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冬高考后的某一天，冬嶼在鬼屋兼職NPC，遇上了暗戀很久的人。光線太暗，
倆人都看不清對方的臉。她屏息凝神，看少年走過來，輕輕拍了下她的額頭，
問中控室：“算任務(wù)完成了嗎？”酸澀瞬間涌上。她悄悄在哭。出鬼屋摘下面具想回家。
路梁放卻插著兜走過來，肆意放下瓶熱牛奶，歪著脖子喂了一聲：“你哭這么久。
我下手有這么重嗎？”第一章：鬼屋的偶遇夏日的熱浪席卷著游樂園，即使在傍晚，
空氣依然悶熱黏膩。冬嶼穿著厚重且不透氣的“幽靈”服飾，
臉上戴著猙獰卻又有些粗糙的鬼怪面具，站在鬼屋幽暗的“冥婚”場景角落里。
汗水沿著她的額角滑落，浸濕了內(nèi)襯的劉海，黏在皮膚上，又癢又難受。
這份暑假兼職遠比她想象的要辛苦，但為了攢大學的生活費，她咬牙堅持著。
耳機里傳來中控室斷斷續(xù)續(xù)的指令和游客的尖叫背景音，她機械地按照要求，
在特定時機彈出或發(fā)出凄厲的聲響，嚇唬那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過的游客。大部分時間，
她的思緒是放空的，甚至會在這光怪陸離的昏暗環(huán)境中，
想起那個占據(jù)了她整個高中時代心底最柔軟角落的人——路梁放。
那個總是眾星捧月、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那個她只敢在排行榜上仰望，
只敢借口去他學校找朋友時偷偷瞥一眼的背影。他們不在一個學校，她的暗戀，寂靜無聲，
如同深海里不曾見過陽光的藻類。一陣略顯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斷了她的思緒。
聽起來像是幾個男生?！胺鸥?，前面好像是個新娘房？看著挺瘆人??！”一個男聲響起，
帶著點刻意壯膽的夸張?！皣K，能不能有點出息？
”另一個懶洋洋又帶著幾分熟悉感的聲音響起，像一根極細的針，輕輕扎了一下冬嶼的心口。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身體瞬間僵硬。這個聲音……即使經(jīng)過電流和嘈雜環(huán)境的干擾，
即使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有聽到，她也能瞬間辨認出來。是路梁放。他怎么會來這里？
高考結(jié)束了，他們這群準大學生，不是應(yīng)該去更時髦的地方慶祝嗎？
怎么會來這種……她兼職的、顯得有些廉價的游樂場鬼屋？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撞得胸腔都有些發(fā)疼。幸好有面具和寬大的戲服遮掩，
無人能窺見她此刻的驚慌失措與翻涌的情緒。她下意識地把自己往陰影更深處縮了縮，
幾乎屏住了呼吸。透過面具有限的可視范圍，
她看到幾個模糊的身影走進了布置成陰森婚房的場景。為首的那個身形高挑，姿態(tài)閑散，
即使在這種環(huán)境下，也自帶一種懶洋洋的、仿佛對一切都不太在意卻又無比吸引人的氣場。
是路梁放。真的是他。同伴似乎被某個道具嚇了一跳，發(fā)出怪叫。路梁放似乎低笑了一聲，
帶著點戲謔：“就這？”他朝著她藏身的角落走了過來。冬嶼的心跳快得幾乎要失控，
手心里全是冷汗。按照流程，她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跳出去嚇唬他們?？墒恰霾坏?。
她像被釘在了原地，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那張模糊的輪廓越來越近。黑暗中，
他似乎低頭看了她一眼。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洗衣液味道，
混合著少年特有的溫熱氣息，與她周圍道具的灰塵味和自身的汗味形成了鮮明對比。然后，
他忽然伸出了手。冬嶼嚇得閉上了眼。預想中的推搡或驚嚇沒有到來，
那只手只是非常輕地、甚至帶點隨意地拍了一下她的額頭。動作很輕快，
像是一種……帶著點玩味和確認的觸碰。指尖的溫度透過面具的薄薄材質(zhì)，
似乎有一瞬間熨燙到了她的皮膚。“喂，中控，”他側(cè)頭，
對著顯然是場景里隱藏的麥克風方向，聲音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這NPC一動不動，
算我們?nèi)蝿?wù)完成了嗎？”他的聲音那么近，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那一瞬間，
巨大的酸澀和委屈毫無預兆地沖垮了堤壩。眼眶猛地發(fā)熱，眼淚完全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他當然認不出她。她只是眾多不起眼的、甚至可能有些滑稽的NPC中的一個。
他這隨手一拍，或許只是少年人的一點惡作劇，或者純粹是為了完成所謂的“任務(wù)”。
可對她而言，這輕輕一拍，
卻像是將她積壓了三年的所有隱秘心事、所有仰望的距離、所有自卑的怯懦，都拍了出來，
攤開在這昏暗、廉價、充滿怪味的鬼屋里。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任由眼淚無聲地滑落，浸濕面具的內(nèi)襯，帶來更不舒服的黏膩感。
