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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上沈家千金時只是個窮學(xué)生,連幫她撿次書都自覺玷污了她。

五年間我玩命奮斗,終于有資格站上財經(jīng)報紙頭版,卻在專訪當(dāng)天接到她電話:“能借我點錢嗎……”

找到她時,昔日明珠正在便利店值夜班,蒼白消瘦卻強裝鎮(zhèn)定。

我紅著眼掏出全部身家銀行卡,她卻后退一步:“現(xiàn)在配不上你了?!?/p>

我一把將她摟進懷里,聲音哽咽:“傻瓜,我拼命努力就是為了無論你貧窮富有,都能坦然擁抱你?!?/p>

1 卑微之戀

那本厚重的《國際商法》從她懷里滑落,“砰”地一聲砸在圖書館老舊卻光潔的木地板上,驚起了幾縷在午后陽光里跳舞的塵埃。

幾乎是本能,我立刻蹲下身去撿。

手指觸到硬質(zhì)書封的瞬間,心臟卻猛地一縮。

書很新,燙金的標(biāo)題透著矜貴,而我的指尖,還殘留著上午在實驗室沾上的黑色油污,指甲縫里是再怎么用力刷洗也去不掉的淡灰色痕跡。

玷污。

這個詞像根細(xì)小的刺,扎進心里最自卑的角落。我連為她撿起一本書,都顯得如此不合時宜,如此……冒犯。

“謝謝?!?/p>

她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清冽得像山澗溪水,平靜無波,只是最基本的禮貌。

我?guī)缀跏腔艁y地把書塞回她懷里,自始至終沒敢抬頭。視線所及,只有她熨帖的米白色羊絨裙擺,一雙纖塵不染的白色軟底鞋,和一小截白皙得晃眼的腳踝。

她接過書,沒有再多看一眼,抱著那摞厚重的法典轉(zhuǎn)身離開。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空氣里留下一縷很淡的香氣,不是香水,像是某種昂貴的皂角混合著陽光的味道。

我僵在原地,直到那氣息徹底消散,才慢慢直起身。

掌心一片濕黏。

周圍有幾個男生低聲起哄,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我知道他們在笑什么。笑我的窘迫,笑我的不自量力。

沈薇薇,法學(xué)院頂尖的優(yōu)等生,沈氏集團的千金明珠。而我,周嶼,一個靠著助學(xué)貸款和沒完沒了兼職才能留在這所頂尖大學(xué)的窮學(xué)生。

云泥之別。

那次狼狽的圖書館相遇后,我像著了魔。理智告訴我應(yīng)該遠(yuǎn)離,但那驚鴻一瞥的身影卻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開始有意識地收集關(guān)于她的信息。

知道她每周三下午會去圖書館頂樓的露天閱覽室看書,雷打不動;知道她喜歡學(xué)校北門那家很貴的甜品店的芒果千層,但很少買,說是要保持身材;知道她表面清冷,但會在下雨天把傘借給被困在教學(xué)樓下的流浪貓。

她太好了,好得像一個精致易碎的夢。

我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

在圖書館隔著重重書架偷瞄她的側(cè)臉;在她常去的自習(xí)室占一個最遠(yuǎn)的座位;在她作為優(yōu)秀學(xué)生代表發(fā)言時,擠在禮堂最后排的角落里,仰望著臺上那個發(fā)光體。

最接近的一次,是在一場校招宣講會上。她作為學(xué)生助理忙碌著,替我所在的隊伍分發(fā)資料。輪到我的時候,資料恰好發(fā)完了。

“稍等,我去后面拿?!彼f,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

“不用了,謝謝,我不用也行?!蔽壹泵[手,幾乎是落荒而逃。

我怕她再多看我一眼,就會看穿我洗得發(fā)白的襯衫領(lǐng)口,看我藏在鎮(zhèn)定下的慌亂和貧瘠。

我愛她,但這份愛意沉甸甸地壓著我,滿是自慚形穢。

2 金籠之困

轉(zhuǎn)折發(fā)生在一個慈善晚宴。

我因為專業(yè)課成績優(yōu)異,被導(dǎo)師硬塞進來“見見世面”。我穿著租來的、并不合身的西裝,渾身不自在,躲在最角落,恨不得隱形。

然后我看到了她。

沈薇薇穿著一身珍珠白的晚禮服,頭發(fā)松松挽起,露出優(yōu)美的天鵝頸。她像真正的公主,周旋在衣香鬢影之間,笑容得體,舉止優(yōu)雅。

但當(dāng)我無意間靠近,卻聽見她正低聲同一個試圖搭訕的富家子弟說話,語氣是罕見的銳利:“李公子,如果你對貧困山區(qū)兒童圖書館的計劃沒有興趣,只想討論我的項鏈價值多少,那我們沒什么好談的。”

