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鬼玫瑰。每年鬼節(jié),都要殺人。這一次,我叫姜末。
1姐姐死了……哥哥上大學(xué)了……我頭疼欲裂,聽到爸爸、媽媽和弟弟的對話?!疤斐?,
你下手也忒黑了”,爸爸埋怨,“要是打死了,就不值錢了?!钡艿芙斐苫觳涣叩匦Τ雎?,
“大姐死了,不還換了1500嗎?女人就是好,死了還能換錢。
”“1500 和3000能一樣嗎?你二姐本來值3000吶?!薄鞍パ剑?,
你就別說天成了,天成還小,下手重了點,人不是沒死嘛!
”媽媽接著說:“要怪就怪她自己!大學(xué)名額不給天賜,還想自己去上學(xué)!
”我感到心像刀剜一樣疼,眼淚也不可抑制地流下來。“姐?你醒了?
”姜天成的臉忽地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本能地哆嗦一下,上輩子的記憶轟然清晰。這一身傷,
也都是他打的。被打前,我剛接到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歡歡喜喜跑去找姐姐報喜。跑進門,
卻看到姐姐躺在血泊里,血泊里還散落著牙齒和連著頭皮的頭發(fā)。她的臉被血染得模糊,
以至于我心存僥幸——那不是姐姐?!拔遗畠航鼙荒慊罨畲蛩?,你還跟我要錢!
”爸爸的暴喝,打破了我的僥幸。我看著一身血污的姐姐,輕輕地用袖子擦了擦她臉上的血。
直到她眼下那顆淚痣變得清晰,我才敢確認,眼前這具面目全非的尸體就是我的姐姐姜弟。
我流不出眼淚,只用袖子一點點擦干凈她臉上的血,脖子上的血,
身上的血……袖子被血染透了,我就用衣擺,衣擺又透了,我就用手一點點揩拭,
再一點點把血抹到自己褲子上……我一顆顆撿起她被打落的牙,
又一縷縷撿起她連著頭皮的頭發(fā)……機械地做完這些,我轉(zhuǎn)身出了門。再回來時,
我聽到爸爸說:“1500,不能再低了?!苯惴驈埓罅牟即锾统鲆话寻櫚桶偷腻X,
數(shù)了很久,訕訕一笑,“爸,1300吧,真沒有了?!彼麑⒉即拥惯^來,“你看,
真空了。”媽媽適時地“嗷”地一聲哭起來,“我家大弟死的慘?。∥疫@個當(dāng)媽的,
也沒法活了!”爸爸將那疊皺巴巴的錢推回去,“最低1500,不行的話,就報警。
”張大力咬著腮幫子,目光森冷地盯著姐姐的尸體。咒罵起來:“賤人!活著時候偷我錢,
死了還給我找麻煩!早知道這樣,我就該留你條狗命,
讓你生不如死……”爸爸和媽媽對視一眼,默契地勾了勾嘴角。張大力轉(zhuǎn)過身,掀開褲子,
鼓搗了一會兒,拿出了200塊錢。他將那200放在那疊皺巴巴的錢上,推到爸爸眼前,
“1500,你點點?!卑职终戳苏赐倌J真點了三遍,“沒錯,這事了了。
”見爸爸媽媽站起來要走,張大力叫住他們,“姜弟的尸體你們帶走,我們張家不埋她。
”爸爸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后,恨恨地踹在姐姐的尸體上,“賠錢貨!死了都沒人要!
”姐姐的尸體被踹得晃了晃,像極了小時候她哄我睡覺的晃動幅度。輕輕的,無聲的。
我的眼淚掉下來,握著刀把的手緊了又緊。在爸爸媽媽拖起姐姐的尸體時,
我揮刀朝張大力砍去。2張大力猝不及防,被我砍中胳膊,尖叫起來。我紅著眼睛,
連刀朝他砍去。才一刀,就疼了嗎?我姐姐渾身上下沒個好地方,她得多疼?。?/p>
張大力連滾帶爬往外跑,我提刀追在他身后。菜刀砍在桌子上,椅子上……“砰砰”響。
伴著他恐慌的尖叫,痛快極了!爸爸媽媽被我嚇傻了,扔下姐姐的尸體,躲到了墻后面。
“姜大強!”張大力邊跑邊喊,“你躲什么?趕緊把你瘋女兒拉走!”爸爸沒動?!安蝗?,
1500還我!”爸爸動了,還不忘跟張大力談條件?!罢f好的,1500歸我!
”張大力嚎叫著,“歸你歸你!快點把這瘋子弄走!”菜刀劃過空氣,發(fā)出“咻咻”聲。
張大力終于被我逼進了墻角。一個逃無可逃的死角。他驚恐地看著我,“姜末,你瘋了!