路梁放似乎并沒有期待中控的回答，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他招呼了一聲同伴，
腳步聲漸行漸遠，離開了這個場景。直到他們的聲音完全消失，冬嶼才緩緩蹲下身，
抱住自己，在冰冷的、貼著劣質(zhì)喜字的場景角落里，無聲地哭得更兇了。
為這場無疾而終的暗戀。為她甚至不敢讓他知曉一絲心意的懦弱。
也為這荒唐又傷感的“重逢”。……下班時間到了。冬嶼拖著疲憊的身體，
去更衣室換下了那身沉重的戲服。摘下面具時，臉頰上還有淚痕干涸后的緊繃感，
眼睛也肯定又紅又腫。她用冷水使勁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只想趕緊回家，
把自己埋進被子里，消化掉這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她低著頭，快步走出員工通道，
想避開游樂園里喧鬧的人群。剛走到鬼屋側(cè)面的樹蔭下，一個身影卻攔在了她面前。
冬嶼下意識地往旁邊讓了讓，那個身影也跟著挪了一步。她疑惑地抬頭。
夕陽的余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在她眼前投下斑駁的光影。路梁放斜挎著一個帆布包，
單手插在褲兜里，另一只手……拿著一瓶還冒著水珠的熱牛奶。他看著她，眉頭微挑，
眼神里帶著點探究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嘴角勾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拔梗?/p>
”他開口，聲音依舊是那種懶洋洋的調(diào)子，卻比在鬼屋里清晰了許多，“你哭這么久啊？
”冬嶼徹底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
他比高中時好像更棱角分明了些，好看得讓人心慌。他晃了晃手里的牛奶瓶，歪著頭看她，
語氣里帶著點故意的調(diào)侃：“我下手有這么重嗎？
”第二章：排行榜上的距離路梁放的那句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在冬嶼心里漾開了層層疊疊的、混亂的漣漪。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能說出來，只是慌亂地搖了搖頭，然后抓著背包帶子，低頭快步走開，
幾乎要跑起來。她能感覺到路梁放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背上，灼熱得讓她幾乎同手同腳。
回到家，心臟還在砰砰狂跳。臉上熱得發(fā)燙，不知道是因為奔跑，還是因為別的。
她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床鋪里，用被子蒙住頭。黑暗中，鬼屋里那輕輕一拍的溫度，
和他帶著調(diào)侃語氣的聲音，反復重現(xiàn)。他認出她了嗎？這個念頭一閃現(xiàn)，
就被她自己迅速否定了。不可能。高中三年，他們說過的話屈指可數(shù)，
而且?guī)缀趺看味际且驗楣隆热缒炒蝺尚Ｂ?lián)合活動的簽到，
她恰好是負責登記的學生會干事，而他姍姍來遲，
漫不經(jīng)心地寫下名字；或者是在某次競賽的考場外，她鼓足勇氣想祝他加油，
他卻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目光甚至沒有在她臉上多停留一秒。他那樣的人，
身邊永遠圍繞著光芒四射的朋友和愛慕者，
怎么會記得她這樣平凡無奇的、幾乎沒有任何交集的女生？可他為什么特意等在出口？
還給了她一瓶熱牛奶？那話里的意思，分明是知道她在哭……冬嶼煩躁地在床上翻了個身，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高中時代。她的高中和路梁放的高中，是本市最好的兩所重點中學，
彼此之間既是兄弟學校，又是競爭對手。每次大型考試后，
兩校的排名總會被拿出來放在一起比較。而路梁放的名字，
永遠高懸在那份聯(lián)合排行榜的最頂端，或者至少是前三甲。物理、數(shù)學競賽的獲獎名單里，
也總有他。冬嶼的成績也不錯，是班級前列，年級里也能排上名次，
但和路梁放這種天之驕子相比，始終隔著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那段距離，
清晰地量化在每一次考試的分數(shù)和排名上。她記得很清楚，高二上學期的期末聯(lián)考，
她超常發(fā)揮，第一次擠進了兩?？偱琶那拔迨?。那天放學，她拿著成績單，
心里揣著一點點微弱的、幾乎不敢承認的欣喜，偷偷跑到了路梁放的學校。
借口是去找初中畢業(yè)后就很少聯(lián)系的同學借筆記。她混在放學的人流里，心跳如鼓。
深冬的傍晚，天色暗得早，寒風凜冽。她裹緊了圍巾，在他們教學樓附近徘徊，假裝等人。
運氣很好。她真的看到了他。就在他們班門口的走廊里，他靠著一組暖氣片，
身邊圍著好幾個男生女生。他穿著干凈的校服外套，拉鏈隨意地敞開著，
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手里轉(zhuǎn)著一個籃球，嘴角噙著笑，正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旁邊的人說話，
偶爾懶懶地回一兩句，引得其他人發(fā)笑。窗外是灰藍色的、寒冷的天光，走廊里燈火通明，