那位李公子臉色一陣青白,悻悻走開。

她轉(zhuǎn)過身,輕輕呼出一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那一刻,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無懈可擊的千金小姐,而是一個也會累、也會厭倦虛偽的普通女孩。

就在那一刻,我心里某種根深蒂固的東西動搖了?;蛟S,我愛的不僅僅是她的光環(huán)。

晚宴中途,我去露臺透氣,卻意外撞見她正在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明顯的焦急。

“……媽,我知道資金鏈有問題,但爸爸怎么能……那是最后的機會了……對,我在想辦法,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張叔叔和李伯伯……”

她忽然噤聲,猛地回頭看到我,眼里飛快掠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恢復(fù)了平靜,對著電話那頭匆匆說了句“回頭再說”,便掛斷了電話。

空氣有些凝滯。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蔽矣行o措。

她看著我,目光里帶著審視,半晌,忽然很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些自嘲:“沒關(guān)系。反正……很快可能所有人都知道了?!?/p>

她頓了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我說:“有時候,真覺得這些光環(huán)像個金色的籠子?!?/p>

那一刻,她褪去了所有清冷和距離感,脆弱得真實。

我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氣,開口:“如果是籠子,那也是很多人羨慕不來的籠子。但……如果是鳥,總會想飛出去的?!?/p>

她微微一怔,重新打量了我一下,似乎第一次真正“看見”我。

“周嶼?物理系的?”她準(zhǔn)確叫出了我的名字,讓我受寵若驚?!拔铱催^你發(fā)表在《科學(xué)》上的那篇論文,關(guān)于新型半導(dǎo)體材料的,很厲害?!?/p>

我驚呆了。她從哪知道的我?

她仿佛看穿我的疑惑,移開目光,語氣恢復(fù)了些許平淡:“聽陳教授提起過,說你是他十年里教過最有天賦的學(xué)生?!?/p>

原來是導(dǎo)師。我心里掠過一絲淡淡的失落,又立刻因為她的認(rèn)可而沸騰起來。

那天我們破天荒地聊了幾句,關(guān)于學(xué)業(yè),關(guān)于未來。她言語間透露出的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優(yōu)越,而是一種沉重的、對家族企業(yè)的責(zé)任感,以及……一絲隱憂。

離開時,她忽然說:“周嶼,有時候挺羨慕你的,可以純粹地為自己奮斗?!?/p>

那句話,像一顆火種,落進了我干涸的心原。

之后幾個月,沈家資金鏈斷裂的消息開始在小范圍流傳,傳言越來越盛。

我在校園里遇見她的次數(shù)變少了,偶爾見到,她總是行色匆匆,眉頭緊鎖,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人也清瘦了些。

我發(fā)瘋似地學(xué)習(xí)、做實驗、跑項目。我知道我?guī)筒簧先魏蚊?,但我心里憋著一股勁。我想證明點什么,至少,證明她當(dāng)初那句“羨慕”并非虛言。

畢業(yè)前夕,我在實驗室熬了三個通宵后,終于做出了第一個像樣的樣品。

凌晨四點,我疲憊不堪地走出來,卻意外地在樓下的長椅上看到了她。

她獨自一人坐在那里,抱著膝蓋,肩膀微微聳動。

我腳步頓住,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她似乎聽到了動靜,猛地抬起頭。路燈昏暗的光線下,我看到她眼圈是紅的,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

她看到是我,愣了一下,隨即迅速別過臉,胡亂地擦著眼睛,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這么晚還在忙?”

“嗯?!蔽易哌^去,在她旁邊隔著一個座位的地方坐下,不敢靠太近,“項目有點急?!?/p>

一陣沉默,只有夏夜的蟲鳴和遠(yuǎn)處馬路隱約的車聲。

“周嶼,”她忽然開口,聲音帶著哭過后的沙啞,卻異常平靜,“我要訂婚了。”

我的大腦“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什么?”

“和林氏集團的公子,林浩。”她看著遠(yuǎn)處黑黢黢的樹影,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事,“下個月。商業(yè)聯(lián)姻,很簡單,沈家需要資金,林家需要沈家剩下的那塊地皮和渠道?!?/p>

我猛地扭過頭看她:“你愿意嗎?!”

她終于轉(zhuǎn)回臉看我,路燈在她眼里映出一點微弱的光,那光點顫了顫,然后熄滅了。

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重要嗎?”