殺人是要槍斃的!”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想跟他廢話。在我眼里,他現(xiàn)在根本不算人。
我揮刀朝他砍去,刀刃即將碰到他腦袋時,“嘭”,什么東西砸在了我的腦袋上。
頭劇烈疼起來,“咣當(dāng)”一聲,菜刀掉到了地上。一股暖流滑過我的眼睛,眼前的一切,
都蒙上了一團紅。我不甘地看向菜刀,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不遠處,
哥哥姜天賜正朝這邊跑來。爸爸也看到哥哥了,他扔下打我的木棍,大聲朝哥哥喊:“天賜!
你來的正好!”哥哥氣喘吁吁地跑近,眼睛泛著異樣的光,“姜末!你考上大學(xué)了?
”他將我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舉到我眼前,“咱家有大學(xué)名額了!”我頭疼得厲害,
偏頭看向不遠處姐姐的尸體,“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哥哥,姐姐她……死了。
”哥哥臉上的笑一下就沒了,順著我的目光朝姐姐的尸體看去。
他細心地收好我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艱難地走向姐姐。片刻后,
我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哭聲:“姐!姐!這是怎么回事?!”看著哥哥的背影,
我安心地閉上了沉重的眼睛。哥哥不會放過你們的!醒來的時候,我躺在家中。
哥哥紅腫著眼睛,守著我。見我醒來,他哭了,“哥沒用,姐因為婆家不要,娘家不收,
被扔在了后山亂葬崗。”“等哥上了大學(xué),有能力了,一定將殺姐的兇手繩之以法!
”我滿腔的憤怒和悲傷,此時,終于擠進了一絲喜悅?!案?,你也考上大學(xué)了?
也是法律專業(yè)?”哥哥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靶∧阋ド洗髮W(xué)嗎?”我點頭。
他怔了一下,“可你拿刀砍張大力,砍死了那可是要償命?!薄翱乘浪揖蛢斆?,
砍不死我就去上大學(xué),上完大學(xué)再弄死他。”哥哥目光復(fù)雜地看了我一會兒,轉(zhuǎn)身出去了。
傍晚的時候,爸爸媽媽說給我定了人家,彩禮3000,剛好夠給弟弟天成娶媳婦。
我不同意,跟他們大吵起來?!敖?,你真自私!”“你都二十二了,不結(jié)婚?還要上大學(xué)?
!”“就算是上,也該是天賜去上,他才是老姜家的香火!他上了才是光宗耀祖,
你去上算什么?到頭來還不是便宜別人!”我氣得發(fā)抖,一轉(zhuǎn)眼看到墻上掛著的黑白全家福,
眼淚奪眶而出。“爸,你意思是我是媽和別人生的野種?不是姜家的種?”不等爸爸回答,
媽媽先沖上來,狠狠扇了我兩巴掌,“胡說什么?你個孽障!”我抹了把嘴角的血,
“如果不是野種,怎么就姜天賜姜天成能光宗耀祖……”“他們是男的!
”媽媽跺腳朝我大吼,“男的才叫香火!”真是萬分可笑。明明我和姐姐成績比哥哥弟弟好,
可到頭來,姐姐被迫輟學(xué)嫁人抵債,落了個死無葬身之地,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學(xué),
卻被告知要嫁人,不準(zhǔn)上大學(xué)。這樣的家,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別用你們那腐朽的觀念綁架我”,我語氣平靜,“人,我不嫁,學(xué),我一定要上。
”話音剛落,姜天成突然闖進來,抄起鐵鍬就往我身上拍。3“我都二十一了,你不嫁人,
我怎么娶媳婦?!”我感覺肋骨“咔嚓”一聲,鉆心的疼,疼得我彎下腰,抱成團。
“你還上大學(xué)!叫你上大學(xué)!叫你上大學(xué)!”姜天成打紅了眼,一鍬一鍬拍在我身上。
“姜末,跟爸媽認錯,快點!”我咬著嘴唇,緊緊抱著自己,一聲不吭?!肮穷^還挺硬!
”姜天成一鍬拍在我的腦袋上,“看看是鐵鍬硬還是你的骨頭硬!”血又流下來,
身體也漸漸變沉?;杳灾埃矍盎蝿拥氖墙斐杀┝Φ臍蚝桶謰尩臒o動于衷。
現(xiàn)在再看到他的臉,我的身體仍止不住地哆嗦。姜天成湊得離我更近些,“姐,哪里還疼嗎?
”我下意識搖頭,“不疼、不疼了?!币娢疫@副樣子,媽媽滿意地笑了,端了碗紅糖水過來。
“姜末,你別怪天成,他是氣急了。”我乖巧地接過紅糖水,聽她繼續(xù)說。
“你昏迷了一個半月,可把我們擔(dān)心壞了。眼瞅著大學(xué)要開學(xué),你不去,名額就浪費了,
我們就讓你哥去了。”我的眼角流下一滴淚。姜天成上前兩步,“你哭啥?還想上大學(xué)?
