺破清晨的寧靜,滾燙的湯汁混著瓷片飛濺開來,
有幾滴濺在我手背上,瞬間泛起紅痕。他看也沒看那一地狼藉,只冷冷盯著我:“林晚,
別再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你的身份,從來都不是沈太太該有的樣子?!蔽业皖^,
看著地上蜿蜒的湯汁和碎片,手背上的灼痛感密密麻麻地傳來。默默蹲下身,
一片一片地去撿。他繞開那攤污漬,像是繞開什么骯臟的垃圾,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第二天,
第三天,第四天……我按著網(wǎng)上搜來的、那些被無數(shù)人證明過“能挽回男人心”的蠢辦法,
笨拙地嘗試著。給他訂他常穿品牌的新季西裝,連吊牌一起被退回,扔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想找他聊聊我們剛結(jié)婚時養(yǎng)過后來走丟的那只布偶貓,剛開了個頭,
他便面無表情地打斷:“忘了。”在他可能晚歸的夜里,亮著一盞客廳的壁燈等到凌晨,
他回來,抬手便按滅了光源,讓黑暗吞噬所有:“不需要?!碧弁窗l(fā)作得越來越頻繁,
止痛藥的劑量悄悄增加,效果卻越來越短。嘔吐開始帶血。我只能在他不在的時候,
沖進洗手間反鎖上門,打開所有水龍頭,掩蓋住那撕心裂肺的干嘔聲。第五天。
我?guī)缀跏强恐庵玖Σ艔拇采蠏暝饋?。劇烈的疼痛讓我眼前發(fā)黑,扶著墻壁緩了很久。
化療單子是不小心從病歷夾里滑出來的,掉在走廊的地毯上。我正彎腰想去撿,
一只锃亮的皮鞋先一步踩在了上面。沈聿俯身拾起那張紙,掃了一眼,眉心擰起:“化療?
”他上下打量我,目光銳利得像刀,卻又充滿嘲諷,“林晚,你現(xiàn)在為了博同情,
連這種謊都敢撒?還是又學了什么新手段,裝絕癥?”他冷嗤一聲,
三兩下將那張單子撕得粉碎,紙屑雪花般散落在我腳邊?!斑m可而止?!彼嫖?,
每一個字都淬著冰,“別讓我覺得這七年,原來是跟一個笑話在一起?!蔽铱粗切┧槠?,
喉嚨里堵著腥甜的鐵銹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第六天,他一整夜沒有回來。電話打過去,
是宋念瑤接的,聲音溫溫柔柔,帶著主人般的口吻:“是林小姐嗎?阿聿在陪我試婚紗,
不方便接電話呢。你有什么事,我可以代為轉(zhuǎn)告?!蔽覓炝穗娫挘榭s在沙發(fā)上,
窗外華燈初上,整座城市流光溢彩。身體里的火山在咆哮,在燃燒,
幾乎要將我每一寸骨頭都碾碎成灰。冷汗浸透了衣衫,又冷又黏地貼在皮膚上。第七天。
凌晨時分,天色是一片沉郁的墨藍,最深重的黑暗即將過去之前。我的意識已經(jīng)不太清醒,
時而模糊,時而短暫地清醒片刻。只知道護士和醫(yī)生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進出病房的頻率越來越高。好像有誰在我耳邊急促地說話,好像有冰冷的儀器貼上的皮膚。
又好像,聽見很遠的地方,傳來瘋狂砸門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重,一聲比一聲絕望,
夾雜著一個嘶啞到變形的吼聲?!傲滞恚×滞砟愠鰜恚槭裁床徽f!為什么不說你病了?!
”“開門!打開!這婚我不離了!我不離了!你聽見沒有林晚?!”那聲音有點耳熟。
但我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監(jiān)護儀發(fā)出尖銳急促的警報聲,像最后的倒計時。
穿著白大褂的人影在我床邊快速晃動。有人托著我的手,
將一支筆塞進我冰冷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指間,引導著,在一份文件的末尾,簽下一個名字。
筆劃歪斜,不成樣子。那好像是我早就公證好的財產(chǎn)捐贈書,名下所有,盡數(shù)捐給抗癌基金。
…真好。最后一點光,也從視野里沉了下去。他用命逼我讓位。我用死,終得解脫。嘈雜聲,
哭喊聲,儀器聲,都遠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永恒的寂靜。第二章那砸門聲和嘶吼,
像是從另一個扭曲的時空傳來,模糊、遙遠,卻又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瘋狂,穿透層層阻隔,
隱約敲擊著我的耳膜。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尖銳得幾乎要刺破屋頂,像死神不耐煩的催促。
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在我床邊快速移動,語速急促地交換著我聽不懂的術語。
我的身體像一艘正在沉沒的破船,所有的感知都在迅速離我遠去,冰冷的海水漫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