那一刻,我所有的熱血、所有剛剛建立起的微小自信,被她這三個字砸得粉碎。

是啊,重要嗎?我能做什么?我甚至連一句“我養(yǎng)你”的資格都沒有。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站起身,輕輕整理了一下裙子,又恢復(fù)了那種我熟悉的、帶著距離感的平靜:“恭喜你畢業(yè),周嶼。你一定會前途無量的?!?/p>

她轉(zhuǎn)身離開,背影在夜色里單薄得像一張紙。

我死死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黑暗中。胸腔里堵著巨石,悶得發(fā)痛。

那個晚上,我在她坐過的長椅上,呆坐到天亮。

3 絕望之求

畢業(yè)后,我拒絕了所有安穩(wěn)的高薪offer,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路——創(chuàng)業(yè)。

我和幾個志同道合的同學(xué),擠在郊區(qū)一個廢棄倉庫改建的辦公室里,沒日沒夜地搞研發(fā)、拉投資。

累到極致的時候,我就想起她那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想起她那句“重要嗎?”。

然后就能再榨出一點力氣。

被投資人無數(shù)次拒絕,被競爭對手惡意打壓,被合作伙伴背叛,最艱難的時候,團隊散伙,發(fā)不出工資,我背著幾十萬的債務(wù),一個人扛著所有壓力,整夜整夜失眠。

很多次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走到沈氏集團那棟日漸蕭條的大樓附近,或者后來傳聞中她未婚夫林家那燈火輝煌的集團總部樓下,站著看一會兒。

然后告訴自己:周嶼,你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我怕我努力的速度,追不上她消失的速度。

第三年,我們團隊終于抓住了風(fēng)口,研發(fā)的新技術(shù)獲得突破,拿到了第一筆像樣的投資。

公司開始走上坡路。

第四年,B輪融資。公司估值翻了幾十倍。我開始頻繁出現(xiàn)在財經(jīng)新聞版塊,雖然通常只是在不起眼的角落。

第五年,我們成了行業(yè)黑馬,估值驚人。我終于有資格,站上國內(nèi)頂尖財經(jīng)雜志的頭版專訪。

專訪約在我新搬進的頂層公寓。視野極好,可以俯瞰小半個城市的繁華。

攝影師在調(diào)整打光板,著名的財經(jīng)記者趙小姐坐在我對面,臉上是職業(yè)化的微笑。

“周總,很高興您能接受我們《財經(jīng)視野》的專訪。很多人都好奇,您是如何在短短五年內(nèi),帶領(lǐng)團隊創(chuàng)造出這樣的商業(yè)奇跡的?這五年,您的心路歷程是怎樣的?”

我靠在意大利定制的沙發(fā)上,盡量讓自己顯得松弛。窗外陽光熾烈,玻璃幕墻反射著刺眼的光。

五年,心路歷程。

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艱辛、孤獨、絕望,那個支撐我熬過所有黑暗的名字,在唇邊滾了滾,最終化成幾句滴水不漏的套話。

“……機遇很重要,團隊也更……”

話音未落,私人手機在西裝內(nèi)袋里震動起來。

這個號碼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我本能地想按掉,但瞥見來電顯示的瞬間,血液仿佛驟然凝固。

屏幕上跳動著的,是一個我爛熟于心、卻從未有勇氣撥出過一次的號碼。

沈薇薇。

她怎么會給我打電話?在她訂婚之后,我們再也沒有過任何聯(lián)系。

聽說婚禮因為沈家情況急劇惡化而延期,后來就沒下文了,再后來……關(guān)于她的消息就幾乎沒有。

一種強烈的不安感瞬間攫住我。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陡然失控的心跳聲,一下下,沉重地撞擊著耳膜。

記者似乎看出了我的異樣,投來詢問的目光。

“抱歉,”我猛地站起身,聲音有些發(fā)緊,“我接個緊急電話。”

幾乎是踉蹌著,我快步走到書房,反手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手指因為莫名的顫抖,劃了好幾次才接通電話。

“喂?”

電話那頭一片死寂,只有細(xì)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電流聲,和……壓抑的、艱難的呼吸聲。

我的心吊在半空。

“喂?你好?請問是哪位?”我故意這樣問,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什么。

又是幾秒令人心慌的沉默。

然后,一個極其沙啞、虛弱,卻依舊能辨認(rèn)出屬于她的聲音,慢慢地傳過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上磨過,耗盡了全部力氣:

“周…周嶼?是…是你嗎?我…我是沈薇薇……”

“是我?!蔽伊⒖虘?yīng)道,手心瞬間沁出冰冷的汗,“你……怎么了?”

我甚至不敢直接問“有什么事”。

對面?zhèn)鱽硪宦晿O低的、像是瀕臨崩潰的吸氣聲,然后,我聽見她用一種近乎破碎的、強撐著最后一點體面的語氣,斷斷續(xù)續(xù)地開口:

“對…對不起,打擾你了……我…我知道這很冒昧……你……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最后幾個字,輕得幾乎聽不見,帶著無法掩飾的哭腔,又被她死死地咽了回去。

借錢?沈薇薇?跟我?