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溫暖又耀眼的光暈里。他那么鮮活，那么明亮，仿佛自帶聚光燈，
周圍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一個很漂亮的女生走到他面前，臉頰微紅，
遞給他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周圍響起一陣善意的起哄聲。冬嶼聽不清他們具體說了什么，
只看到那個女生臉上的期待和羞澀，
以及路梁放臉上那副慣常的、有些懶散又似乎不會讓人難堪的表情。
廣播站里正好在放周杰倫的《七里香》，旋律悠揚，飄蕩在喧鬧的走廊和寒冷的空氣中。
“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葉跟我的思念厚厚一疊……”冬嶼站在不遠處的拐角，
手里緊緊攥著那張印有自己名字和排名的成績單，指尖冰涼。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覺到，
他們之間隔著的，不僅僅是名字在排行榜上的幾十個位次，
而是整個沸騰的、熱鬧的、她無法融入的世界。她最終沒有上前，也沒有等到她的“同學”。
她默默地轉(zhuǎn)身，離開了那棟燈火通明的教學樓，把那份微弱的欣喜和更深的失落，
一起埋進了心底。那封她熬了幾個夜晚，寫了又撕，撕了又寫，涂涂改改無數(shù)遍，
最終也沒能送出去的情書，至今還躺在她書桌抽屜的最深處，用一本厚厚的舊筆記本壓著。
信紙的末尾，她抄了一句她很喜歡的話：“你應(yīng)該是一場夢，我應(yīng)該是一陣風。
”夢終究會醒，風也終會掠過，了無痕跡。第三章：微信的好友申請那天鬼屋的偶遇之后，
冬嶼有好幾天都心神不寧。她總是下意識地翻看手機，各種社交軟件來回切換，
心里存著一絲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期待?；蛟S……路梁放會通過某種方式聯(lián)系她？
但隨即她又嘲笑自己。他怎么聯(lián)系她？他們甚至連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
那天他或許只是一時興起，或者純粹是少爺心情好，
隨手“安慰”了一下被他“嚇哭”的NPC。對他而言，
這可能只是暑假里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轉(zhuǎn)頭就忘了。
而她卻在心里翻來覆去地回味、分析，像個十足的傻瓜。
日子依舊在兼職和等待大學開學的平淡中度過。直到三天后的一個晚上。她剛洗完澡，
擦著頭發(fā)拿起手機，屏幕忽然亮起，顯示有一條新的微信好友申請。她的心莫名一跳。
點開驗證消息，只有一個簡單的字：“路?！彬炞C信息更是言簡意賅，
甚至帶著點興師問罪的味道：【你們店長說我毆打NPC。能看見就通過一下？
】冬嶼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手指都有些發(fā)顫。是他。真的是他。他是怎么找到她微信的？
對了，兼職登記時留過聯(lián)系方式……他去找了店長？就因為那句玩笑般的“毆打NPC”？
無數(shù)個念頭瞬間閃過腦海，讓她不知所措。她盯著那條驗證消息看了足足一分鐘，
才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手指點了“通過”。幾乎是在通過的瞬間，對方的對話框就頂了上來。
路梁放：【？】一個簡單的問號，帶著他特有的懶洋洋的意味，仿佛在說“總算加了”。
冬嶼盯著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半天不知道該怎么回復。打字，刪除，再打字，再刪除。
最終只發(fā)過去一個同樣干巴巴的：【？】路梁放：【鬼屋那個？】冬嶼：【嗯。
】路梁放：【哦。沒事了?！慷瑤Z：“……”他加她好友，就為了確認一下是不是她，
然后說一句“沒事了”？就在冬嶼以為對話就此結(jié)束，心情復雜地準備放下手機時，
屏幕又亮了。路梁放：【那天……真嚇著了？】冬嶼看著這句話，
仿佛能透過屏幕看到他微微蹙眉、略帶點不耐煩卻又不得不問一下的表情。
她趕緊回復：【沒有。不是因為你?！堪l(fā)送出去后，又覺得有點生硬，
補充了一句：【是我自己的原因?！柯妨悍牛骸九丁！拷又?/p>
他又發(fā)來一條：【你們店長真找我麻煩了。】冬嶼一愣：【??？不會吧？他說什么了？
】路梁放：【說我把員工嚇哭了，影響不好，讓我以后去玩注意點。
】冬嶼頓時感到一陣窘迫和歉意：【對不起啊……我跟店長解釋一下，不關(guān)你的事。
】路梁放：【算了。也沒什么?！繉υ捤坪跤忠淮蜗萑肓私┚?。冬嶼咬著唇，
正思考著還能說點什么，他的消息又跳了出來。路梁放：【你叫冬嶼？】冬嶼：【嗯。
冬天的冬，島嶼的嶼。】路梁放：【哦。路梁放。路遙知馬力的路，棟梁的梁，放學的放。
】冬嶼看著屏幕上他自我介紹的文字，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當然知道他叫什么。
她甚至知道他名字的每一個字應(yīng)該怎么寫。她回復：【我知道。】路梁放：【？你怎么知道？
】冬嶼心里一慌，差點咬到舌頭?？偛荒苷f我在排行榜上看過你的名字三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