”眼淚滴進紅糖水里,泛起圈圈漣漪。我搖頭,吸吸鼻子,“不是,我只是想姐了。
”姜天成面上一僵,嘴唇動了動。半晌,留下一句“姐活該,誰讓她偷錢”,就借口出門了。
看著他晃悠悠的背影,我將指甲摳進肉里,又恨又疼。媽媽拍拍我的后背,“快喝吧,
別想你姐那個晦氣的。她嫁過去兩年,連個兒都沒給老張家留下,
說起來還是咱們愧對人老張家?!蔽夷裙饧t糖水,抬起頭,“媽,
我剛聽到給我定人家了,定的哪家?”媽媽面上一喜,轉(zhuǎn)頭看向爸爸,
笑盈盈道:“我就說咱家的閨女都懂事,之前也就是大弟死的突然,
小末才一下上頭要打要殺,實際上,都是為家人著想的好孩子?!卑职謴棌棢熁?,
“隔壁村老羅家的羅耀祖,比你大四歲,跟你姐同歲。”“給多少彩禮?
”爸爸伸出三根手指,“3000。”“我姐兩年前嫁人,彩禮3000,
怎么現(xiàn)在還是3000?”“你姐那是嫁給張大力,張大力什么人?村里開賭坊的!
人家有通天的本事,兩年前別人家彩禮2000,張大力3000,有什么稀奇。
”我假意沉思,“那張大力現(xiàn)在能出多少彩禮?”“5000”,爸爸脫口而出,
“你問這干啥?”“爸,你覺得我嫁給張大力行不?”“那可是你姐夫!”媽媽驚呼,
手還在我身上撣來撣去,好像要撣走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見爸爸眼睛亮起來,我低下頭,
“我只是隨口一說。”“不隨口不隨口”,爸爸高興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還是姜末腦子好使?!薄按蟮芩懒耍覀兛梢园研∧┧瓦^去??!雙方都知根知底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可是”,媽媽一臉為難,“那畢竟是大弟的老公,小末的姐夫??!
”“什么老公?大弟已經(jīng)死了,就算是咱家給老張家賠罪,把小末送過去填房都是應(yīng)該!
”我拉住媽媽的手,“媽,爸說得對,知根知底,彩禮還多,5000,
加上姐死的1500,夠給哥哥和弟弟娶媳婦了?!甭勓?,媽媽的反對,徹底松動,
反倒擔(dān)心起張大力不娶我?!翱墒?,你前不久砍傷了張大力,他能愿意娶你嗎?
”“我去跟他說”,爸爸站起身,“我是他**的老主顧,再說了,
十里八村還有比我閨女更好看的嗎?說不定他張大力早就盯上咱小末了?!?不出所料,
張大力同意了。但由于我前陣子砍傷了他,彩禮少給200,只給4800。爸爸不太高興,
可十里八村再沒有比他彩禮出的更高的,看在錢的份上,還是同意了。彩禮送到那天,
姜天成異常興奮,跑去鎮(zhèn)上給我扯了兩塊時興布料,一塊毛呢,一塊滌卡。“二姐,
你找劉裁縫給你做兩身漂亮衣裳去,費用弟弟包了?!蔽翌澏吨纸舆^布料,
姐姐慘死的情形倏忽浮現(xiàn),眼淚止不住下掉。姜天成半是玩笑半是嘲諷,“二姐,
你太夸張了吧!不就是給你買兩塊布料嗎?以后弟弟有錢了,
整條街的時興布料都包下來送你!”我激動地抱住他,緊緊勒住他的脖子。“天成,
你長大了!”姜天成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他抬手推我,“二姐,
你勒得我快上不來氣了?!薄八墒帧?,他使勁推我,“松開我……”我死死地勒住他,
直到感覺他手上的力氣逐漸卸掉?!敖斐伞?,我貼著他的耳朵,“大姐家丟的錢,
是你偷的吧?”姜天成的身體僵了一下,“二姐,你說什么,我聽不懂?!蔽壹哟罅?,
他發(fā)出難聽的“咯咯”聲?!笆遣皇悄阃档??”他又不說話,感覺我又要勒緊,終于開口。
“是,是是,是我,大姐家那么有錢,我花點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因為丟錢,
大姐被打了多少次?最后還……活活被打死……”“那是她蠢”,姜天成脫口而出,
“誰家姐姐不為讓兄弟吃香的喝辣的娶個好媳婦,王二狗他姐,為了幫他娶媳婦,
在洗頭房干那事,人家也沒說啥!她姜弟倒好,一毛不拔,跟她要點錢跟要她命一樣。
”我咬住嘴唇,努力平復(fù)自己的心情,“你倒是聰明,還知道偷?!苯斐捎檬滞莆?,
“二姐,別鬧了,你跟大姐不一樣。”我勒緊他的脖子,“怎么不一樣?
”他笑著發(fā)出“咯咯”聲,“你顧家,顧兄弟?!蔽逸p笑一聲,將他勒得更緊,
“那你看錯了?!彼兑凰玻杏X到我勒他的力度越來越大,開始驚恐掙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