一連串的問號像冰錐一樣砸進我的腦海,凍得我一片空白。那個連裙擺都透著矜貴的沈家大小姐,會用這樣卑微絕望的語氣,向我開口借錢?

“發(fā)生什么事了?”我的聲音控制不住地發(fā)顫,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急迫,“你在哪?!”

“沒…沒什么大事……”她還在徒勞地試圖維持鎮(zhèn)定,但顫抖的尾音出賣了她,“就是……急需一些錢……我…我會還你的,一定……我……”

“告訴我你在哪!”我打斷她,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強硬,一種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她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她被我的語氣嚇到,或者說,她最后那根弦終于繃斷了。沉默了片刻,她報出了一個地址。

那是城西一個很老舊的街區(qū),那里遍布著等待拆遷的舊樓和魚龍混雜的租戶,根本不是她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地方。

“在那里別動,等我!”

4 狂奔救贖

我掛斷電話,甚至來不及多想,一把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和錢包,沖出了書房。

客廳里的記者和攝影師錯愕地看著我。

“對不起,專訪取消!有非常緊急的事情!”我扔下這句話,顧不上他們的反應(yīng),像一陣風(fēng)似的沖出了家門。

電梯緩慢得令人發(fā)指,我直接推開安全通道的門,一步三四個臺階地狂奔而下。

地下車庫,我發(fā)動車子,引擎發(fā)出咆哮,猛地竄了出去。

晚高峰初顯端倪,車流如織。我不斷地超車、變道,喇叭按得震天響,引來一片罵聲。

我什么都顧不上了,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

城西,那片區(qū)域治安一直不好。她一個人在那里……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需要錢為什么來找我?這五年她是怎么過的?

無數(shù)個問題像沸騰的開水在我腦海里翻滾,煎熬著我的五臟六腑。

導(dǎo)航指引我拐進一條狹窄坑洼的小路,兩邊是墻皮剝落、露出紅色磚塊的舊樓,各種電線像蜘蛛網(wǎng)一樣在頭頂雜亂交織。

路邊擠滿了賣廉價雜貨、五金和快餐的小店,油煙和嘈雜的叫賣聲混在一起,空氣污濁。

這景象,和那個我記憶里穿著羊絨裙、走在潔凈校園中的沈薇薇,割裂得如同兩個世界。

我放慢車速,焦急地四處張望。她說的地址是這一帶的一個門牌號,但具體在哪里?

目光掃過街角一家燈火通明的24小時便利店,明亮的白光在灰撲撲的街區(qū)里顯得有些刺眼。

玻璃窗后,一個穿著藍(lán)色便利店制服、系著圍裙的瘦弱身影,正背對著門口,費力地踮著腳,試圖把一整箱沉重的礦泉水碼到貨架最上層。

那身影……

我的心臟像是驟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猛地停止了跳動。

踩下急剎車,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我甚至沒等車停穩(wěn),就推開車門沖了下去。

隔著明亮的玻璃窗,我看得更清楚了。寬大的藍(lán)色制服外套穿在她身上空蕩蕩的,襯得她更加瘦削,袖子挽起了好幾折,露出細(xì)得驚人、幾乎一折就斷的手腕。

她咬著下唇,蒼白的臉頰因為用力而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額角沁出細(xì)密的汗珠,打濕了頰邊幾縷碎發(fā)。眼下是濃重的、無法掩飾的青黑。

是沈薇薇。

真的是她。

那個曾經(jīng)眾星捧月、連書包都有人專門接送的沈家千金,那個指尖都透著不食人間煙火精致的女孩,此刻正穿著廉價的、可能都沒仔細(xì)熨燙過的化纖制服,在彌漫著關(guān)東煮味精湯和廉價香薰味道的便利店里,做著最辛苦的體力活。

像有一把燒紅的尖刀,猛地捅進我的心口,然后狠狠攪動。痛得我瞬間彎下了腰,眼前一陣發(fā)黑,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她似乎感覺到了窗外灼熱的注視,碼放的動作頓了一下,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

她臉上閃過極度的驚愕,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景象,隨即是鋪天蓋地的慌亂、無措和……深深的、幾乎將她淹沒的羞恥。像是被人猛地扯掉了最后一塊遮羞布,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手里的紙箱“砰”地一聲砸在地上,幾瓶礦泉水滾落出來,撞在貨架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她像受驚的兔子,猛地后退了一步,腳跟撞到身后的貨架,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神倉皇地四處躲閃,最終只能死死地盯著地面,仿佛那里能裂開一條縫讓她鉆進去。手指無意識地、用力地絞著圍裙粗糙的邊緣,指節(jié)繃得死白。

我紅著眼眶,一步步走過去,推開那扇沉重的玻璃門。門上的電子風(fēng)鈴發(fā)出千篇一律的、廉價的“歡迎光臨”聲。

店里沒有其他顧客,只有冷柜壓縮機運作的低沉嗡鳴,和關(guān)東煮咕嘟咕嘟冒著泡的聲音。

我走到她面前,離得近了,更能看清她臉上的每一分細(xì)節(jié)。憔悴,疲憊,營養(yǎng)不良的蒼白,曾經(jīng)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像蒙塵的琉璃,盛滿了驚惶、不堪和一種近乎麻木的絕望。

“周…周總……”她嘴唇哆嗦著,擠出一個極其陌生又刺耳的稱呼,聲音細(xì)若游絲,破碎不堪,“你…你怎么……”

她甚至無法完整地問出一句話。

心臟那個被捅穿的血窟窿,呼呼地漏著風(fēng),帶著鐵銹般的痛楚。我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猛地低下頭,手忙腳亂地掏出皮夾,把里面所有的現(xiàn)金——厚厚一疊紅色鈔票,都抓了出來,然后又抽出所有的銀行卡,包括一張今天早上才收到的、額度驚人的黑卡,一股腦地、不由分說地往她手里塞。

“這些……這些你先拿著!不夠我再去??!密碼是我手機號后六位!你隨便用!”

我的聲音啞得厲害,顫抖著,帶著無法控制的哽咽。

那些象征著我這五年所有拼命和成功的紙片與塑料,此刻卻輕飄飄的,毫無意義。我只想把它們都給她,填上她所有的艱難和缺口。

冰涼的卡片和微涼的紙幣,碰到她更加冰涼的手指。

她卻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燙到,又像是被什么臟東西碰到,猛地縮回手,用力之大,差點把那些東西全都打飛。

鈔票和卡片散落了一地,幾張卡滑出去老遠(yuǎn)。

她又踉蹌著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貨架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她終于抬起頭,努力地、極其艱難地想要擠出一個笑容,那笑容卻扭曲得比哭更讓人心碎。

“對不起……周總……謝謝你的好意?!彼穆曇糨p飄飄的,帶著一種被徹底碾碎后的平靜,一種認(rèn)命般的麻木,“我……我不要這么多?!?/p>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用盡生命里最后的全部力氣,挺直了那單薄的脊背,一字一句,清晰又殘忍地砸向我,也砸碎她自己:

“或許以前……我還能配得上你。但現(xiàn)在……我配不上你了?!?/p>

轟的一聲。

我整個世界仿佛在這句話里徹底分崩離析。

所有預(yù)設(shè)的重逢,所有積攢了五年的思念和瘋狂努力,所有想要說出口的安慰和保護,所有關(guān)于“配不上”的忐忑和自卑,全都被這句話砸得粉碎,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原來她記得一切。

原來她什么都知道。

原來這五年,不止是我一個人在深淵里掙扎。她守著她的驕傲,一路墜落,直到粉身碎骨,直到現(xiàn)在還覺得,她配不上我?

巨大的心痛和酸楚像海嘯般席卷而來,瞬間沖垮了所有堤防和理智。

去他媽的配不上!

去他媽的現(xiàn)實!

去他媽的一切!

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在我眼淚徹底決堤的前一秒,我猛地伸出手,一把將她狠狠地、用力地、幾乎是用盡我全身的力氣和這五年的所有不甘與思念,拽進懷里,緊緊抱住。

她瘦得嚇人,骨頭硌得我生疼。

她在我懷里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像是被閃電擊中,下意識地就要掙扎。

“別動!”

我的手臂箍得更緊,像是要把她揉進我的骨血里,下巴死死抵在她冰涼的發(fā)頂,聲音是無法控制的、徹底的哽咽和顫抖,滾燙的眼淚瘋狂涌出,砸在她的頭發(fā)上,頸窩里,燙得她又是一顫。

“沈薇薇……你這個傻瓜……”

我抱緊她,像是抱住了我殘缺不堪的青春里唯一的美好幻夢,像是抱住了這五年所有無人知曉的狼狽、艱辛和執(zhí)著。

“我拼了命地努力……我讓自己變得有錢有勢……”

“我讓自己站得足夠高……”

“我讓自己終于能登上那該死的財經(jīng)報紙……”

我泣不成聲,每一個字都混著咸澀的淚水,砸在她冰冷的皮膚上,試圖溫暖她。

“我做的所有這一切……”

“就是為了今天!就是為了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是貧窮還是富有,是高高在上還是跌入塵埃……”

“我都可以毫不猶豫地……坦然地張開手臂……”

“擁抱你??!”

懷里的身體從一開始的僵硬、抗拒,到逐漸失去所有力氣,最終徹底軟了下來,像一片隨風(fēng)飄零了太久終于墜落的葉子,輕飄飄地落在我的懷里。

然后,我清晰地感覺到,肩頭單薄的襯衫被滾燙的液體迅速浸濕。

她終于不再壓抑,不再強撐,在我懷里,發(fā)出了像走投無路的小獸一樣的、極度委屈和崩潰的、壓抑了太久的嗚咽聲。

那哭聲從一開始的低微,逐漸變得無法控制,變成了嚎啕大哭。

她伸出瘦弱的手臂,緊緊地、緊緊地回抱住了我,手指用力地抓皺了我昂貴的西裝外套,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窗外是城西混亂嘈雜的街,霓虹閃爍,人聲熙攘。

窗內(nèi)是狹小明亮的便利店,冷柜嗡嗡作響,關(guān)東煮還在咕嘟咕嘟地冒著溫吞的熱氣。

我們站在散落一地的鈔票和銀行卡中間,像兩個迷失了很久很久的孩子,在廢墟里緊緊相擁,哭得撕心裂肺,卻又……終于找到了歸途。

我的下巴摩挲著她干枯的頭發(fā),聲音低啞卻堅定:

“別怕,薇薇。”

“從今以后,有我。”

5 坦然擁抱

我們就這樣在便利店的熒光燈下抱著,像兩個在暴風(fēng)雨中緊緊依偎的落難者。

她的哭聲從最初的崩潰宣泄,漸漸轉(zhuǎn)為低低的、斷續(xù)的啜泣,像受了天大委屈終于找到家的孩子。

我的肩膀濕了一大片,溫?zé)岬臏I水透過襯衫,熨帖著我皮膚下仍在為之前狂奔而狂跳的脈搏。

便利店的門鈴又響了,帶著遲疑的腳步聲走進來。沈薇薇身體猛地一僵,下意識就要推開我。

我手臂稍稍松了些,卻沒放開,只是側(cè)過身,用身體擋住了她,目光掃向門口。是一個穿著工裝、臉上帶著疲憊的中年男人,大概是剛下班,想來買包煙。

他看到店里這景象——散落一地的鈔票、銀行卡,還有緊緊相擁、明顯剛哭過的我們,愣住了,臉上露出尷尬和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煙……”他含糊地說著,眼神躲閃。

我維持著鎮(zhèn)定,盡管眼眶還紅著,聲音卻盡量平穩(wěn):“請自便。”

那男人幾乎是踮著腳走到煙柜,飛快地拿了最便宜的一包紅梅,掃碼付款,零錢都沒要,就低著頭匆匆推門出去了,像是生怕多待一秒就會卷入什么了不得的是非。

門關(guān)上,狹小的空間里又只剩下我們,還有那持續(xù)不斷的冷柜嗡鳴。

懷里的沈薇薇輕輕動了一下,聲音悶在我胸口,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羞赧:“……放開我吧?!?/p>

我這才緩緩松開手臂,但一只手仍虛扶著她瘦削的肩胛,怕她一脫離支撐就會倒下。

她低著頭,不敢看我,胡亂地用袖子擦著臉,可眼淚卻像擦不干凈似的,又涌出來。她身上那件寬大的藍(lán)色制服外套,肩膀處也被我的眼淚浸深了顏色。

“我……我得收拾一下……”她看著滿地狼藉,聲音細(xì)弱,帶著無措。

那些散落的錢和卡,此刻像是一種無聲的嘲諷,提醒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我來?!蔽野醋∷募绨颍蝗葜靡傻刈屗吭谂赃叺呢浖苌希澳阏局鴦e動。”

我蹲下身,沉默地將散落的鈔票一一拾起,捋平,疊好。那些卡也一張張撿回來。觸碰到冰涼的地板,指尖卻仿佛還殘留著她剛才劇烈的顫抖。

我把整理好的錢和卡全部塞回錢包,然后站起身,看著她。

她依舊低著頭,手指緊張地?fù)钢鴩沟倪吘墶?/p>

“你什么時候下班?”我問,聲音放得很柔。

她像是沒料到我會問這個,愣了一下,才小聲說:“……還有六個小時,到凌晨三點交班?!?/p>

“我等你?!蔽艺f得斬釘截鐵。

“不……不用!”她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慌亂,“我……我自己可以回去,很近……”

“沈薇薇。”我叫她的全名,目光沉靜地看著她,“看著我?!?/p>

她被迫迎上我的視線,眼圈紅腫,睫毛還是濕的,像被雨水打壞的蝶翼。

“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是一個人了?!蔽乙蛔忠痪?,清晰地說道,“我說了,有我?!?/p>

她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反駁,最終卻只是無力地垂下眼簾,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微不可聞。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就待在便利店里。她沒有再去看書,只是沉默地整理貨架,補充關(guān)東煮的格子,擦拭收銀臺。動作有些遲緩,帶著一種心力交瘁后的麻木。

我坐在靠窗的高腳凳上,看著窗外沉寂下去的街道,偶爾有夜歸的車燈劃過。

我們沒有再交談??諝饫飶浡环N奇怪的靜謐,混合著食物加熱的香氣和清潔劑的味道。巨大的悲傷和突如其來的依靠感交織在一起,讓她無所適從,也讓我心潮翻涌。

期間又來了幾個零星的顧客,買煙,買泡面,買啤酒。她努力維持著職業(yè)性的表情,但聲音低啞,眼神躲閃。

那些顧客大概也覺得這店員和角落里那個穿著昂貴西裝、氣場格格不入的男人氣氛詭異,都匆匆來去。

凌晨三點,接班的另一個年輕女孩打著哈欠來了,看到我時明顯嚇了一跳,好奇地打量著。

沈薇薇低聲和她交接了幾句,脫下那身藍(lán)色的制服外套,露出里面一件洗得有些舊了的淺灰色毛衣,更顯得她單薄。

她拿起角落里一個磨得發(fā)白的帆布背包,走到我面前,聲音很低:“……走吧。”

我跟在她身后走出便利店。凌晨的空氣清冷潮濕,帶著城市邊緣特有的塵土和零星垃圾的味道。她縮了縮肩膀,不是冷,更像是一種習(xí)慣性的自我保護。

我的車就停在幾步遠(yuǎn)的地方,在黑黢黢的舊樓背景下,流暢的車型和锃亮的漆面顯得格外突兀。

她看到車時,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手指攥緊了帆布包的帶子。

我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她遲疑了一瞬,還是低頭坐了進去,動作很輕,像是怕弄臟了里面昂貴的真皮內(nèi)飾。

我繞到駕駛座,發(fā)動車子。車內(nèi)燈自動亮起,柔和的光線灑下來,照得她無所遁形。

她立刻偏過頭,看向窗外,只留給我一個緊繃的側(cè)臉輪廓和一小段白皙脆弱的脖頸。

“地址?”我輕聲問,打開導(dǎo)航。

她報出一個名字,是附近一個建于上世紀(jì)末的老舊小區(qū),沒有具體的樓棟和門牌號。

我沒有再追問,只是輸入了小區(qū)名。

車子平穩(wěn)地滑入凌晨空曠的街道。

車廂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調(diào)細(xì)微的出風(fēng)聲和導(dǎo)航機械的提示音。她始終保持著看向窗外的姿勢,像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塑。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問她這五年怎么過的?問她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問她那個訂婚……?

每一個問題都像是一把刀,我怕一不小心,又會把她割得鮮血淋漓。

最終,我只是沉默地開著車。

不到五分鐘,導(dǎo)航提示目的地就在右側(cè)。

那是一個連大門都沒有的開放式小區(qū),樓體破舊,墻皮大面積脫落,樓道口的防盜門銹跡斑斑,有的甚至虛掩著,露出里面堆放的雜物。

我把車停在路邊。她像是終于松了口氣,立刻去解安全帶,聲音急促:“就這里,謝謝你了,周總。錢……我會盡快……”

“我送你上去?!蔽掖驍嗨?,熄了火,拔下車鑰匙,語氣不容拒絕。

“不用!”她猛地轉(zhuǎn)頭,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抗拒和驚慌,“真的不用!就送到這里可以了!很晚了,你……”

我已經(jīng)推開車門下了車,繞到她這邊,拉開了車門。

她看著我,眼神里交織著窘迫、難堪,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僵持了幾秒,她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低著頭,慢慢地下了車。

她領(lǐng)著我走進其中一棟最破舊的樓,樓道里沒有燈,漆黑一片,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和飯菜餿掉混合的怪味。

她似乎很熟悉,摸黑往上走。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光柱照亮了坑洼的水泥臺階和墻壁上亂七八糟的涂鴉。

她住在頂樓,六樓。沒有電梯。

爬到三樓時,她已經(jīng)有些微微氣喘。我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聽著她艱難的呼吸聲,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反復(fù)揉搓。

終于到了六樓。走廊盡頭的一扇鐵皮門。她從帆布包里摸索出鑰匙,手指有些發(fā)抖,試了好幾次才把鑰匙插進鎖孔。

“咔噠”一聲,門開了。

一股更濃重的、難以形容的沉悶氣味撲面而來。她側(cè)身讓我進去,自始至終沒有抬頭看我。

手機電筒的光掃過屋內(nèi)。

那是一個可能只有十平米左右的單間。一張舊的鐵架床,上面的鋪蓋看起來單薄而陳舊。一張搖搖晃晃的木頭桌子,上面擺著一個塑料杯子、一個插著劣質(zhì)牙刷的漱口杯,還有幾包打開的榨菜。一個小小的電磁爐擺在墻角的地上,旁邊是幾個廉價的塑料碗碟。

墻壁上有大片水漬浸過的黃黑色污痕,角落里堆著幾個塞得鼓鼓囊囊的編織袋,大概是全部家當(dāng)。

沒有窗戶,只有一個小小的排氣扇,此刻也是關(guān)著的。

空氣混濁得讓人胸口發(fā)悶。

這就是她住的地方。

這就是沈薇薇現(xiàn)在的生活。

我舉著手機,光柱在逼仄、破敗的空間里緩慢移動,每照亮一處,都像有一記重錘砸在我心上。

最后,光線落在她臉上。

她死死地咬著下唇,臉色在手機冷光下白得像紙,身體微微發(fā)抖,像是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

那雙曾經(jīng)清亮驕傲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灰敗和麻木,還有一絲……認(rèn)命般的絕望。

我關(guān)掉了手機電筒。

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也掩蓋了她臉上所有不堪承受的表情。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沉默里,我聽到自己干澀的聲音,努力壓抑著翻江倒海的情緒,盡量平靜地開口:

“收拾一下你的必需品。今晚不住這里了?!?/p>

她沒說話。

黑暗中,我聽到她極其輕微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后,是更長久的死寂。

這死寂沉重得壓人,幾乎能聽到灰塵緩慢飄落的聲音,以及她壓抑到極致的、細(xì)微的呼吸顫抖。

“不……”終于,她的聲音從黑暗里滲出來,干澀,嘶啞,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虛弱抵抗,“周嶼……你不必這樣……我住這里……挺好的?!?/p>

“這里不能住人?!蔽业穆曇魯蒯斀罔F,不容置疑,努力壓下喉嚨里的哽塞。手機電筒的光我沒有再打開,我不想讓她看見我此刻可能同樣失控的表情,也不想再用強光逼迫她無所遁形。“薇薇,聽話。”

最后兩個字,我說得極輕,幾乎帶上了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懇求的語調(diào)。

黑暗似乎賦予了某種奇異的勇氣,也模糊了某些尖銳的界限。

她又不說話了。但我能感覺到黑暗中她的視線,或者說,能感覺到她那緊繃的、抗拒的姿態(tài)。

我向前摸索著邁了一小步,手指無意間觸碰到冰冷的鐵架床欄桿,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她像是受驚般猛地向后縮了一下,后背撞到什么東西,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

“別怕,”我立刻停住動作,聲音壓得更低,“我只是……不想讓你待在這里。就今晚,好嗎?我們先離開這里?!?/p>

我聽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觯瑤е鵁o盡的疲憊和……一絲松動。

“……沒什么好收拾的。”良久,她啞聲說,語氣里是徹底的放棄,或者說,是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證件?重要的東西?”我追問,心像是被那語氣刺了一下。

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似乎在那個搖搖晃晃的桌子抽屜里摸索著。過了一會兒,她低聲說:“……好了。”

“走吧。”我向她伸出手,明知她看不見,也接不住,卻還是固執(zhí)地伸著,“拉著我,樓梯黑?!?/p>

她沒有回應(yīng),但我聽到她小心地、遲疑地向前挪動的腳步聲。

我憑著感覺,慢慢向后退出這間令人窒息的屋子,來到稍微有點微光透入的走廊。

她跟了出來,手里緊緊攥著那個磨白的帆布包,抱在胸前,像一個最后的盾牌。借著樓道窗戶透進的微弱天光,我看到她依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我們一前一后,沉默地下樓。

這一次,我走在她前面半步,用手機照亮腳下坑洼的臺階,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重新坐回車?yán)?,密閉的空間再次將我們包裹。她依舊緊緊抱著那個包,蜷縮在副駕駛座上,看向窗外。

城市邊緣的黎明前時分,是最沉寂晦暗的,只有零星幾家早餐鋪亮著昏黃的燈,準(zhǔn)備開始一天的營生。

我沒有問她想去哪,直接發(fā)動車子,駛向了市中心的方向。

車廂里依舊沉默,但之前的緊繃感,似乎因為她終于離開了那個地方,而稍微緩解了一絲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精疲力盡后的虛脫感。


更新時間:2025-09-05 03:11:17